转眼休整月余,天气渐渐转凉已到丰收之时。
这些日,据红袖、红烛秘报,念恩日日外出,先从冠甲处挑选士兵一百,又从冠臣处挑选士兵二百,从待补军中选士七百,也未送至武训处而是在庄外空地日夜操练。
这日午后,我们八姐妹齐聚书房。
老爷道:“崖州三大悍匪今已去其二!昨日我亲自书写呈文向省城报捷,料想不日便有回文。今儿叫你们过来,乃议一议接下来如何剿灭回子队马跃溪之事. ”
念恩在旁问:“美娘专伺情报搜集,可有结果了?”
我点头:“老爷容禀,贱妾已搜集足够情报。这马跃溪本是辽东巨匪,烧杀劫掠无恶不作。他是个回子,在辽东时便拉起一支同族队伍,清廷几次剿灭皆不得战果,最后还是动用八旗精锐,苦战半年才将其赶出辽东,他落脚崖州也不过二三年。此人刁钻狡猾,贪财好色,如今将本营设在水尾镇,其势力范围有南四平与尖草铺两处大集,据情报,水尾镇目前驻兵两千,南四平驻兵一千,尖草铺驻兵一千五,皆配备西洋长枪、土炮。”
老爷闭目细听,问:“其军饷来源如何?”
我忙回:“马跃溪三成军饷靠三处集镇税收所得,三成军饷靠贩卖人口,另三成则靠劫掠、绑票、贩卖烟土。”
念恩问:“他手下可有良将?”
我回:“马跃溪手下有几位炮手,但不足提及,唯有一位大将兼军师,此人姓林,名元盛。据闻是清廷末期落地秀才,颇有学问,只因无钱打点故而屡试不中,后因得罪当地财主,被诬告坐牢,恰逢马跃溪偷袭府衙,故投奔他入了匪道,听闻此人足智多谋颇有才略。”
此时,老爷摆手,我等禁声,只听他道:“三打慧觉寺、踏平刁家镇!我与崖州管代之职更近一步!现如今仅剩马跃溪这一股,我恨不能弹指间令其灰飞烟灭!我意已定!令,宝芳、美娘、九妹、茹趣、香卿各率所部剿灭马跃溪!宝芳为主将,美娘为副将,其余听令。五日内作战谋划,半月内动兵!另,婉宁、佳敏、囡缘及善友、锦双、耀先留在庄内护卫本营!”
我们齐齐应:“诺!”
众人散去,我与宝芳、九妹等齐聚锦绣阁谋划作战直至深夜。
翌日,我梳洗毕,伺候老爷用过早膳,回至自家院内正品茗,红袖密报:“二奶奶,听闻内卫队代统之职已有人选。”
我听了忙放下茶盏问:“何人?”
她道:“蒋继兴!”
我思前想后,疑惑:“蒋继兴?此何人?怎未听过?”
她回:“据闻是从待补军中挑选的新人,三十出头,其貌不扬,只是身体似有残疾,不能人事……”
我听罢冷笑:“真是瘸驴找破磨!那小贼子便是不男不女,找个不能人事的,正好一副!”
我略沉思片刻,吩咐:“今夜定更,你派人偷偷把他带到这里,若是不从,即刻绑来!”
红袖应了声,转身而去。
白日间与宝芳等商议作战谋划,又从军需处调拨枪械炮弹,又吩咐各自兵头整顿军马,直忙到傍晚,伺候老爷用晚膳,回报作战谋划,他吩咐囡缘、佳敏陪宿,我回至院中,刚坐定便命红烛准备数根金条用托盘盛放,上盖红布。
不多时,红袖进来悄声道:“二奶奶,蒋继兴带到。”
我忙吩咐:“你与红烛门外设岗。”
片刻领入一人,个头不高,三十出头,面白无须,鼠目蒜鼻,果然其貌不扬,他站在面前,两眼乱转但却气定神闲并不慌张。
我也不说话,端茶浅尝,半晌缓缓问:“你便是蒋继兴?”
他微微躬身:“回二奶奶,小人便是蒋继兴。”
我冷哼:“你怎知我是二奶奶?”
他回:“来时未曾有人告知,只是进院时看匾额上写着『锦绣』二字,料想是您的府邸,进门来,见您风采神姿更认定了!”
我冷笑:“好个伶牙俐齿!既知道是我的府邸,你可知答错一字,轻则断去手足!重则刨心挖肺!”
他也不慌,身子躬得更低:“小人虽是待补军出身,但早听闻二奶奶您的手段,试想军中又有哪人不知?小人只知在您面前实话实答,您让小人做什么,不问缘由,照做便是!”
听他这番话,我心中欢喜,面色依旧冷峻,问:“我听闻念恩提拔你为代统,可有此事?”
他点头:“回二奶奶,确有此事,昨儿刚定下。”
我问:“代统可统领内卫队,你又有何本事胜此重任?”
他回:“小人略知兵法,在老家时筹建保安队,出任队长,颇懂训练……”
我冷笑打断:“小小村中保安队怎能与民国正规军相提并论?你这也算『略知兵法』?”
他低头回:“二奶奶说得是,除此外,小人因早年受伤,不能人事,或许这也是念恩主子看重之处。”
我点头:“念恩身体残疾,全庄上下皆知,若说你俩相同之处,便是此事。你刚刚说,我让你做什么,不问缘由,照做便是,可是真心话?”
他忙回:“若非真心,天打雷劈!”
“好!”我狠狠道:“若是我现在让你去取念恩人头,你可做得!”
他听了浑身一颤,片刻,突然道:“小人这便去!”言罢,转身要走。
我冷冷喝:“站住!回来!”他复又在面前站好。
我瞪着他厉声问:“你已心生胆怯,却为何口不应心!”
他慌忙跪下:“二奶奶既已看透,怎会不知小人若不应,则死在眼前!只有应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不言语,继续喝茶,半晌才缓缓道:“你平生最喜何物?”
他愣了愣,回:“黄金、银洋!”
我伸手掀起身旁托盘红布,里面整齐码放数根金条,随手拿起两根扔在他面前:“拿着,二奶奶赏你的!”
他伸手将金条收入怀中:“小人万谢二奶奶!”
我问:“念恩许你月奉多少?”
他回:“每月银洋一百。”
我道:“自今日起,从我月奉中拨出银洋二百予你,此事机密,不可泄露!”
他回:“小人万谢二奶奶!”
我瞪着他,一字一句:“你需牢记二奶奶对你之恩,日后用到你时,『不问缘由,照做便是』,若有半点犹疑,我把你撕碎嚼烂!”
他忙应:“小人不敢!”
我摆手:“去吧!”他站起,躬身退出。
半月后,我与宝芳、九妹、茹趣、香卿五队人马启程。
大军出庄,加速急行,七日后,临近尖草铺。
这尖草铺比邻官道,四周由洪水冲击而成,地势平坦,长有一人多高茂盛芦苇蒿草,其间两条土路通向集镇,兵峰临近,土路皆被乱石杂物堵塞,集镇外堆砌泥墙掩体,往来士兵巡逻。
宝芳传令扎营,龙、凤、狮三队一字排开,麒麟、狻猊两队错后。
定更后,大家齐聚宝芳主帐,商讨军机。
宝芳问:“妹妹们可有良策?”
九妹道:“按事先作战谋划,麒麟、狻猊二队先用炮火覆盖,而后二位姐姐与我三路并进,突击入镇!”
正说到此,忽闻外面旗帜啪啪作响,刮起西北风。
我心中一动,粉面含笑,嘴角微翘。宝芳见了笑问:“妹妹可是有妙计?”
我点头:“攻打刁家镇石头城时,我用火攻烧了个天昏地暗。方才观察地形,尖草铺四周皆是茂盛芦苇蒿草,现又刮起西北顺风,我们何不连夜放起一把大火?用火攻既省下炮弹又可将兵损减至最低!”
九妹听了眼睛一亮,赞:“姐姐好计!”
宝芳即刻传令,龙、凤、狮三队各选一百士兵,一字排开,携带硝磺火种,顺风点火!
军令如山,三队兵头纷纷准备,不多时便点起熊熊烈火!
风借火势,火借风威,犹如一条火龙直扑尖草铺!
过火之处,噼啪作响,好似万马千军!
烈火在前为先锋,全军在后,缓缓跟随。
烧至一更天,风势更甚,火舌已覆盖泥墙掩体,狂风将点点星火刮入镇中,犹如雨点,只听尖草铺内惨叫连连,人喊马嘶,众多房舍已被引燃!
宝芳传令:“麒麟、狻猊就地架起火炮,全力开火!”
“咚!咚!咚!……轰!轰!……”火炮齐开,惊天动地!
轰了一波,并无动静,尖草铺已成一片火海!
宝芳再传令:“龙队居中,凤队左翼,狮队右翼,扇形包围,若遇抵抗,就地还击!”
直至来在泥墙前,只见泥墙开裂竟被烧化了,稍稍一推便成片倾倒,更有百具焦尸,想是火势来得太快,不及撤离便被烤死。
三更天,全军攻入集镇,未遇抵抗未放一枪,此时风势转弱。
宝芳传令:“全军分作两半,一半灭火,一半搜集敌军。”
到天明,火势完全扑灭,尖草铺内房屋瓦舍损毁过半,共擒获降兵五百,仅逃脱几十,余下皆被烧死,百姓亦有死伤。
在镇中大宅内,缴获战利,银洋十余箱、金条十余根、银块千两、未开封长、短枪百余,另有枪弹数十箱。
宝芳道:“出榜安民,房舍损毁者补偿银洋二十,家有伤亡者补偿银洋五十,其余战利装车连同俘虏押解回庄报捷。”
我与九妹等听令行事,直忙到傍晚。
晚间在大宅内摆下庆功宴,宝芳居中,我们侧陪。
宝芳道:“幸有美娘妙计,尖草铺一战颇为顺利,接下来便是南四平。这南四平地势险要,集镇处于高坡之上,居高临下,若是强攻恐战损颇多。”
香卿笑:“二姐早有谋划,咱们只需四面围困,截断水道,不需几日便可令其不战而降。”
宝芳点头:“我意,在尖草铺休整几日,而后合围南四平。”
三日后,定更天,全军开拔加速急行,原本两日路程只一晚便兵临南四平。
远远望去,平原之上凸起一高坡,集镇位于坡上,一条小河自东向西从坡下流过。
正向前行进,两侧杂草树丛渐渐茂盛,只中间留出一条窄路,宝芳龙队在最前,我其次,九妹在我之后,茹趣、香卿压在最后。
我骑在马上,边缓缓前行,心中暗道:这里地势险恶,若是两旁埋有伏兵……
正想到此,突然,前方枪声大作!
“啪啪……”两侧伏兵尽出,举枪射击。
内军八队皆为精锐,久经战阵,饶是如此,初时也慌乱起来,幸好各队兵头打起呼哨,喝令士兵,随即压住阵脚。
我速传令:“全队下马,用马匹作掩护,就地还击!”
“啪啪……”枪声密集,互有伤亡。
突然,后方浓烟滚滚,杂草、树木皆被点燃!
我心里一惊,暗道:不好!需知茹趣、香卿二队皆是炮车,在此狭窄路段调头不易!若敌用火攻,则道路堵塞非全军覆没不可!
正这时,一匹快马冲至近前,马上正是麒麟队兵头吕维熙,他大喊:“二奶奶!大事不妙!炮车两侧起火!”
我尖声喊:“献州、大勋!速率两队人马左右护卫炮车!从两侧突入树林寻敌歼灭!维熙!回去告诉茹趣、香卿二位主子即刻调转车头速撤!”
众人领命而去,此时前面宝芳传令:“全军下马,突入树林,近战搏斗,驱散敌军!”
一时间军士们跳下战马,手持短枪,马刀出鞘,钻入林内。
“啪啪……啪啪……”枪声大作,喊杀之声不绝于耳,战斗十分惨烈。
我亦下马钻入树林,红烛、红袖左右护卫,只见人影晃动,灰衣士兵探头缩脑隐藏树后,我三人举枪射击,顿时有人倒下。
直杀到晌午,敌军退却,宝芳速传令后撤,来至平坦地带扎营,清点战损,死伤七百余,另有五台炮车被毁!
主帐内,众姐妹围坐,宝芳叹气:“尖草铺一战太过顺利,我等轻敌,才致此败,回庄后,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
我在旁劝慰:“姐姐不必气馁。只未想到那林元盛如此刁钻狡猾,咱们用火攻烧了尖草铺,他却用火攻还之!不过也好,算是领教一二,南四平之战务必谨慎!”
九妹点头:“胜败乃兵家常事,咱们只需小心谨慎,料林元盛再玩不出什么花样!到时拿住此贼,挖心破肚!誓必报仇!”
宝芳随即传令:“全军警戒,就地休整。”
入夜,大家用过晚饭,正商议谋划,忽帐门一开,龙队兵头叶胜楠进来躬身道:“禀大奶奶,念恩来了。”
众人听得一愣,宝芳自语:“他来做什么?……”
帐门大开处,念恩最前,身后左右六名精壮士兵紧紧护卫。
只见他一身宝蓝色军装,马靴锃亮,头戴军帽,腰间挎枪,身后披着大红斗篷,那六名近卫刀切一般身高,也都是崭新军装,右臂上系大红丝带。
念恩满面严肃,来至近前高声道:“宝芳等!跪接老爷口谕!”
宝芳听了,忙率我们众姐妹来至近前,单膝跪地道:“贱妾等接谕!”
他大声道:“尖草铺一战,大获全胜,我心甚喜!理应命你等再接再厉剿灭悍匪,但因急事,故,面见念恩之时,急速撤兵回庄!”
宝芳听罢与我们齐声应:“诺!谨遵老爷口谕!”
传谕毕,念恩道:“起来说话。”
我们站起,宝芳急问:“念恩兄弟,庄上出了何事?怎如此急?”
他道:“督军大人派于德水来庄,即日陪伴老爷入省城授勋崖州管代之职!”
我们听了大喜,宝芳笑:“此大喜事!可为何急令我等撤军?”
他道:“因督军大人一再嘱托,老爷入省授勋时必带你们八人,故需急速撤兵!”
宝芳点头,传令:“全军开拔!速撤回庄!”
九天路程,仅用五日便回庄内。
闻叶居内,宝芳为首,我们齐刷刷跪在老爷面前,宝芳将战败经过详述。
他听罢,叹气:“尖草铺之战全胜,我接捷报深感欣慰!谁知南四平却吃了败仗!……”
念恩道:“老爷,赏罚不明难以服众!不如按家法略施『水刑』以儆效尤!……”
我们在旁听了心中暗恨,虽说南四平吃了败仗,但尖草铺却大胜,顶多算是功过相抵!
念恩不分青红,只抓住战败一事不放,还要给我们用水刑,可见其心思恶毒!
老爷摆手:“罢了!……罢了!……功过相抵,无需多言,都起来吧。”
我们听了心存感激,齐声应:“万谢老爷天恩!”
老爷望着我们道:“如今急务乃带你们去省城授勋、授职!我梦寐以求,崖州管代之职已近在咫尺!今日你们可休整歇息,明日一早便启程。另,这几日于德水一直在庄上,我安排他在阅美斋行乐休息,虽有囡缘、佳敏陪侍,但他念念不忘宝芳与美娘,你二人速回各院梳洗打扮赶往阅美斋侍奉。”
我与宝芳同声应:“诺!”
众人散去,我回锦绣阁香薰沐浴,梳洗打扮,而后同宝芳来至阅美斋,于德水见我俩如同见了亲娘,三人床上乱作一团。
次日清晨,侍奉老爷用过早膳,众人一身戎装,老爷精神焕发英姿飒爽,他坐骑宝马『万里一线红』居首,左边念恩,右边于德水,我们八姐妹各骑彪龙驹紧紧环绕,最后八队兵头骑花斑大青马在后跟随,每位兵头背后挎着锦盒,内装各色奇珍异宝。
出庄上官道向东南疾驰,半日后来至双岔路口,老爷忽勒住马,抬手用马鞭一指,大笑:“想当初咱们走岔路,被凶僧了忘劫道勒索,现如今慧觉寺已灰飞烟灭!这一路之上再无阻挡!真快哉!”
我们齐声应:“此皆老爷英明所致!区区毛匪怎敢再犯天威!”
他仰天长笑:“今日再走岔路,在黑台子打尖,如今黑台子是九妹、婉宁治下,我还要视察一番!”
她俩闻听忙应:“恭请老爷视察!我等头前带路!”言罢越马前行,众人紧紧跟随。
行至傍晚,入驻黑台子,此处原本历经炮火,现如今却丝毫不见断壁残垣,又新增许多房屋瓦舍,街道宽阔,干净整洁。
老爷得意对身旁于德水道:“于兄,此集镇你还看得过眼?”
于德水媚笑:“街道整洁,买卖林立,一片繁荣,丝毫不见历经战火之状!两位姨奶奶治理有方!治理有方!”
老爷听了开心大笑,随即入驻镇中心大宅院,此处亦是九妹、婉宁经常下榻之地。
次日早起,继续赶路直至省城。
入城,未在官驿落脚,于德水直接引我们至督军府,众兵头自有人领入他处歇息,老爷只带我们与念恩。
来至后院,早有人通报,督军徐北山亲自降阶相迎,只见在他身后站定一人,中等身材,面白如玉,弯月眉,桃花眼,鼻直口方,留着两撇黑胡,一身宝蓝军装军裤,马靴油亮,腰挎东洋短枪,肩章上三星两杠中将军衔,此人便是赤马管代大人,沈晓楼。
这沈晓楼来历非浅,原是北平军政府中少壮派代表人物,十七岁留洋日本,毕业于日本著名早稻田陆军学院,精通西洋兵法。
回国后被授予中将军衔,任北平丰台卫戍军司令,仅因与大总统政见不和遭到排挤被贬,虽如此,但他人脉深厚,刚到本省便做了赤马管代,一两年间横扫州内几股悍匪,手下部队训练有素,异常强悍。
沈晓楼是“京官放任”故而被督军高看一眼,再加他军政两界朋友众多,因此更得器重,被徐北山视作心腹。
“元堂老弟!你可来啦!哈哈……”徐北山大笑相迎。
于德水退下,老爷急忙紧走两步单膝下跪高喝:“卑职崖州行营经略杨公左参见督军大人!”
我们亦跪在老爷身后齐声喝:“督军大人万福!”
“哈哈……快快请起!快快请起!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多礼!”说着,双手相搀。
我们起身,徐北山为老爷引荐:“元堂,来,这位是你同级同僚,赤马管代沈晓楼沈大人!你俩多亲多近!”
老爷听罢忙抱拳:“沈兄一向可好,小弟有礼!”
晓楼忙还礼:“常听闻杨兄英名!今日一见如故!不虚此行!”
徐北山左手拉着老爷,右手挎着晓楼,迈步进厅,我们亦在后跟随。
宾主落座,徐北山用手点指:“宝芳!面前列队!”
宝芳听了,娇喝一声:“诺!遵督军大人口谕,列队!”
顿时,我们齐刷刷走出军姿正步,在前面排列整齐。
徐北山笑:“速撤去面纱,让沈大人欣赏一二!”
我们听令除去面纱露出真容,晓楼见了先是一愣,随即目光在我们粉面上一一扫过,赞:“果然名不虚传!个个天姿国色美艳无双!”
徐北山道:“晓楼可知这八位女将?”
他回:“卑职在赤马亦有耳闻,崖州杨家有八位巾帼女英,不但容貌俊美且运筹帷幄上阵杀敌强过男子,今日一见,真非同凡响!”
徐北山凑近他低声浅笑:“老弟!除此外,那床笫间香肉赤膊厮杀之技更是不凡!你若不见识一番等同白来一趟!哈哈……”
老爷在旁听了,面色微红,笑:“大人言过了,不过是些山村野妇,难登大雅!”
晓楼目光在我粉面上略停顿,问:“我素闻八美中,有位二姨足智多谋,临阵杀伐决断犹如诸葛在世,可是这位?”
我听了,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卑职美娘参见大人!坊间传闻不足为信,卑职不过是代主行事罢了!”
他点头赞:“应对有度!不卑不亢!果真不是凡人女子!”
徐北山笑:“元堂此来需多多盘桓几日,就住在我府上,三日后召开盛大授勋宴会,届时省中各部大员齐齐到场,共同鉴证你升任崖州管代!”
老爷忙应:“卑职何德何能受此重任!万谢大人!”随即伸手,念恩忙掏出礼单交予他,老爷双手奉上。
徐北山接过,略翻看,两眼发亮,笑:“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多礼?收了!”
众人又闲聊几句,徐北山安排仆人引领我们歇息。
督军府内果然楼宇众多,房屋瓦舍更不计其数,仆人在前引领,来至一院前,我抬头看,牌匾上三个苍劲大字“清韵斋”。
入院,中央一座三层阁楼,两旁各有两座二层秀楼,老爷下榻在主楼,我们八姐妹各住秀楼。
安顿好,仆人进来,手中托盘,上面放着几张纸片,只听他道:“几位奶奶,这是督军府出入证,凭此物可进出督军府,因几位奶奶及老爷要在府中住几日,因此提供。请务必保管好,临别时需如数返还。”
言罢,放下出去。
我拿起一张看看,只见上面写着『出入凭证』下面盖有督军府内务章。
不多时热水备下,我们侍奉老爷沐浴。
自始至终未见老曹,我唤过一仆人问:“怎不见老曹?”
那人回:“天亮时老曹便到后厨监办酒席,直忙到现在。”
临近傍晚,先有人引领老爷与念恩见督军,说是有事相商,而后又有仆人送来东洋珠花,说是从马来西亚国进口,用珍贵玳瑁、珊瑚雕刻,督军大人特别送来几十枚。
宝芳带众姐妹挑选珠花,我无心挑选,只坐在堂前独自品茶。
忽然,门外人影闪动,一人手端托盘,盘中放茶,他先是微微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这才躬身进入。细看,却是老曹!
我笑问:“老曹一向可好?”
未想,他并不理会,来至近前轻轻把托盘放在桌上,掀开盖碗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写字!
我顿警觉,忙低头看,只见他写:二更天,有财胡同十三号。
写完,他迅速擦掉,躬身退出。
老曹行事诡异,其中必有缘故!我心中明了,也不说话,面色自然,依旧品茶。
不多时,前面传晚膳,我们姐妹打扮一番,换上旗袍随仆人引领入席。
老爷、念恩已在座。席间热闹,徐北山、晓楼、老爷,对影三人,把酒言欢,将近一更天才散了,徐北山便要从我们姐妹里择选几个侍寝。
我听闻,忙低头,生怕被选上,好在他已有七八分醉意,用手胡乱一指,选了茹趣、佳敏二人。
选罢,他对晓楼笑:“老弟也择选几位如何?……”
老爷在旁听了,满脸尴尬,低头无语。
我亦心惊,却听晓楼笑:“大人美意,卑职心领,只因还要回府,内人翘首以盼,若独自在外作乐恐愧对于她。”
徐北山听了哈哈大笑:“老弟痴情!却少了许多乐趣!更枉费了这众多佳丽的年华!哈哈……也罢!也罢!”
老爷在旁问:“沈兄不在大人府上留宿?”
晓楼笑:“督军大人念我舟车劳顿,特在东城为我建造一所宅院,每次我来省城时便住那里,杨兄提起这个,正好,明日一早我便接杨兄到我那里坐坐。”
老爷拱手:“多有叨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