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听风惊雷无意之中是真意(中)(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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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的其实并不大,蜿蜒的电闪却像藏在灶堂底下的蜈蚣,在阵阵阴风席卷过来时,便蛟龙出海般嗖地一下蹿上了半空。

三角坑里本就乱作一团,金光乱闪之下便更热闹了,尽管随后蛟龙化成了焦糊的锅巴。

五频道的解说一直在预测而后世界杯的比赛结果。

“鸡多了不下蛋,人多了打瞎乱。”

往常爱凑热闹、也喜欢热闹的灵秀竟在此刻掰起指头来,还说什么足球有啥好的,其实就是个野蛮运动。

“二十个人满场跑,累不累?”

与此同时,她还比较着列举出一系列篮球的好来,“别看对抗强度大,但场地没那么大,控球肯定也比你足球摸得要多,还有,手不比脚灵活?”

边说边扫视着儿子,看意思是想听听看法,谁知他如此痴迷竟跟根木头似的,便忍不住哼了一声:“你说妈说得对不对?”

见他只是笑笑,便斜睨着看向他的背影,又撅起嘴来:“对不对吧?”

“妈说的还有没道理的。”

这嬉笑声怎么听都有应付成分,所以灵秀很不满意,“什么叫我说的都有道理?”

又乜了一眼儿子,随后脱鞋上炕把窗子关了:“嫌烦还是怎地,不乐意听就走!”

感觉情况不妙,书香忙道:“哪呀,哪有的事儿呀。”

想也没想,人便嗖地一下蹿了出去,灵秀心里纳闷,好在挂窗帘时看到了儿子的身影,算不上慰藉,却忍不住偷笑起来。

“起风了可。”

再回来时书香已经把尿桶从院子里给拿了进来,然而脚步却没停,“妈你不知道,意大利太难了,一路磕磕绊绊的,十号跟西班牙踢还不定怎么样儿呢。”

言下之意,忧心忡忡。

灵秀心说话,他难我不难?

“管他呢,当饭吃还是当水喝?还是当觉睡?”

扬起调子时,也搬起褥子,这功夫,书香已从西屋把自己的内套被窝卷搬了过来。

“瘾头子不是。”嘴里连说,人也上了炕,挨在灵秀身边也把褥子铺了下去。“后儿可能还得去趟良乡。”

“又去良乡?”

灵秀用儿子足以能听见的声音问了起来,“踢球的事儿?”

双眸自然斜睨,又扫了一眼儿子,巧不巧,后儿她也要跑一趟良乡,不过这话却不想告诉儿子。

正如内些过往经历,能避而不谈就避而不谈。

书香跪着从炕上爬下来,哼唧道:“得济人家时间。”

目光盯向电视,没敢把心里的小九九告诉母亲,一是怕她不同意,二是出于一种自我证明心态,想给母亲一个惊喜,所以,他认为事成之前没必要说出来。

灵秀把毛巾被放到脚底,起身下炕,从柜子底下把盆子掏了出来。“下午都干啥来?”边问边向堂屋走去。

“下地笼啊,而后去打鸟还有逮长虫。”

这些事儿书香都没隐瞒,还绘声绘色地把整个行程一一都描画出来,随后又把之前目睹马秀琴家的变化也一并讲了出来:“你说多快,眼下我琴娘家的窗户门都弄好了。”

嘴里翻翻着,没见妈回应他,就又讲了一遍,还没动静,便踱起步子凑向门口。

灵秀蹲在盆子上正洗屁股,忽见儿子探出脑袋,她惊车似的呵斥起来:“进去!看什么看!”

瞬息间,盆子咣当一下,溅出一大滩水。

顾不上擦屁股上的水,也没工夫管脚丫上的湿,就把裤衩提到了腰上。

她心口怦怦乱跳,想也没想端起盆子朝外就走。

半空之上,电光仍在游走,忽闪的风都快把西角门吹飞了。

咣当当地,她回头朝屋里看了眼,甚至支起耳朵听了听动静,除了风声和蛙鸣声,啥都没有,和之前闹出来的动静截然相反,虚幻且又恍惚,内感觉就跟家里只她一个喘气的似的,她便扬起双手把盆里的水泼了出去,甚至想,连盆子也都一起扔掉算了。

随着蜿蜒的厉闪破空而至,雨点自然也都落在了灵秀的脑袋上,拉长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她问自己,刚才为啥要发那么大的火?

至于吗?

风忽忽悠悠,灵秀这心也忽忽悠悠。

她站在院子里,头发被淋湿了才记起厢房门还没关,就凑过摘下把手上的挂钩,准备把门带上。

这时,她又猛地想起藏在套间里的麦乳精罐子、这个娘俩之间紧密联系的纽带,遂小跑着冲进去把它从角落里够了出来——没准儿这阵子他又写了点什么呢。

想着,灵秀迫不及待就一把抠开了罐子盖儿。

她以为里面会塞两封未读的信,哪怕是一张便签也好,结果却大失所望。

风如同一只大手,忽地一把抓捏起散飞的竹帘,像是要把它扯碎了似的。门咣当一下,套间立时涌进一股土腥味,迎头朝灵秀打了过去。

才刚这么一晃,在妈的斥责之下,她那浑圆的屁股也一并映进书香的眼帘。

他脸上红白交替,退缩到里屋后,人也稍稍清醒了些,于是黄书里的某些情节毫无征兆就又跳了出来,继而内个黄昏触碰母亲屁股时的场景以及后果也都闪现出来,他整个人往炕边上一瘫,目瞪瞪地竟如泄了气的皮球。

灵秀从外面走进来,娘俩仿佛商量好了似的——各自的洗漱自然都变得无声无息起来,一直到熄灭灯躺在炕上,这才打破沉寂:“你怎不言语?”

其实若不是钻进被子,她自己不也始终没言语吗。

“你妈就这么不招人待见?”

这话怎么听怎么没道理,不过口气并不强硬,说话时,她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连点女人味儿,连点人情味也没有?”

以往刷完牙她基本就不抽烟了,但最近竟时常破例,破例之下,酒喝得似乎也比往常要多。

书香咧了咧嘴:“怎了又?”妈不是内种喜怒无常的人,也不是内种蛮不讲理的人,那为啥突然就急眼了呢?

混合著烟草的味道在嘴里打着滚,很快又生腾出一股既揪着心且又带着几分惆怅的味道。

“你说怎了?”灵秀皱起眉头,急切间又没法道明真相,“这一天天的怎总犯迷糊?”

书香身在其中,其实算不上迷糊,也并非是装糊涂,只不过心里一直都在忐忑。

“以为你没听见。”

说话时他声音也不大,在捕捉气息的同时,悄悄侧起身子,在忽明忽暗中朝灵秀看去,还不忘找补一句真的用来证明自己确实没干啥。

当妈的说的是前门楼子,做儿子的说的是火车头子,是不是鸡对鸭说没在一条轨道上?

忽明忽暗中,灵秀也把目光瞥向儿子:“什么真的假的,你就说妈王不王道吧?”

这声音就像外面的电闪和细雨,急中有缓,在悄然不觉中便勾起书香对儿时的追忆,于是他把手伸了出去,四下摸索起来,他想抽根烟来稳稳阵脚,能从容一些,然而烟没抽出来就被妈打了一下,烟盒也被小手抢了过去,“不问你话呢。”

“王——”书香给催得刚把嘴张开,就听灵秀内边“嗯”了一声,冷不丁的像睡梦之人发的呓语,尽管一发即收鼻音很轻,但扬起来的调儿却不可否认。

“王道又怎了?”

书香对这个说辞似乎很不屑,很快也翻了个身,“别人再好也替不了你,感觉就不一样。”

余光只扫见近处的烟头,正一亮一灭在那晃悠,其实如果看清灵秀脸上的表情,他准不会再提溜着一颗心紧紧呼呼了,也肯定会在随后嬉皮笑脸去说,妈你怎跟孩子似的。

灵秀往东凑了凑,挨近儿子,问:“说说啥感觉?”

撂下话的一瞬间,她又刻意往西挪了挪,尽管其时有些红头涨脑。

“有什么就说什么,又没拦着。”

不知妈为啥要问这个,最初书香想说些爱你之类的话,吧唧吧唧嘴,觉得似乎有些不合时宜,而后又想说什么性感啊贤惠啊,须臾间便又打消了念头——这些话似乎更应该由父亲去表达。

跟娘娘他可以肆无忌惮胡数八道,跟琴娘也可以为所欲为胡天胡地,就算是跟只有一次露水之欢的艳娘,他也在豁出去之后对她动起手脚,但唯独到了母亲这不行——不管出自谁,什么原因,什么理由,反正连打小摸咂儿的权利都给取消了,灵秀伸手推了推:“琢磨啥呢你?”

书香被拿捏得不知该怎么评判,想问妈是不是又吵架了,却又不想惹她心烦,一时间无言以对。

一口烟下去,灵秀又拱了拱他,紧接着又“啊”了一声发出了催促音儿。

书香“哦”了一声,支吾道:“妈跟别人——不一样,反正,反正就是好。”

“问你感觉呢,咋又好上了?”

灵秀渍了一声,与此同时又在琢磨,娘俩说话怎都跟打哑谜似的?

这叫什么玩意?

情不自禁又从原来的位置上向儿子身边靠了过去,“不也说过我王道吗,咋现在就不敢说了?”

“也不能说王道,”一番寻思,书香说:“你不在跟前吧我心里就惦记,我也说不好为什么,做梦吧又时常梦见你,你说这叫什么感觉?”

“说的都什么昏话?”

时嗔时喜,灵秀确实跟孩子似的,尽管儿子答非所问,尽管前一秒她也紧张兮兮,此刻却又笑逐颜开,心情大好之下甚至还把烟给儿子扔了过去。

“胡说带八道,以为你妈今个儿又喝多了?”

是否是因为患得患失所导致其心里上的情绪不稳,亦或者是想要表达什么意思,这就不得而知了,或许其时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我交代的……”她张不开嘴自然有她的难处,连番打击之下也许失去自信也算是人生一大困扰吧。

“肯定听呀。”

“那,不直说别给你琴娘家添乱吗,怎拿我话当耳旁风?”

“没有,统共在琴娘那连半小时都没待。”

就儿子点烟这功夫,灵秀陡地咦了一声:“之前你跟我说,犯错会不会原谅你,又干啥坏事来?”

“也没干啥,内就我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

笑了一声,灵秀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随即又道:“精力都放学业上,别见天总瞎琢磨。还有,要是没事儿就去你姥家住两天,去你姨家也行。”

外孙小住爹妈总不会往外轰吧,应该不会。

“等我奶过完生日,世界杯不也完事了。”

之所以这么说,其一,还没跟凤鞠这边交代清楚,又要偷跑跑去开发区;其二,还得让杨刚给他报名参加比赛呢,又老么长时间没看到大爷了,爷俩待会儿不也好吗;其三,在哪看球也没有在东头看球随便,想怎折腾就怎折腾。

“他不也该回来了,到时我搬东头睡介。”这个他不言而喻,说到这,书香又想,也不知娘娘什么时候回来,应该得给她去个电话问问情况了。

风一直在刮,呼扇起来竟有些西北风的韵味。

说是睡,可实际灵秀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闭上眼就是老三篇,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她屏住呼吸让自己大脑缺氧,希望能忘掉过去忘掉一切烦心事,可一旦闭上眼仍旧是难以摆脱窘境。

随后她又鼻观口口问心,强制自己从一开始数,结果都数到一千了,却还是睡不着,转而又开始背内些育龄妇女的名字,连百家姓都背遍了,但最终收效甚微,仍旧是一丝困意也没有。

辗转反侧,人家是夜长梦多,灵秀是净尿尿了,起了躺躺了起的,在不知是第几次起夜后,她嘿地一声干脆坐了起来,索性就不睡了。

她没去堂屋拿二锅头,半晌之后而是起身来到窗前,撩帘儿向外张望起来。

玻璃上的水珠噼啪作响,如无头苍蝇,又像是线头似的在四处游走,院子里更是跟猫叫春似的,一片光怪陆离,真仿佛世界末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