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慈恩寺将士哭灵·快意堂公子决生(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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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俗谚:死知府不如一个活老鼠。”

“啊?”丁寿面露不解。

“杨一清致仕归家,这次三边翻出的旧事足够他焦头烂额,虽有张尚质在刘公面前为他求情,未有下狱问罪,罚米输边却在所难免,如今他自顾不暇,这棵大树倒了,原来树上面那些猢狲定要另寻一棵遮风挡雨。”

“刘公公看上杨一清手下那些猴子?”丁寿摇头,不以为意道:“这些猢狲们良莠不齐,还各有山头,想收拢他们可不容易。”

轻吁出一口白气,白少川微笑道:“所以刘公公才早早布置,以才宽总制三边,与公公素来相近的曹元巡抚陕西,将延绥曹凤调职都察院,宁夏刘宪升任留都司寇,让这些猴子失了头领,终日惶惶,最好再有人杀鸡儆猴,那些猴子因惧生乱,更会急寻保命大树。”

“所以刘公公遣我出来是为了找几只鸡杀给那些猴子看?”

“差不多吧,不过刘宪死在狱中却非公公所想,毕竟一任封疆大吏,做得太操切恐会让那些小猴子唇亡齿寒,生出敌忾之心。”

“刘宪之死可与我没有丝毫关系。”丁寿立即辩白。

“事情已经出了,其他无关紧要,既然惊到了猢狲,便索性让他们丧胆,这点锦衣卫做得还算不错。”

丁寿鼻腔嗤了一声,“我谢你啊。”

白少川对丁寿的阴阳怪气习以为常,轻声道:“曹凤已被勒令致仕。”

“他不是被调回都察院管事么?”丁寿皱眉。

“赴任来迟,因故罪之。”

“来迟?陕西这边的延绥巡抚还空着呢!”丁寿想起那个任命八个月还玩失踪的前广东布政使便来气,如果不是手上有御赐金牌,得被他耽搁多大事。

“刘孟已然至京领敕。”白少川道。

丁寿没好气道:“他死哪儿去了?”

“据说是回了趟江西老家。”

“去他大爷,从广东到北京走了八个月,他是想在老家过年么!”丁寿几乎跳脚大骂,发觉街面行人惊诧目光,自觉失态,拉着白少川到无人街边,恼道:“再等他走到延绥,是不是还得半年!”

不理会丁寿言语粗俗,白少川只是轻轻摇首:“朝廷改命河南布政司左参政徐以贞,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延绥地方,不日即可到任。”

“刘孟呢?”

“已经进了诏狱,等候缇帅回去发落。”

看着丁寿一脸错愕,白少川抿唇轻笑,“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你丁帅之怒,折他几个封疆重臣,也不为过。”

轻轻按了按丁寿的黑狐裘披风,白少川转身继续向前。

“这又跟曹雄有什么关系?”丁寿快步追上问道。

“三边总制殒命疆场,数十年来从未有事,若再被有心人推波助澜,西北的猴子们生出躁动,刘公公的一番苦心布置岂不付诸东流,借此机会笼络住曹雄一系武臣,再加上因你举荐高升的那般文武臣僚,告知众人一个既往不咎的讯息,何去何从,他们应能掂量清楚。”

“那才总制和一干将士的公道何人来讨?”丁寿冷冷道。

白少川驻足,面带讶异:“丁兄还是没清楚刘公公的意思?一个死总制同样抵不上一个活总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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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快意堂。

“长安萧氏,出身草莽,心怀忠义,屡有报国之举,御赐匾额,旌表门楣,萧氏子离英武神勇,身冒百死,助锦衣卫都指挥使丁寿御虏平贼,厥功甚伟,超擢指挥使冠带,锦衣卫带俸,钦此。”

张雄干笑几声,“萧大人,领旨谢恩吧。”

萧离跪在堂下,眉宇间愁容更重,闻言并不起身,不卑不亢道:“朝廷隆恩,萧家无以为报,只是萧离江湖中人,一介白身,不懂威仪礼数,恐遗羞朝廷,万万不敢领旨。”

张雄倒也不恼,笑着说道:“不妨事不妨事,旨意里也说了,萧大人只是在锦衣卫领一份指挥使的俸禄,其他的自有你们卫帅做主,谁会计较。”

“枉食民脂民膏,萧离无颜见江湖同道,还请公公见谅。”萧离执拗得很。

“大胆萧离,你无颜见江湖中人,便敢抗旨不遵么!可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所谓江湖武林,也非法外之地,忤逆圣旨?快意堂敢是要造反么!”张雄冷着脸道。

萧离身躯一震,念及快意堂上下家小,纠结再三,心中纵是不愿,还是叩首接旨。

见萧离接旨,张雄也不再计较,笑道:“这便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难得丁大人一片好意,旁人求也求不来的福分,来瞧瞧,咱家还给你带了一个好东西。”

张雄挥手,身后两名锦衣卫校尉将一块红绸覆盖的长形物件擡了上来。

张雄洋洋得意,将红绸往下一扯,露出一面金漆匾额。

“武林第一家?!”萧别情怔怔地看着匾额上龙飞凤舞的五个烫金大字。

“这可是万岁爷御笔亲书,你们萧家可是祖坟冒青烟咯!”张雄咋咋呼呼叫道:“来人啊,快把那什么恩啊仇啊的劳什子弄下去,把万岁爷的赐额请上去。”

“萧家无论如何也担当不起,还请公公……”萧离急忙推辞。

“怎么?萧大人的忘性如此大,恁快便忘了咱家适才的话了?”张雄阴声冷笑。

“这……”萧离一时哑口无言。

“萧兄还是接了这块匾额吧,据说万岁手书时兴致颇高,你若不受,怕真会触怒龙颜。”

声音清朗悦耳,萧离闻听却如遭雷殛,猛然扭身,只见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捧着一个细长木匣,正立在快意堂院内。

“是你!你还敢来?”萧离双拳握紧,俊面如罩寒霜。

张雄才想笑着与白少川打声招呼,陡然心底一寒,被身侧散发的浓重杀意逼迫得连退两步,张公公突然感受到:萧家这小白脸绝不好惹!

“许久不来,这里的一草一木生疏了许多。”白少川打量四周,丝毫未被萧离杀气所慑。

“哈哈,没想到二位还是旧识,真是无巧不成书,旨意和匾额都送到了,咱家差事已毕,就不在此打扰二位叙旧,告辞。”

张雄见机得快,二人间有什么恩怨他不清楚,他只知道萧家小子是丁寿保举,想来关系匪浅,白少川更是刘瑾跟前爱将,无论哪个在他面前倒霉,他最后都要落身不是,既然神仙打架,他这做小鬼的只有退避三舍了。

“小白兄弟,这小子已动了杀机,你要小心些。”张雄凑到白少川前提醒一句,便算尽了以往交情,转身带人溜得无影无踪。

“小白?你还改了名姓?”萧离乜斜着眼,隐含杀意。

“白少川,恢复本名罢了。”白少川笑笑。

“本名?”萧离冷笑,“你隐瞒的事情看来不少啊?”

“的确不少。”白少川苦笑,“萧兄一向可好?”

“你说呢?”萧离冷声反问。

看着萧离两鬓间点点银霜,白少川怅然一叹:“而立之年早生华发,确是白某所累。”

“那你还敢来?”

“多年不踏足陕境,正是因此,可有些事总不能一味逃避,早晚也该有个了断。”

萧离冷笑:“如今是了断的时候?”

“不是,”白少川摇头,“只是不想再逃了,死在你手,也算个归宿。”

萧离颔首:“好,我成全你,动手吧。”

“且慢。”白少川将木匣捧到近前,“既是了断,别情公子也该有个称手兵器。”

木匣拉开,青光耀眼。

盯着刀身上的那道细长血痕,萧离微怔,“这是我的春风快意刀,你如何得来?”

“丁兄托白某将这柄刀带给故友。”

“丁寿?他又为何不来?”萧离皱眉。

“据丁兄所说,你看他生厌,未免当面难堪,还是不来的好。”白少川忽地哑然一笑,“实话说,单这一点,我与萧兄感同身受。”

一声冷哼,萧离擎刀在手,手腕翻转,青光闪动,白少川手中木匣瞬间变成一堆碎屑,洒落于地。

“萧兄的快意刀法更胜从前,可喜可贺。”白少川丢掉手中残余木块,由衷赞道。

“你当知晓,萧家的快意刀法杀气越重,威力越着……”

白少川微微侧首,剑眉轻扬:“那今日不正是大好时机,可一睹萧兄刀法精髓。”

一声“好”字出口,萧离手中细长刀身划出一道诡异绚烂的致命刀弧,刀锋辗转如春风拂面,直扑白少川轻轻扬起的修长颈项……

注:广东左布政使刘孟升副都御史巡抚延绥,久不至京领敕,有旨令吏部记之,俟其至日参究,给事中王宸等遂劾孟不思巡抚重托,迁延日久,法当究问。

诏巡按御史逮孟送锦衣卫狱讯之。

大臣赴命稽迟故无下狱之法,而宸等遽以为言,盖是时言官多徇瑾意也。

(《明武宗实录》)(且不说这事是不是刘瑾授意,写实录的人三观真有问题,难怪大明的官儿们越当越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