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就睁开了眼，同时将按在皇帝额头的大拇指收了回去。</p>

其实，人体极为复杂，不可能一勘而就，但这一次，却真的很快。</p>

刚开始，就结束了。</p>

魏忠河仔细盯着瞎子的神情，只可惜，瞎子习惯了古井无波，再者，你也无法捕捉人家的目光，因为人家本就没有。</p>

皇帝的身体，皇帝曾发生的癔症，魏忠河，其实最为清楚，他也曾担心过，但不敢细想。</p>

只是，当这层纱布被挑起后，由不得这位侍奉过两任皇帝的大燕内廷总管不去慎重。</p>

“朕的身子，如何？”</p>

皇帝主动开口问道。</p>

瞎子后退两步，俯身拜下去，</p>

道：</p>

“陛下龙体康健，乃大燕之福。”</p>

嗯，这是睁着眼说瞎话，而且是很瞎的那种话。</p>

皇帝点点头，道：</p>

“那就好。”</p>

“草民已为陛下检查完毕，草民告退。”</p>

皇帝自袖口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鼻烟壶，递向瞎子：</p>

“不是赏赐，而是诊银，这是规矩。”</p>

瞎子笑了笑：</p>

“草民多谢。”</p>

瞎子走了；</p>

魏公公皱着眉，欲言又止。</p>

有些事儿，当奴才的自然得看见装作没看见，知道装作不知道，但涉及到原则性的问题时，魏公公还是有底线的。</p>

他是天子家奴，有个“家”字，就意味着是家里人。</p>

“陛下……”</p>

皇帝抬起手，道：</p>

“姓郑的，会告诉朕的。”</p>

魏忠河还是很严肃道：“陛下，您的龙体之事，怎能……”</p>

“魏忠河。”皇帝打断了魏忠河的话。</p>

“奴才在。”</p>

“你信不信，这世上，除了朕的皇后和贵妃和孩子们，以及……现在的太子。</p>

好吧，</p>

再算上你和张伴伴这几个。</p>

对于外人而言，</p>

最不希望朕身体出事的，</p>

怕就是这姓郑的了。”</p>

……</p>

奉新城外，</p>

葫芦庙。</p>

纸人依旧蜷缩在干燥的角落里，不住地思索着人生。</p>

老和尚已经去歇息了；</p>

小和尚则刚刚去重新添了一遍香油，忙活完，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抱着点心，掐着兰花指，一点一点地吃；</p>

习惯在晋地的风中翩翩起舞的人，看到这一幕，怕是得直接把持不住。</p>

纸人见状，</p>

默默地嘀咕道：</p>

“天子，天象，气运……”</p>

起初，小和尚只当这个道士又在发什么疯，也就瞥了一眼就不当回事儿了。</p>

吃过了点心，小和尚有些犯困，随后，他就趴在凳子上，睡着了。</p>

纸人还在不停地嗫嚅着那些词语；</p>

其实，道人早就看出了小和尚背后的真正身份，毕竟他们还曾在奉新城上方交过手。</p>

他念叨的这些，只是个引子，为的，是引蛇出洞。</p>

原本趴在那里打瞌睡的小和尚，在此时抬起了头，目光看向了纸人这里，一时间，法相庄严，只凭这目光，就足以让信徒臣服。</p>

纸人见状，开口道；</p>

“蛟龙再怎么化龙，只要他身上还披着那一层皮，他也依旧不能算是龙；</p>

现在，</p>

真龙天子就在跟前，</p>

你就不动心么？”</p>

小和尚摇了摇头。</p>

纸人有些气郁，</p>

忙道：</p>

“你就铁了心地一棵树上吊死？”</p>

小和尚开口道：</p>

“那你可知，这世上绝大部分自树上摔死的人，是因为何？”</p>

“为何？”</p>

“因为他们爬着一棵树，却东张西望着其他树，摔死，活该。”</p>

说完这话，</p>

小和尚又趴回去，渐渐发出了鼾声。</p>

……</p>

“检查过了？”</p>

郑凡坐在屋子里，看着回来找自己的瞎子，阿铭站在边上。</p>

原本，郑凡是打算亲自劝说一下瞎子去帮姬老六检查一下身子的，但瞎子自己主动去了。</p>

同时，瞎子给出的理由，可能在外人看来，很扯，但在郑凡看来，</p>

却格外地详实有条理且能让人信服！</p>

“回主上的话，属下检查过了。”</p>

“这么快？”</p>

“因为，一开始，就结束了。”</p>

“说说。”</p>

瞎子伸手，</p>

指了指自己的脑袋，</p>

道；</p>

“主上，皇帝的脑袋里，长了一颗……</p>

瘤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