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皇帝没全部心神放在棋盘上，就算是严阵以待，也不会是瞎子的对手。</p>
瞎子杀了个酣畅淋漓，皇帝输得也是极惨。</p>
毕竟，瞎子不会像那些养在宫廷内的国之圣手也不会像那些精通棋艺的大臣那般，去体量皇帝的感受。</p>
第一盘棋下完后，</p>
瞎子没做犹豫，</p>
开始了第二盘，皇帝跟进。</p>
下第二盘棋时，</p>
皇帝想到了自己的父皇，</p>
这不是在御书房的偏殿，但耳畔边，似乎又传来父皇的声音，很模糊，听不清。</p>
同样的，第二盘棋，皇帝也输得很惨。</p>
瞎子又不作犹豫，</p>
开始了第三盘。</p>
下得快，输得也快，所以每盘棋并未耗费太久的时间。</p>
下第三盘时，</p>
皇帝情不自禁地看向远处围廊那儿，正在说话的母子。</p>
瞎子每次落子，速度都很快；</p>
棋子在皇帝指尖，却没落下，皇帝歉然道：</p>
“请先生下慢一点。”</p>
“遵旨。”</p>
瞎子放慢了自己的速度。</p>
皇帝是觉得前两盘，下得真的太快了。</p>
第一盘棋时，他脑子里想的是诸夏的风云，大燕的一统大业，可还没怎么发散，就结束了；</p>
第二盘棋时，他连自己父皇的声音都没听清楚，也结束了。</p>
第一盘，第二盘，结束快了也就结束快了吧。</p>
但这第三盘棋，</p>
他想多看一会儿那边的妻儿。</p>
心里，情不自禁地出现了一些想法；</p>
若是自己的身子，真的有什么大问题，回天无力，那么，自己的家人，怎么办？</p>
一想到自己的家人，</p>
皇帝就马上想到了那姓郑的。</p>
当年自己和姓郑的还都混得一般般时，双方就曾开过玩笑，至少，得互保住对方的家人。</p>
燕京夺嫡白热化时，姓郑的派自己手下，将自己府里的家眷，全都接了过去；</p>
毫不怀疑，皇帝相信那时的姓郑的，一旦知道自己夺嫡失败，会不惜一切，将自己的家眷安全带回晋东。</p>
当时燕京城驻扎的一万靖南军，就是郑凡的后手牌。</p>
其实压根不用思考多久，</p>
真到了那最坏的情况，</p>
将家人交托给姓郑的，是最稳妥也是最合适的打算，是自己出于一个“丈夫”身份和“父亲”身份，给家人选择的最合适的路。</p>
这条路，当初靖南王，也曾选过。</p>
皇帝自然而然地浸入到了这种氛围，伴随着落子的清脆声响，似乎眼前的棋盘，已经成了某种短暂的寄托。</p>
虽然故意放慢了速度，</p>
但第三盘棋，</p>
皇帝依旧输得很惨。</p>
瞎子心满意足了，舒服。</p>
皇帝开口道：“先生，朕的身子，有什么毛病？”</p>
瞎子抬起头，</p>
道；</p>
“陛下，那咱们现在就开始检查吧。”</p>
“………”皇帝。</p>
身边的魏公公脸皮抽了抽，合着你刚刚真的只是纯粹地下棋？</p>
先前下棋时，无论是皇帝还是魏公公，都认为这是另一种“检查”的方式，毕竟这世上奇人异士很多，悬丝诊脉都算是入门级的了。</p>
但没料到，</p>
瞎子就是为了单纯地下棋，享受将皇帝在棋盘上杀得七零八落得快感。</p>
“请陛下坐好。”</p>
瞎子站起身，走向皇帝。</p>
魏公公眼睛眯了眯，但没阻止。</p>
这里是平西王府，平西王如果要弑君，不要太容易，也就根本没必要装神弄鬼脱裤子放屁。</p>
“陛下身体有何不适么？草民问的是，比较明显的症状。”</p>
“朕，偶尔会流一些鼻血，其余的，倒是没什么。”</p>
皇帝差不离是短命的，虽然不能确切知晓到底活到多少年，但比他爹，应该短得多。</p>
瞎子曾特意询问过天天关于他做的梦的细节；</p>
预言里，天天攻打燕京城时，其实年纪，并不算太大。</p>
同时，这里还有一个问题；</p>
预言中，田无镜战死镇南关，注意，是战死。</p>
先不去理会宿命是否恒定的这个理论，</p>
战死的结局想改变，说难是难，说不难，也不难。</p>
千里奔袭雪海关，直接颠覆了整个晋东的局面，接下来燕楚国战，主上再孤军深入打乱了楚国部署，两手可称神来之笔的军事方略，成功地扭转了整个国战的局面；</p>
老田没有必须被战死的理由，就很难被人杀死；</p>
而皇帝，</p>
如果不是刺杀的话，那就是身体本身问题，毕竟，皇帝身边高手如云，御医也是极为优秀，这都能死，可真有点……不得不死的意思。</p>
皇帝坐在那儿，</p>
瞎子将右手大拇指，轻轻地按在了皇帝的眉心位置。</p>
“先生，这是什么手段？”皇帝问道。</p>
“陛下，请静心。”</p>
“是朕唐突了。”</p>
皇帝闭上了眼，</p>
瞎子也闭上了眼。</p>
魏忠河站在边上，随即，他感知到自这位盲者身上，流淌而出的精神气息，很浑厚，也很纯粹，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p>
没有一炷香的时间，也没有半盏茶的功夫，</p>
事实上，</p>
可能也就默数了不到十个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