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p>
魏公公一甩拂尘，</p>
盘膝而坐，</p>
正对一架子的先生，</p>
缓缓入定。</p>
……</p>
昨晚为了等郡主，郑伯爷睡得比较晚。</p>
出乎预料，</p>
郡主昨晚没来。</p>
一大早上的，郑伯爷就被姬成玦喊醒。</p>
洗漱着甲后，郑伯爷出现在院子里，闭着眼，像是在站着睡觉。</p>
姬成玦出来后，拉上他，二人一起上了马车。</p>
依旧是张公公驾车；</p>
这次，剑圣没跟过来，因为姬老六上朝的马车附近，护卫很森严。</p>
有了那次被郡主新婚之夜问候的经历后，姬老六也对自己的安保下了极大的心血。</p>
“来，吃烧饼。”</p>
姬成玦递给郑凡一块烧饼。</p>
通常而言，上早朝时，姬老六都会在马车里随意地吃一点，等早朝结束后，家里会马上有人去户部送一些吃食。</p>
郑伯爷很麻木地啃着烧饼。</p>
行军打仗时，那是另一个状态，但平日里让他天天赶大早起来，还真有些不习惯。</p>
“早朝不习惯吧？”</p>
郑伯爷点点头，他找到了当初上中学的感觉。</p>
其实，姬老六因为这宅子距离皇宫近，所以比一些其他大臣上朝时方便得多，还能多睡会儿。</p>
街面上，已经开始有人潮了。</p>
姬成玦掀开帘子，让外面的声响传进来，道：</p>
“每日上朝时，看着街面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会让我有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大燕，不是我姬家的龙椅，而是他们。”</p>
“一大早上，灌鸡汤，会腻。”</p>
“他们，需要休养生息。”</p>
“但兵戈久不动了，必然会生锈，还有句话，叫趁热打铁。”</p>
“你是吃了秤砣铁了心？”</p>
“不是我吃了秤砣铁了心，而是陛下召我，他其实早就知道希望从我口中听到些什么。”</p>
“父皇并未特意下密诏给你。”</p>
“如果我对陛下说，我他娘的一个武将，敢说不打仗的话，就跟一头狼，开始学着吃素。</p>
昨儿个说你可以带着百官拉上太子等兄弟去宫门跪请，</p>
你其实是不愿意的，因为你清楚这么做的后果会有多严重。</p>
我呢，</p>
也是一样，</p>
而且我会比你更严重。”</p>
“你昨天其实没这么决绝？”</p>
“晚上又想了一会儿，总算是想明白了。”</p>
郑伯爷喝了口水，顺下了嘴里的烧饼，继续道：</p>
“还有，你那股子矫情劲儿，该散也就散了吧，陛下是你亲爹，哄老子高兴是当儿子的天经地义。”</p>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p>
“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别想太多，多想无益。”</p>
“身为姬家人，我只………”</p>
“一般有这个想法的人，最后都死得很悲壮，你想悲壮么？”</p>
“不想。”</p>
“那就该干嘛干嘛吧，别和陛下顶，真的。”</p>
马车，在宫门外停下。</p>
姬成玦跟随文武百官入朝，</p>
郑伯爷则在一位内侍的带领下，去了御书房外的偏厅。</p>
刚坐下，</p>
一位脸上长着雀斑的年轻公公主动凑过来，殷勤道：</p>
“伯爷，您需要用些早食么？”</p>
待遇这么好？</p>
小太监忙道：“这是魏公公提前吩咐的，待会儿陛下和各位大人们下朝回来，也是要用的。”</p>
“有面条么？”</p>
“有，吩咐一声就是了。”</p>
“那就多谢了。”</p>
郑伯爷掏出两颗金瓜子，塞入这位小太监手里。</p>
“哟，奴才谢伯爷赏。”</p>
很快，</p>
一碗面上来了，但居然是素面。</p>
郑伯爷感慨了一声宫里的伙食是真不便宜，但还是吃了起来，至少，比姬老六马车上的烧饼要好吃多了。</p>
将面汤也饮尽后，郑伯爷总算是从早醒的浑浑噩噩中清醒了过来。</p>
起身，</p>
从偏厅走入御书房，这两处本就是挨在一起。</p>
御书房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崭新的地图，上面标注着燕乾晋楚，以及四大国中央的小国林立区域。</p>
想来，待会儿下朝后，陛下带着重臣们会到御书房，商讨的，也是下一步用兵方针无疑了。</p>
郑伯爷双手负于身后，</p>
看着燕乾的大地图，</p>
他知道，自己脚踩着的，是御书房的石板，是大燕帝国的权力中枢。</p>
在这里，</p>
命令发出去，</p>
镇北侯会向荒漠进军，</p>
靖南侯则会听令开战，</p>
大燕和三晋之地的百姓，会成为维系战争车轮的纽带，无数人力物力，也都将被调动起来，为这里的意志服务。</p>
这就是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力。</p>
刚吃了一碗素面的郑伯爷，</p>
在此时，</p>
有些恍惚，</p>
在其眼前，似乎已经出现了金戈铁马以及一望无边的民夫队伍。</p>
姬成玦劝了郑凡两次，</p>
郑凡也拒绝了两次，</p>
待会儿，</p>
当陛下问起自己的意见时，郑凡已经做好了关于尽早开启新一轮战事的陈述准备。</p>
百姓的休养生息，</p>
他郑伯爷，不在乎。</p>
郑伯爷眼神不好，只看得见自己雪海关下的一亩三分地，大燕和三晋之地的百姓，是否为战争所累，什么兴亡百姓皆苦，郑伯爷毫无触动。</p>
但确切地说，</p>
出于雪海关的立场，这会儿继续种田，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高筑城广积粮，老老实实地埋头一个五年计划。</p>
北拾掇好雪原，经营一下附近的基本盘，就算日后燕京有什么变故，姬老六到底上没上位，他郑凡都能坐得安稳。</p>
但他又想早点开战。</p>
陛下的身体不好，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绝不可能安享晚年；</p>
镇北侯年轻时受过伤，不能习武，其实身体也不好。</p>
这两个人，其实从很早开始，余生就在争分夺秒，掐着日子在过，争取多向老天借一些寿命去完成自己毕生的夙愿。</p>
但还有一个人，他正值壮年，他武者体魄强健，气血充沛，正当巅峰。</p>
那就是田无镜。</p>
但郑凡记得那一天奉新城的小雨，</p>
自己撑着伞陪着田无镜走在奉新城凄清的街面上。</p>
燕皇和镇北侯，是能争取多活一天是一天，多撑一天是一天；</p>
但对于老田，</p>
多撑一天，</p>
其实就是多一天的煎熬。</p>
当战事开启时，他能抛下一切，全身心地投入到战局之中。</p>
而一旦战事停歇，</p>
四周安静下来后，</p>
天知道他到底在承受着什么。</p>
原本，郑凡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个机会，所以没想那么多。</p>
但自己这次进京后，</p>
却发现，</p>
事情，和自己原本预估的，有着较大的出入。</p>
这个出入，是曾远在雪海关的自己以及瞎子他们都没预料到的，甚至是连姬老六，都没预料到。</p>
那就是燕皇对于重新开启战争的渴望，比所有人预想的，都更为迫切。</p>
而自己入城时格外隆重和盛大的庆典，</p>
所谓的皇子牵马，太子接驾，</p>
以及上千禁军宫中列阵为自己贺，</p>
这里面，</p>
其实就蕴含着燕皇的意思。</p>
甚至可以说，征召自己入京，其本意，并不是为了单纯地让自己带着公主夸功，宣扬大燕男儿气概，振奋人心。</p>
而是用自己这个大燕年轻一代将领第一人，去充当陛下手中的一把刀，强行帮陛下推开面前的一切阻拦，只为了速速开战。</p>
打，</p>
就打吧。</p>
————</p>
最近需要整理一下思路，写得有点慢。</p>
晚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