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乾国这些年，可一直都在养着三边八十万大军和八十万禁军，虽然这两支军队吃空饷严重，但这证明乾国朝廷，是能养得起这一百六十万大军的！</p>
乾国大且富，不是说说而已。</p>
“新成之军，不堪用。”郑凡开口道。</p>
“打打，见见血，以老带新，也就成军了。</p>
最重要的是，大燕南下，短时间内，定然不可能破开大乾三边防御，而大乾，自可借此机会慢慢磨砺掉自身之浮躁，重整军备。</p>
而燕皇那边，看似马踏门阀，一扫妖氛，但终究是将自己摆在了极为危险的位置。</p>
古往今来，任何一个王朝，都有所依仗，蛮族靠王庭左右贤王，楚国靠贵族，晋国靠宗亲氏族，大乾以士大夫治天下。</p>
国本如堆土，一层层，一道道，最上面，才是皇室，凡事，都有其两面，看似所谓的国之蛀虫，其实也可称为是国之基石。</p>
燕人，耗不起，也撑不起，这还是不算在晋、楚和蛮族出手的前提下。”</p>
老爷子的话用现代人的思维去解释，大概就是一个政权发家后，想坐稳天下，总得拉一个阶层一起来分享利益，既得利益阶层固然是国之蛀虫，吸食着国家的鲜血，但他们却有维护你统治的本能。</p>
一如先前燕皇和镇北侯演戏时，燕国的世家门阀们只是想要给两位侯爷封王，可从未想过将姬家从龙椅上拉下来。</p>
若是镇北军真的要打算取而代之，门阀世家还是会站在皇帝这边的，但燕皇却将他们直接扫了，这固然于国有利，但对于统治者的统治来说，却变得没安全感了。</p>
要是哪天，李梁亭死了，或者姬润豪死了，又或者，靖南侯死了，问题自然就会出现，或者，镇北军本身就是一个有着自己体系的军事集团，他们之中要是出现了其他的声音，那该怎么办？</p>
没有了世家门阀的居中调和和阻挡，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直接威胁到姬家的统治地位。</p>
“呵呵。”</p>
“贵人不信？”</p>
“我们屁股没坐在一边。”</p>
“贵人此言，当真绝妙。”</p>
“哈哈，那我很好奇，老先生应是乾人，为何此时北上？”</p>
“唉，谁叫老朽是个乾人呢。”</p>
“那老先生何以教我？”</p>
“大道朝天，各走一边，贵人的路，自然是坦**，贵人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不算卦者脚下自有路。”</p>
“受教了。”</p>
“都是夸夸其谈，做不得数的东西。”</p>
“我的车队要走了，告辞。”</p>
“贵人再会。”</p>
郑凡起身，这次，是真的走了，他追上了前面的马车队伍，上了自己的马。</p>
阿铭侧过头，手里拿着水囊，嘴角带着点红，宛若点上了胭脂，</p>
问道：</p>
“有事？”</p>
郑凡没说话，只是想着等入城后，通报一下密谍司有乾人奸细进来了吧。</p>
至于是否有用，估计真没用。</p>
郑凡再回头看去时，果不其然，先前的那位算命老爷子和那位落魄剑客，已经没影了。</p>
“阿铭。”</p>
“你说，这世上会不会有人能够瞧出来我们的身份？”</p>
“主上的意思是，能瞧出来我们不属于这个世界？”</p>
郑凡点了点头。</p>
“瞧就瞧出来呗。”</p>
“这么洒脱的么？”</p>
“因为多想无用。”</p>
“也是，多想无用，不过，还是得早点发家啊，要是老子手上也有三十万铁骑，老子就算是火星人估计也没人敢哔哔了吧？”</p>
“嗯，主上英明。”</p>
郑凡伸手，</p>
很自然地帮阿铭擦拭掉了嘴角的那一滴红色“胭脂”，</p>
阿铭愣住了，微微皱眉。</p>
郑凡看了看自己的指尖红色，</p>
在**战马的毛发上擦了擦，</p>
道：</p>
“你倒是省着点儿喝，别一口气喝光了，又得挨饿。”</p>
“堡寨下面冰窖里存了好几桶。”</p>
“这也可以？”</p>
“当然可以。”</p>
“其实，刚刚我的举动，有些恶心了。”</p>
“主上你也知道啊。”</p>
“但看你这么淡定，我就想着故意恶心你一下。”</p>
“主上……英明。”</p>
…………</p>
“我以为，你会杀了他。”人群中，落魄剑客开口道。</p>
老爷子摇摇头，道：“倒是真想出手杀了他。”</p>
“因为那车队箱子里，运的，都是人头？”</p>
老爷子摇摇头，道：</p>
“因为我看不穿他，此子之气运，难以琢磨。”</p>
“那为何不杀？他是燕人。”</p>
“杀不得，杀不得啊，此子眼下还未曾成气候，就算日后成了气候，也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放在以前，倒是想着布局几子，权当是消遣，现在，不行。</p>
老夫的这一口气，还没到当泄的时候，这气，一泄就千里，在此子身上开口子，老夫觉得亏得慌。”</p>
“按照你们炼气士的说法，大乱之世，必出妖孽，他，算不算？”</p>
“算。”</p>
“这妖孽，在燕国。”</p>
“你就确认，是燕国的福气？”</p>
“我能感觉到，你有点自欺欺人。”</p>
“罢了，罢了，一代人管一代事，你我，是乾人，自得为这一身血肉身份负一份担当，至于之后的事，随他去吧。</p>
你说得对，乱世将起，妖孽频出，但到底能有几个可以化身为龙，犹未可知也。”</p>
“可惜了，我的剑，和你的气一样。”</p>
“是啊，老夫的气，是太浑厚，不得轻易开口，你的剑，太锐，刺一人即碎。”</p>
“不动身么？”</p>
“再等等，再等等，刚刚的馄饨，是真的好吃，是家里的味道。”</p>
“再来一碗？刚刚那小子身边的催巴儿给的银子还能再下个两碗。”</p>
“吃一碗就够了，回个味儿罢了，而且，想吃，也吃不成了。”</p>
老爷子和落魄剑客的目光看向那个馄饨摊子，</p>
人群中，忽然钻出来十多个人，其中一个身着黑衣，其余人则是寻常贩夫走卒打扮，直接将这馄饨摊给围了起来。</p>
为了防止引起人群骚乱，</p>
黑衣人开口喊道：</p>
“大燕密谍司捉拿乾国奸细，不相干者退开！”</p>
馄饨摊的夫妻俩此时还蹲在那里，手里依旧拿着馄饨，面对周围的密谍司番子，他们没有丝毫的畏惧，有的，只是一种坦然。</p>
老爷子叹了口气，道：</p>
“我就说，今儿个的馄饨，很有家乡的味儿啊。”</p>
落魄剑客不语。</p>
老爷子又道：</p>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每个人，因为一个身份，又都有自己的命数，你说，从我找到你到现在，你后悔过么？”</p>
“没什么好后悔的，都是各自的命。”</p>
“是啊，都是各自的命，我不喜赵家。”</p>
“我也不喜。”</p>
“但我是乾人，没道理，他们愿意为大乾送命，我们俩，就能继续飘飘欲仙，潇潇洒洒，没这个道理，真的没这个道理。”</p>
“是没这个道理。”</p>
密谍司的番子还没上前拿人，</p>
那俩夫妻在对视微笑时，眼耳口鼻都有黑色的鲜血流出，身子，已然没了丝毫生机。</p>
显然，他们给自己下的馄饨里，下了毒。</p>
他们许是潜伏在燕国很久的银甲卫，但最近可能发现自己的上下线出了什么问题，导致他们对自己的命运已经有了准备。</p>
鲜血，已经滴落进了盛着馄饨的碗里，**漾开去，清澈的馄饨汤，晕开了血色。</p>
远处的老爷子，</p>
深吸了一口气，</p>
呼，</p>
有内味儿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