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老人的脸色莫名阴沉了些。
李墨望向林玄言,征求他的意见。
林玄言望着三皇子点头道:听阁下安排便是。
于是这场棋道之争便移驾到了墨梅阁,由国手棋师为众人摆谱解道,一时间,无数痴迷棋道之人都簇拥而至墨梅阁前。
而此刻试道大会内空闲的场地便直接进行下一场对决。
阴阳阁季婵溪战玄门萧忘。
在大家看来,这是一对未来的道侣。
郎才女貌,最是般配,所以这场比试大概也会像之前一般,无甚有趣。
本来对季昔年与萧忘的对战充满期待的人更是极为埋怨这个黑裙少女,就因为她,试道大会便要错过了很多精彩。
上台之前,依旧在生气的季易天没有和季婵溪多说一句话,而季昔年走到她的身边关切道:那萧忘倾慕于你,自然不会下重手,你也适合而止就好。
萧忘终究不是我,不会主动认输的。
季婵溪微微笑了笑:嗯。
我知道哥哥的好。
季昔年叹了一口气:只是惹恼了父亲,可能要生很久的气了。
季婵溪忽然取出了一个用锦布仔细包好的东西递给季昔年:这个,送给你。
季昔年接过那东西,很沉,有些压手,他奇道:这是什么?季婵溪神秘地眨了眨眼道:等会你再打开看。
季昔年怔了怔,但还是微笑着答应:好。
妹妹,小心便是,别伤了身子。
季婵溪便在众人怜悯的目光之中朝着比武台走去,她走过人们眼前的时候,就像是一道无意而过的春风。
和林玄言一样,她也是一级一级走上去的。
季婵溪走在台阶上时,季昔年拆开了妹妹赠送的礼物,打开一看,他不由惊得目瞪口呆,那是……八相镜!季昔年不由大惊。
她这是做什么?没有八相镜作为倚仗,季婵溪连一息都很难撑过去啊!早已在台上的萧忘耐心地看着绝色少女一步步走来,也不觉得厌烦,只是觉得很是可爱。
季婵溪走到台上望着那位将来的未婚夫,那位人间最天才的少年,神色认真。
萧忘看着她认真的神色,不由开怀道:小婵溪,你不会想着凭借八相镜就能打败我吧?八相镜虽然是天材地宝之间的顶尖法器,但是以你的水准,终究远远不够看。
季婵溪平静道:我没有带八相镜。
萧忘微愣,旋即笑意更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忽然觉得眼前的那位少女变了。
他忽然回想起两年前的初见,她坐在溪边看莲花,荷塘中的锦鲤便纷纷簇拥在她临水自照的水面上打转,那时春风吹过,起于微末,至于她烟水淼淼的烟波。
那时她膝盖上放着一本画满鬼怪的志异书籍,她闲来无事之时便喜欢看书。
清冷平静。
于是满塘莲花都被夺去了风采。
那本鬼怪志异萧忘也曾看过,季昔年季易天都曾看过,但是他们都觉得那是一本很普通的书,无甚新奇。
或许是少女的心里太过寂寞,所以需要一些志异的温养与慰藉。
季婵溪不高不矮,恰到好处的娇俏。
她身子更是纤肿得得当,线条玲珑清秀,一眼难忘。
少女喜黑裙,她容颜清冷,气质更冷,像是春水上缓缓带去的一片浮冰。
她站在场间,便是人间独一的风景。
温婉间自带料峭春寒。
只是忽然之间,场间起了一道风。
那道风很是单薄很是萧瑟很是冷淡,就像是寸草不生的荒原上席卷过的一道秋风。
初夏才至,为何有秋风乍起?风吹动她裙裳的下摆,就像是焚灰峰前翻滚的黑色细浪。
风吹过了场间的每一个角落。
玉台之上眼高于顶的银发少女蓦然微笑。
觉得有点意思。
萧忘忽然放声大笑。
婵溪,自那年荷塘初见,我便知道你生而不凡,虽然你不能修行,也始终没有展现过境界。
但是有季昔年这样的哥哥,又身为阴阳阁的大小姐,怎么可能真的是一个只能靠门派遮风挡雨的病弱少女?我相信之前的八相镜只是避人耳目的手段罢了。
我萧忘看上的女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废物?希望季大小姐能给萧某更多的惊喜。
我啊,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那道起于微末的秋风最后散在萧忘伸出一点的指间。
季婵溪始终没有说话,萧忘的声音也忽然止住了,因为众目睽睽之下,季婵溪居然解开了自己的衣襟!她的衣襟里便是雪白得耀眼的乳肉,她微微解开衣襟,半含半露最是诱人。
萧忘这才看到,她的双峰之间似乎贴着什么?那是一张画着东西的纸。
少女从胸口缓缓撕下那张纸,她重新扣好衣襟,将那张纸握于掌心。
萧忘震惊之后反而笑了起来:婵溪,我早就知道你一定另有手段,不知道这又是什么法宝?难道还能比得过八相镜?还是这个东西能帮你提升境界?你居然藏在这种地方,看来确实至关重要。
若是真是提升境界,能帮你提升到几境?三境?四境?甚至五境么。
婵溪啊,我对你真是越来越期待了呢。
季婵溪始终没有说话,奇怪的是那张握在手中的纸竟然像雪一样缓缓消融了。
那是那本志怪书的某一页书页。
那本书平淡无奇,她却一直随身带着。
她喜欢看书,只喜欢看那一本书。
她在春风里看书,在山崖上看书,在阴阳阁看书,在青山间看书,明月萤火作照灯,清风共她翻书页。
醒来,梦里,忙碌时,闲暇时,她都在看书。
那页纸便被她夹在鬼怪志异之中,掩人耳目。
望上去只是很普通的一页书页,书页上也于其他页一样,绘着妖魔鬼怪。
但那是她修行的根本。
少女不是不能修行,而是把所有的修行都放在了纸上。
所以她本身没有丝毫的境界。
少女一言不发,忽然抬起脚向前走了一步。
忽然之间,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出现在了季婵溪的身上,她裙裳微摆,如春风拂动。
那一步,她跨过了修行的门槛。
进入了一境。
她想起了那个雪花飘舞的傍晚,天地昏暗,娘亲让她出去买一卷窗花……她清秀的容颜上忽然滑落了两行清泪。
她从一境走来。
朝着萧忘缓缓走去。
她走得极慢极慢,每一步都像是经历了千万岁月,此刻那沉默寡言的少女仿佛一瞬之间长大,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尽是阅尽沧桑的时光。
可她仍然只是一个少女。
她在台间漫步,便有秋风生于足间。
她的气息随着脚步不停地上升。
一境守拙境,两境真元境,三境观道境。
三四境之间为游虚境,是很多修士眼中难以迈过的坎。
在她眼中,轻似一片鸿羽。
五境观止境,已可微引天象,行大造化。
但是少女依旧迈步。
那上升的气息毫无颓势,随着少女的漫步一点点拔高,再高!少女停下了脚步。
她的发色极黑,衣裙极黑,眉目极黑,像是用最沉重最漆黑的墨细细绘成。
所谓眉目如画,便是如此。
而此刻她长发间飞舞的墨色不是沉重,而是深邃。
那是最晦涩的穹顶无穷尽幽暗的夜空。
而那曼舞的发缕之间,仿佛可以倒映出漫天星辰的光。
她从一境迈步,缓缓走来。
她来到了六境巅峰!场间的普通观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季婵溪在故弄玄虚,而萧忘是碍于颜面不方便对未来的道侣动手。
而那些修为高深的修者面色凝重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