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人间生我季婵溪,从此天才尽低眉]深邃的夜色,裴语涵她穿着白色的薄衫,青色的长裙婷婷地立在月光没有流淌到的黑暗里。
月色如霜如雪,美人如月如玉。
她望着击剑轻歌的少年,无声地笑了笑。
前些日子自己如此责打他,他竟也似丝毫不记仇一般,拿到了前八保住了剑宗的名头之后也没有提出任何要求,难不成他的想法真的只有夺魁?裴语涵心底本来有一个疑问,她本来怀疑林玄言是师父布下的一枚棋子,还有二十年师父出关,林玄言这样的剑道天才横空出世,其间一定有联系。
又或者他就是……不过这个念头很快被她打消了,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孩子分明就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啊。
而自己的师父呢,是一个一心向道不通人情的榆木脑袋啊,也只有对身边的人会好一些……或许只有那样同样一心向道的女子才能与他做道侣吧。
而自己呢,一直躲在暗处偷偷瞻仰那举世无双的光芒便好了。
那份喜欢也只能是永远藏在心底。
裴语涵忽然有些担心,她忽然想起那一夜,那种事情被林玄言看到。
若是林玄言一直念念不忘,真的夺魁了以后向自己提出那种条件,那自己是答应还是拒绝呢?想着这个,她脸上飞过一抹霞色。
她竟有些紧张不安地转过身,悄悄走入了那深不可知的夜色里。
林玄言也不再扣剑诵词,他将剑横在阁台之上,望着月色沉默地发呆。
月色如霜,清冷照人。
他害怕自己被裴语涵看到问自己一些自己还没有想好答案的问题,便转身朝着房间走去。
翌日林玄言醒来的时候发现桌子上有一方盒点缀精巧的糕点。
俞小塘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她拎起糕点递到自己面前微笑道:师弟,早饭。
林玄言心中一暖:这是你做的?俞小塘微歉摇头解释道:这可是大城市诶,哪里需要自己做吃的解馋,街上随处都可以买到很多好吃的。
林玄言接过糕点吃了一个小口,似真似假道:还没有师姐做的好吃呢。
俞小塘眼睛一亮,还没来得及面露喜色便望见了林玄言瞳孔中那好不真诚的神色,她微恼地戳了戳林玄言的额头:哼,油嘴滑舌,师姐白对你好了。
说着她夺过了糕点自己咬了一口。
林玄言一脸笑意地看着赌气的少女,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一次俞小塘没有抗拒,她一边嚼着糕点一边抬起头看了林玄言一眼,鼓着的香腮看上去可爱极了。
他揉着俞小塘的脑袋道:小塘啊,那天你可真是威风死了,现在师姐可是名人了,外面仰慕你的青年俊彦可以排好长一个队了。
俞小塘没好气道:我才不要那些人。
那些人都是……她一时没有想好措辞。
林玄言笑眯眯地看着她,等待着下文。
俞小塘挺了挺胸脯,理直气壮道:那些人都是胭脂俗粉,你师姐将来要嫁的人,一定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剑仙!林玄言拍了拍俞小塘的肩膀,笑道:嗯。
那些胭脂俗粉根本配不上我们小塘。
俞小塘一下子拍开了他的手,气笑道:没大没小,我可是你大师姐!林玄言的目光顺着她的脖颈顺下偷偷看了一眼,心想师姐是师姐,但是大就……不过毕竟小塘年纪还小,未来可期。
俞小塘当然不知道林玄言此刻在想什么,自顾自地吃着本来给师弟准备的糕点。
林玄言看了一眼门外,收回视线道:好了,师姐,我要去抽签了。
俞小塘连忙咽下了一口糕点,连忙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有些紧张兮兮地看着他:师弟,你一定要小心啊……林玄言宽慰道:师姐,你一定要对师弟有信心啊。
说着,少年少女一起走出了洞天,阳光落在清秀的容颜之上,俞小塘深深地吸了口气,她感受着其他弟子投来的视线,心情便不自觉地愉悦了起来。
那目光再不是鄙夷和嘲弄,而是发自内心的佩服与敬畏,即使剑宗早已不是正统。
而此刻最受争议的弟子早已不是林玄言,而是那几乎是保送四强的季家大小姐季婵溪。
但是季家大小姐好像天生便是清冷性子,对周遭的事物极少关心,无论什么流言蜚语都无法在她那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上激起丝毫涟漪。
四位弟子来到抽签席中。
偌大的签筒里已然只剩下整齐排列的四支竹签了。
其中李墨应是关注度最低的弟子了,他能战胜叶知清进入决赛本就是极出人意料。
若是他能够抽到季婵溪,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进入决赛,久久没有人才出世的纵横宗今次真是准备了大手段啊。
四人分别抓起了一根竹签。
季婵溪拿起竹签看了一眼。
萧忘没有看竹签,只是大拇指微微摩挲过可有字迹的地方。
林玄言余光瞥了一眼便将竹签仍回了签筒。
李墨看着林玄言,神色凝重道:请指教。
萧忘望着季婵溪那张清美至极的秀气侧脸,不觉有些痴醉,对于这位以后很有可能成为自己未婚妻的少女,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下重手的。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像季昔年一样认输,一个女子的美色再绝世,也不过是路上采摘的风景。
怎么比得过自己的大道坦途?只是他心中还是有许多怜花之意:季姑娘,稍后比试萧某定不会伤你,我听说你喜欢去焚灰峰看海,希望以后我可以陪你一起。
话语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可季婵溪看着萧忘,这才神色恍然道:我爹说要给我找一个未婚夫,不会是你吧?萧忘不由愣住了。
季易天来玄门说亲已然是一年多前的事情,天下皆知,而这件事季婵溪居然从未关心过?而且听她这语气……他不由有些恼火,正是在下。
季婵溪打量了他一下,嗯了一声便扭头朝着宗门走去。
被晾在原地的萧忘有些傻眼,自成名以来,他何曾受过这种冷落?他心中难得地泛起了一丝恨意,暗自道:今日你竟敢对我如此冷清,以后不把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调教得乖乖的?床笫之乐也是修道路上不可错过的风景啊……纵横宗的家主将李墨唤到身前交待事情,李墨不善言语,只是低头点头。
林玄言走到裴语涵面前,刚想要说什么,裴语涵便柔声道:徒儿,我给你煮了桂圆莲子羹放在你床头了,比完记得吃。
林玄言心中一震。
那年他遇见裴语涵的时候,第一顿便带她去吃了桂圆莲子羹。
她一直记得,他也是。
自己这小徒儿终于起了疑心了么……他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略带歉意道:我不爱吃羹,不过若是师父做的,我一定吃完。
裴语涵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忽然,他注意到林玄言身上背了一个紫色的小木盒子。
便问:你背上背的什么?林玄言答道:小玩意,等会便知道了。
裴语涵皱了皱眉头,没有多问。
第一场便是林玄言和李墨的较量,裴语涵最后嘱咐道:万事小心便是。
众人早已习惯了林玄言一级一级走台阶的习惯,也耐着性子看他一步步走上去。
走至台中,两人相隔不过数丈,李墨一身素朴青衣,纹着黑白纹饰,他似乎很不善言辞,甚至说话有些支支吾吾的。
纵横……横……横宗……李墨。
他说话结巴,但是没有人笑话他,因为他每个字说得都极为认真,也因为他是实打实地进入了四强。
林玄言抱拳道:剑宗林玄言。
自报完家门之后李墨身子便向后一飘,做出了一个御敌的姿态,昨夜半个宗门的长老都为他出谋划策,其中最多的便是遇到林玄言该怎么打。
但是饶是如此,见识过林玄言快剑的他心里还是没有底。
林玄言微微一笑,从身上解下了那个盒子道:素问纵横宗精通棋道博弈,黑白杀伐天下无双,这一战,我想与你在棋道上一争高低。
李墨皱起了眉头,他自幼修道,先修的不是法而是棋,学棋可练算力练心性,是纵横家立宗之根本。
而李墨的棋力更是同辈之中独一无二,他不善言辞却极擅计算,他的一位还曾经称赞他同辈相争,胜负不出百手。
自棋道大成以来,除了长辈,从来没有人能在他的手下走五十手棋不显劣势的。
林玄言已然推开了那个匣子,一副不算上乘的棋具便摆在其中。
林玄言盘膝而坐,看着李墨,李墨神色变幻不定,虽然家族对他寄予厚望,但是他的表情早已超出了预期,方才师父也嘱咐自己尽人事便好,勿勉强。
他看着那幅棋盘,没由来地咽了下口水,仿佛经验丰富的老猎人见猎心喜。
但是李墨终究能沉住气,他望向了纵横宗所在的位置一眼,师徒的目光在空中遥遥交汇,他向师父征询意见。
他望了那里一会,最后收回视线,对着林玄言郑重地点了点头。
也许比武他会输给快剑,但是他相信,自己的棋道不会输。
他走到林玄言面前,盘膝而坐,此刻两人相隔不过几尺,如果谁先偷袭动手必然可以得手,但是李墨性情耿直,不会这么做。
林玄言自然也不会。
林玄言叠开了那木质棋盘,取出了两个竹编的棋篓子,从黑棋中抓起几颗,握着拳头伸到棋盘上。
猜先。
场间的观众对于此刻的变化依旧不明所以,明明是比试为什么变成下棋了?纵横家棋术天下认第二便没有人认第一,这林玄言居然敢托大至此?身为裁判的姚老人声音在场间响起:此为试道大会,以棋力论胜负自有一年后的仙才大会可见真章,此间擅以棋道论高低,是否不妥?李墨天生结巴,一时间支支吾吾想要辩解但是又说不清话。
林玄言望着姚老人,坦然道:试道大会,试的是道,阴阳是道,玄气是道,仙是道,妖是道,棋自然也是道。
我觉得以棋论胜负没什么不妥。
姚老人与林玄言对视了一会,目光如刀,寻常人早应避其锋芒,但是林玄言毫不退缩,目光温和地看着姚姓老人的眼睛。
片刻之后,姚姓老人收回了目光这时,一个声音在场间响起:我看比棋也没什么不妥,父王便很是爱棋,曾要我幼时苦学,无奈我天资太差太不成器,但是终究也算是对棋略知一二。
若二位真想以棋论高低,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专门的棋场,让皇城最好的棋师来为在场的众人摆谱解说。
循着声音看去,一个身穿四爪龙袍的黄衣青年人不知何时与姚老头并立,他居高临下,望着泱泱人潮,面带微笑。
众人心中一惊,皇家居然来人了?姚老头看着来人,没有行礼,只是淡然道:若是三皇子有雅兴,便听三皇子安排便是。
此人竟是三皇子轩辕帘?传闻中大皇子的暴毙和二皇子的失踪都与此人有关,只是传闻终究传闻,没有切实的证据。
三皇子哈哈大笑,对着台中的两位少年朗声道:在此处下棋太不像话了,城中有一家墨梅阁,最适手谈,请二位……移驾?说道此处,三皇子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移驾两字说重了可是忤逆皇室,但是他说得却如此轻描淡写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