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些正在打牌,另一些则是在抽烟喝酒。
那些穿着体面的男性仆役,在休息时都会脱下外套和手套。
即使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他们看起来还是很帅。
而毕竟是一堆年轻男性,不仅非常喜欢开黄腔,还常常因为一些谐音完笑而笑到喘不过气。
尽管休息时间不长,他们还是弄得到酒喝。
至於菸,他们虽然用的是比较廉价的产品,却抽得比男主人还凶;这有点破坏形象,且可能比只抽两根雪茄还伤身。
而我却看到一个极为年轻的男子,即使老搞到咳嗽,也坚持要抽下一根烟;显然在人类文化中,菸草有种不下於宗教信仰的价值。
看到室内又是烟雾瀰漫,我和小傢伙都待不久。
在又回到走廊上后,我一边喘气,一边问他:你认为你是一名男性还是女性?这问题听起来有点奇怪,而已经过半天了,也是时候该和他确认一下。
小傢伙没思考多久,就回答:我认为自己是男孩子。
那──我动一动鬍鬚,问:你比较喜欢男人,还是比较喜欢女人?他两手十指在胸前相扣,说:我应该比较喜欢女孩子。
为什么呢?我问,瞇起眼睛。
小傢伙虽然轻摇四肢,却不排斥回答得更详细:她们的眼睛、笑声,还有胸部起伏的方式,都非常迷人。
我伸长脖子,下令:继续说下去。
突然转变态度,会让气氛变得有点怪;但我必须如此,这重段落能让小傢伙的内心急速成长,他应该也晓得我的用意。
过几秒后,他一边慢慢搓揉双手,一边说:女孩子的头发看起来好好摸,而且,她们的衣服,无论是在样式还是数量上都不是男性能比的。
我透过鼻子,能够隐约感觉到小傢伙的体温上升。
要是他的皮肤和人类一样薄,此时应该是从脑袋到胸口都是一片红通通的。
在这半分钟之内,他常常回避我的眼睛。
很显然的,他不习惯讲太多露骨的话;然而,他并非不喜欢如此。
毕竟,我们是同类啊;一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问:你还有更多想法吗?我──小傢伙握紧双拳,说:我真想靠在她们身上,也好想躺在她们的大腿上。
我懂,我说,一连点好几下头,那感觉一定非常棒。
小傢伙两手扶着肚子,吐出好长一口气。
期待听到更露骨内容的我,还没打算结束这个话题;不单只是好奇,我也渴望能从他的想法中,检视自己是否有疏漏哪些重点。
而他再次张口时,呼吸却突然停住。
过约五秒后,他的胸膛出现很大的起伏。
几乎同时,他眼中的光芒迅速缩小,这令我感到很不安。
又过快一分钟后,他才小声的说:但是,我不能──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就两手摀着脸,说:无论是贫民窟的小孩,还是富贵人家的小孩,都有着一张正常的脸;就算被弄髒,甚至有一点伤痕,他们也只要稍微修饰,再搭配一抹微笑,就会变得非常讨喜。
而我实在──和他们太不一样了。
很显然的,一下带他看太多人,又让他一次思考太多事,这在让他增加见识的同时,也会带来不少负面效果:令他更加注意到自己和人类的差异,是之中最为显着,也最为严重的问题。
他会觉得遗憾是难免的,而要是不慎发展成极为严重的自卑感,他可能连出门都不愿意;是我害的吗?不,一切都还是要归咎於凡诺的设计;起初,我即使老一个人待在图书室里,也会感到极为悲观。
我们得靠人类的爱才能生存,而我们又不是笨蛋,只要照一下镜子,就晓得要达成这目标有多不容易。
我老早就思考过这些问题,却又再次因不安而感到疑惑。
先前,小傢伙在谈论倒外貌时,甚至把自己排在我之下。
你至少还像一只狗;想起他先前在镜子前说出的这句话,我知道自己必须负起责任。
放心,我说,你一定可以──而过分乐观,无视资源和时间方面的现实;这种鼓励通常是极为廉价的。
我想,慢慢呼一口气。
过约五秒后,我补上一句:总有一天,我们都能够找到属於自己的另一半。
除了没说不久的将来外,我的表情和语气也不到非常肯定的地步。
很快的,我听到小傢伙的吞嚥声增加。
很显然的,他正在哭泣。
他的泪腺和我不同,似乎是接在嘴巴里的。
会把文雅两字挂嘴边的他,不允许自己把泪水混着唾液吐出来。
所以他真的是把眼泪给吞下肚,这实在令我感到心疼,而似乎是受够了自己老表现得那么脆弱,他硬是用蛮力把哽咽都压下去。
他一边转动眼中的光芒,一边问:我们的对象,会在今天遇到的人之中吗?第一版主正版网站:我没有什么感觉呢。
我老实说,这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看到小傢伙低下头,我有点慌张的解释:这样讲是略嫌抽象了些,或许还会让你觉得不确实,但就算是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一开始也总是凭──我懂你的意思。
小傢伙说,把头垂到胸前。
我呼一口气,问:你的感觉又是如何?在这栋房子里,应该有不少人是小傢伙想要亲近的。
特别是他又看得那么仔细,我想。
无奈即使罩上一层幻象,也无法让我们尽情抱抱或亲亲他们。
过几分钟后,小傢伙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的四肢稍微放松,双眼也变得黯淡。
在封锁视听觉后,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在周遭的动态上;把触觉给扩大,这就是我们所谓的感觉。
虽然他的听力和嗅觉都不如我,但在他的脑袋深处,还是有种系统,能把大量细微资讯给简化。
无论是来自谁的敌意与爱意,我们都用这种方式感觉到。
身为召唤术士制造出的生物,我们生来就具备有这样的能力;在几个月前,我就算没有凡诺提醒,也能够自行发觉。
而今天遇到的人,不得不承认,我们和他们的缘分有限。
要不是幻象实在太厉害,我们根本不可能安然走在大街上,更别提进到这栋大房子里了。
虽然,我说,语气和双眼皆显得无力,今天和我们擦身而过的人,每个无论还是外在还是内在的差异都很大;可基本上,他都未脱离平凡人的范畴,和我们期望的怪人可有好一段距离。
对我们来说,这无疑是个坏消息。
所幸,我们在这栋房子里的各种行为──嘻闹与白吃白喝──,能把先前的失望情绪给大大沖淡。
我在思索一阵子后,说:总有一天,我们会进行更多实验。
不会太久的,因为真到特别缺少能量的时候才开始,就太迟了。
小傢伙抬起头,问:你所谓的实验是?就是脱下幻象,直接与人类接触。
我说,神情坚毅。
小傢伙眼中的光芒先是慢慢扩大,然后又在半秒之内迅速缩小。
我知道,他对这点子感到不安。
但偶而,我也想要不顾虑太多,只提出看似合理的计画;听起来不太聪明,可此时,我非常需要笨蛋的勇气。
为提升自身的气势,我挺直身体,和小傢伙一一述说:和刚见面的对象要求做爱,这样实在是太离谱了。
所以在一开始,我们要先试着和对方当朋友。
而我们也要针对和他们初次见面时的情况做出各种假设,像是,把几个人从某些灾祸中拯救出来──小傢伙看来不太兴奋,我猜,他脑中的画面应该和我差不多:无论是被我们灌醉,或是真被我们从火灾一类的现场救出来,那些人在看到我们的长相后,八成还是会一边尖叫一边逃跑;还有一些人,可能会对我们动刀动枪。
先是口头道谢,然后以身相许,这些互动只会出现在人与人之间;无论我们表现得多有礼,结果或许都差不多。
最后,情况可能严重到若没有凡诺协助,我们就很难全身而退的地步。
虽然听起来是在创造新的都市传说,我们却都无法觉得这样很好玩;那过程一定非常讨厌,特别是我们对眼前的女孩真有不只一丝爱意的时候。
这是否表示,我们应该到精神病院去碰碰运气?这种想法才刚冒出,我的鬍鬚就全垂下来。
再一次,我们感到情绪低落。
而要是真发生我们想像中的那种情况,可无法光靠一罐蜂蜜、几杯浓茶,或和镜子说几句鼓励的话就能够感到好过。
每一次吓到人的经验,都会在我们的内心深处留下疤痕。
最后,就算我们真的有找到对象,心灵也早已千疮百孔。
到时候,另一半再怎样喜欢我们,也无法将这些伤口全数治疗。
多么讨厌的现实,把我们出游的心情又被搞乱了。
我应该抬高嘴角,继续和小傢伙瞎玩一通;表现得像个野孩子,也比突然陷入这种情绪里要好得多。
虽然都是必经过程,但至少,在出生的头几年,我们该享有多一点无忧无虑的日子。
又过几分钟后,我和小傢伙来到这一家的图书室,我想,这里应该够我们转移注意力;虽然不比饭厅要来得大,规模也比不上园丁住的小屋。
里头摆有两张桌子,之中最靠近窗户的那张,还立有一堆鸟类标本。
夕阳西下时,背着光的牠们看来都像是乌鸦。
这画面挺有趣的,只是会稍微让我和小傢伙觉得不安;好像是在暗示我们未来的情景,或许,我和小傢伙最后都会趴在这座城市的一角,一边注视着夕阳,一边慢慢死去。
很快的,我使劲摇头,把这些想法都赶出去;我们两个都还年轻得很,现阶段根本就不需要太悲观。
我提醒自己,就算是为了模仿诗人,太常无病呻吟也是很不可取的。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又从书架上拿了本字典;这种记载大量讯息,又有一堆主题的读物,通常都能够让我打发不少时间。
当我再次看向小傢伙时,也想起一个稍早提过的重点,虽然是嫌急了点,但你应该早点决定自己的名字。
他先是点一下头,再看向架子上的另一本字典,上头写着中文字。
很快的,我把它从书架上拿下来,发现里头真的连一行英文字也没有;这不是为英国人设计,而纯粹是中国人写给中国人用的东西。
之所以会出现在书架上,我想,应该只是因为这一家的男主人想要收藏,或许还是旅行途中买来的纪念品。
下一秒,我竖起耳朵,问:你看得懂?嗯。
小傢伙用力点几下头,说:也许不是全部,但我能读。
而他既然指定要中文字典,我想,就表示注入他脑中的知识,是以中文为主;又或者,凡诺用来制造他的材料里,有包含一名以上的中国人。
总不能让注入知识这一迷团就这样继续下去,我决定,乾脆明天就问凡诺这方面的问题好了;即便可能会得到很变态的答案,也比在每次思考相关问题时都留下大量空白要来得好。
同一时间,凡诺正待在研究室里两手抱胸。
他轻咬双唇、瞇着眼睛,不时发出呜──、哼──声音。
过约十秒后,他看向右手边的桌子上。
一枝炭笔浮起,他瞇起眼睛,在半空中把它给分成四段。
四小块不同长短的炭笔,在四个不同的位置涂抹。
不要一分钟,一位四肢修长,有着一头卷发的女人出现在纸上。
接着,凡诺会花至少十秒,去检视这幅画的各个细节。
通常,头十张都很难让他满意;一但皱超过两下眉头,他就会会撕掉,重新再画一张。
前后两张的差异可能很大,也可能很小。
和笔记不同,他不会收回纸张,也不会用法术改动上头的碳粉,为求得一张满意的画,他可能得花上将近一个小时。
蜜伸长脖子,说:当时,他画的就是露。
明抬高眉毛、点一下头,原来如此。
蜜看着她的裸体,用舌头轻舔她的胸口,说:不过以当时的时间点,大概还要再过一个多月,凡诺才会把他制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