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乐师笑着，任由深渊的枝桠从体内萌发，从五官中刺出，可眼神无比地欣慰和满足。</p>

很好，这样非常好。</p>

穷尽这庸庸碌碌的一生，没有勇气做英雄，可至少，这将死之身还可以为这个世界留下英雄的种子。</p>

啪！</p>

他的笑容僵硬了。</p>

一道尖锐的树杈从他的胸口猛然刺出，贯穿他的肺腑和心脏，向前延伸，枝杈生长，死死地纠缠住了雾门前方的月光，将它拦在了原地。</p>

哪怕距离雾门只差毫厘。</p>

一步之遥。</p>

漠然地捏碎了那一道雾门，蒙提的冷眼看着他：</p>

“你以为你救得了他？”</p>

血沫从破碎的肺腑中倒灌，涌出口中。老乐师遗憾地看着那消散的雾门，低下头。</p>

“我就是……想试一下……可惜……”</p>

老乐师气若游丝地叹息，自嘲地笑着：“至少……死得像样一些……”</p>

他说，“对不起。”</p>

在远处，那个年轻人痛苦尖叫中，深渊的根须将老乐师彻底地撕碎了，没有留下一根骨头。</p>

血雨泼洒。</p>

落在白月之上。</p>

叶清玄沉默了，黯然地凝望着老乐师最后所在的地方。</p>

临死前，那个老乐师对自己说，对不起。</p>

对不起，没有能救得了你。</p>

可应该说对不起的是自己。</p>

他耻辱地低下头。</p>

可在地上，那个手握着老师最后遗物的年轻人却没有离去，他奔跑在深渊化的城池中，流着泪，用尽所有的力量尖叫，奋不顾身，歪歪扭扭地冲上天空，撞向那个覆盖天空的黑影。</p>

想要为老师复仇。</p>

蒙提面无表情，一根触须扫出。</p>

年轻人破碎了。</p>

只剩下原本握在他手中的金属内脏从空中落下，雾门学派最后的传承，在钢铁大地上，摔成了粉碎。</p>

那绝望而愤怒地回音，在寂静的城市回响着。</p>

惊醒了那些不忍去看的眼瞳。</p>

在死寂的城市里，沉默的乐师们握紧拳头。</p>

“神啊，请怜悯我。”</p>

有人轻声呢喃，最后地祈祷。</p>

“请为我指引天堂的所在。”</p>

紧接着，炽热的光芒骤然从他的躯壳亮起，在这个黑暗死寂的城市中。</p>

在黑暗中，宛如晨星升起。</p>

他从大地飞向天空，心音乐章激鸣，像是刚刚那个年轻人一样，不自量力，狂妄地向着敌人发出条形。</p>

冲向那个不可能战胜的敌人。</p>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p>

这个死寂的城市中，那些鲜血和死者之中，有人站了出来，握紧了自己的剑和武器，源源不断地升起。</p>

就像是飞蛾扑火，一个又一个地撞在了深渊树影之上。</p>

他们不自量力地挑衅着面前的庞然大物，然后被轻描淡写地撕碎，留下了燃烧的血，洒落在城市中，带来了短暂又渺小的黯淡光明。</p>

神啊，我将灵魂交付于你，请怜悯我。</p>

请为我指引天堂的所在。</p>

然后，就如此地走向死亡。</p>

叶清玄别过头，不忍再看。</p>

“这就是你的救兵？”</p>

蒙提困惑地看着他，忍不住哼笑，自嘲地摇头：“亏我被帕格尼尼他们说的话吓到，还以为你还有什么翻盘的绝技呢。”</p>

“其实，他原本不必来救我的。”</p>

叶清玄闭上眼睛，轻声呢喃：“否则，不会死得这么……没有价值……”</p>

“看来是我对你的期望过高了。”</p>

蒙提摇头，庞大的巨树猛然震动，比刚刚多出数倍的根须从虚影中伸出，刺入圣城结界之中，将这个庞然大物彻底地变成自己栖身的土壤。</p>

“你们知道么？”</p>

蒙提忽然听到了叶清玄的声音：“《圣殿》之中，我最喜欢的是马太之书，第三章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