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暴热的天气中，竟然还有人烧起了锅炉，奋力鼓火，将煤炭源源不断地丢进去，鼓升炉温。</p>

每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着火浆，痛苦地像是五内俱焚。</p>

斯潘塞站在巨大的锅炉前面，抬头凝视着这个足够在冬天给一整个庄园供暖的庞然大物。</p>

在足足有一人高的炉门敞开着，焚风卷着火星吹拂而来，带着赤红的光芒。</p>

他汗流浃背，拿着手帕捂住嘴，艰难呼吸。</p>

“准备好了，老爷。”</p>

卡伦蹒跚地从门外走来，低声禀告：“都在这里了。”</p>

斯潘塞回头，看着那几十个手推车里装满的古董、账簿、东方的丝绸、勃艮第的美酒、阿斯加德的烟草，还有名贵的古籍。</p>

他的心里一阵肉痛，不敢再看，只是闭着眼睛，挥挥手，示意他们尽快。</p>

魁梧健壮地仆人推着手推车，走向冒着赤红火焰的炉门。隔着远远地，就看到他们的头发卷曲起来，整个人都被烤红了。</p>

他们甚至不敢过度接近火炉，只是远远地松开手，将整个手推车都丢进了火炉里去。</p>

在灼红的火焰和仿佛来自地狱的燃烧之光里，那些珍贵的东西们就这么被轻易地点燃了，连带着手推车在火焰中缓缓变形，最后渐渐融化又蒸发，连灰烬都没有剩下。</p>

一车，有一车，再来一车，又是一车，还他妈又一车……</p>

斯潘塞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滴血。</p>

“还有么？”他闷声问。</p>

卡伦摇头：“老爷，都在这里了。”</p>

“都在这里了？”他像是有些不相信：“你确定？”</p>

“是的，老爷，都在这里。”</p>

卡伦呆滞地点头，却忽然感觉到心口一痛。他僵硬地低头，看到一只带着真丝手套的手掌，还有握在手掌中的匕首。</p>

匕首是斯宾塞最心爱的那一把名刃，也是山姆那个家伙送来的好东西，堪称削铁如泥。</p>

只不过它现在插在自己的心口里。</p>

“老……爷？”</p>

他错愕地抬头，眼神绝望地凝视着斯潘塞的面孔。</p>

“你为我们家族效忠了三代，我代替我的祖父，我的父亲，谢谢你。”</p>

斯潘塞拔出了匕首，惋惜地道别：“再见，我的老朋友。”</p>

他的“老朋友”已经发不出声音了，瘫倒在地上，绝望地嗫嚅了一句什么，缓缓地闭上眼睛。</p>

血在焦热的风中迅速地干涸了，蒸发，只留下一摊暗红的污渍，在灰黑色的地面上丝毫不起眼。</p>

“处理掉，和那些东西一起。有它们陪伴，老卡伦在天国也不会寂寞。”</p>

斯潘塞将匕首和手套都丢在了尸体上，转身离去。</p>

在火炉之中，尸体发出一声爆响，化作了焦炭，焦炭也渐渐地粉碎了，破碎时发出细微的声音，像是灵魂在地狱的火焰中哀嚎。</p>

到最后，哀嚎的声音也消失在火焰里了。</p>

一切都没有了痕迹。</p>

斯潘塞背对着那燃烧的焦灼之光，凝视着锅炉房之外的天空，眼瞳满是血丝。在他的口中，一遍遍地呢喃着那个该死的名字。</p>

福尔摩斯，福尔摩斯，夏洛克·福尔摩斯，该死的夏洛克·福尔摩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