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呢。”音侍回答,很倔强似的。
“不该叫我妈妈吗?”女人的得意和舒展使女人看起来很好看,音侍很轻松地叫了好几声妈妈,音侍其实很喜欢妈妈这个词,多幺温柔而美丽,这个漂亮女人音侍也很喜欢。
女人交叉在身后的双手上下翻动,隐藏着她突如其来的尴尬。
“我可以回家吗?”音侍问。
女人又觉得音侍的问话也突如其来。
“学校要修新的大门了,还要修一条笔直的大路通出去,都修好后,从家里过来的路就改变了。”音侍语气平和,很真诚地交代。女人的心被音侍的话揪了一下,拧出一个小而生硌的疙瘩。她和她的丈夫搬了新家,结婚当然会有新家,这不是常识吗?她是初婚的新娘,更不肯亏待自己,所以她选了最贵的房子和装修公司,买了最好的家具和电器。她觉得她是一个明理的聪明女人,她其实并不想对她的继子如此吝啬,可她的丈夫亲口许诺她了,一切家产都是她和她未来子女的。
“好了,我知道了。”女人甩给音侍背影。不会来了,以后都不再来了,等高中毕业后,你就学着独立吧孩子。女人比音侍大不了几岁,却像个不像话的大人一样教训着音侍,“谁让你这样惹人生厌呢。”
女人的心多半是柔软的,音侍的继母也不例外,所以到底没有亲口提及音侍被父亲抛弃的事实,这本是一个多幺好的羞辱音侍的契机。所以音侍就停留在音侍美好的念想里,或许这次的探望不是唯一的,他是说或许,这一点念想足够音侍生存了。
当音侍觉得自己还能继续愉悦生存的时候又遇见了夏熠。夏熠坐在很高的景观建筑上谱曲,一面写音符一面歌唱。音侍是夏熠的知音,音侍可以从很远的地方就分辨出夏熠最微小的频率。
音侍从夏熠的身边兜转,有时抬起头看看阴翳下夏熠认真着的脸,夏熠的全部都被灰色的天幕包围了,夏熠好像在漂浮,在飞。
当瞳孔和瞳孔相遇,音侍就进入了空灵而缥缈的虚无,一切都不存在且不重要,他正觐见着无比耀眼且唯一的天神。所以此刻静谧的校园,愈来愈凉的阵风,起舞的秋树叶子,细细扬起的黄沙,还有火电厂烟囱里排出的浓烟雾都不令人感到孤独,有夏熠,有夏熠和自己在一起,温柔的秋水般,夏熠湿润的深色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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