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站不住了!”
身边突然传来“喀”的一声,李天王用余光一瞥,见那金发胡人改侧跪为正跪,舞台又随之向下沉了几分。
“你这不是把担子都丢给我了么!”
李声闻望着舞台,随口道:“他怕是没有力气才跪下的,你也站低一些就好了。”
李天王暴跳如雷:“我才不要跪着呢!”
话一出口,他倒是福至心灵,迅速变成蛟龙盘成一团,正好用最坚硬的脊背抵住舞台,自己躺得也舒服些。李天王有好东西从不藏私,偏过头去在嘈杂的乐声中,对金发青年扯着嗓子喊起来:“喂——你能背得起来这台子,应该不是人罢,变成原形再抬它应该好些。”
青年无动于衷,依旧是同一个姿势稳稳地抬着玉台。
李声闻突然开口:“天要亮了。”
随着他的话语,一片鱼肚白穿透了夜空,爬上苍穹东角。熹微的朝晖洒在玉台上,使莲花中间少女红火的影子都变得浅淡了起来。
她们仿佛清晨的朝露,或在温暖的日光中融化蒸腾成七彩云汽,或顺着花瓣滴落,流到宣纸之上。虽然没有画师执笔,纸上却渐渐自行浮出设色旖旎的长画,是云霭间香花漫天,天女与乐师演乐不歇。死亡或疾病,都不能玷污这一片祥和安乐。
但在画轴正中,还停留有一片厚重的云雾,似是画师不慎滴墨污染了画纸。而四周的天人都聚精会神,朝着这片黑云舞蹈,令人十分在意其后隐藏着什么。
画纸外,裙裳变成浅绯色的优流迦犹自舞踊,不知疲倦,不知自己流下的汗已是深红色,只是一刻不停地舞蹈着。
演奏乐曲的乐师都已消失,她却自有自己的节拍,李声闻凝视她许久,终于起身在石墩后翻找起来。他慢吞吞地捡起一把满是尘沙的箜篌,略加调试,和着优流迦的舞步演奏起来。
胡姬如花安西来,榴裙似火面如雪。舞堕玛瑙碎珠玉,曲罢折腰流星落。柘枝乐的尾音刚落,李声闻的箜篌便断了弦。优流迦被断弦裂声惊醒,抬手整理耳边的金珠:“我的舞蹈,画中记下了么?”
“长安也会记下。”李声闻回答。
听到这话,优流迦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曾被偷走的光芒在她眼瞳中重新亮起。她轻轻一跃,跳下莲花,指向玉门关:“那里,便是长安?”
李声闻点点头,示意她去看地上的画卷:“我会带着你们,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