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四人进入了咖啡馆。</p>

陆时左右看看，发现法国人颇为喜欢浓缩咖啡，分量很小的一杯，</p>

很多老头、老太太坐在那里，老神在在地发着呆，时不时喝上一小口，然后再“咕噜咕噜”地吐回去三分之二口，</p>

陆时看呆了，</p>

难怪一杯能喝一下午。</p>

罗兰要了个包间，四人一同进入。</p>

他们刚刚坐定，陆时就对费弗尔说道：“说说看吧。”</p>

费弗尔有些疑惑，</p>

刚才，他还担心自己会被关进看守所呢。</p>

但巴黎作为革命老区，学生、工人动不动关进看守所也算常态，所以没什么所谓就是了。</p>

费弗尔说：“陆教授想听什么？”</p>

陆时笑了笑，</p>

“你最想和我交流什么？或者说，你现在研究什么？”</p>

费弗尔挠挠头，</p>

“我……唔……我希望历史学能和自然科学一样受到重视。”</p>

这话引得罗兰和萧伯纳侧目。</p>

陆时却是愣了愣，想到眼前这位费弗尔是哪路神仙了，</p>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一句：“还真是什么人都能遇到，之前是高尔基，现在是年鉴学派的创始人。”</p>

另一边，罗兰经过惊讶，变成哂笑，</p>

“你说自然科学？”</p>

费弗尔看罗兰的态度，就知道对方觉得自己异想天开，</p>

但他还是固执地说：“没错。”</p>

罗兰挑眉，</p>

“自然科学重视实验，也重视理论，前者提供数据，后者提供解释。相比之下，现在的史学可不行。”</p>

萧伯纳却是持不同意见，笑着说：“罗兰先生，你刚才也说了，‘现在的史学’。”</p>

罗兰呆了呆，随即哈哈大笑，</p>

“瞧瞧！我的老天！我竟然把‘现代史学的奠基人’给忘了。‘现在的史学’分明是旧史学嘛~”</p>

萧伯纳也不由得跟着大笑。</p>

两人变着法地捧陆时。</p>

费弗尔说道：“两位先生说的其实没问题，十九世纪的史学强调史料，却缺乏将史料放到某个理论框架下去解释的思想。而陆教授的现代史学截然不同。”</p>

这也是他反感兰克学派的原因。</p>

兰克学派坚持“据事直书”，导致其历史著述的特点是叙事、描述，而非分析、概括。</p>

陆时问：“费弗尔先生，你觉得史料是什么？”</p>

费弗尔沉思，</p>

“我觉得史料只是叙事的载体，而不代表历史事件本身。”</p>

其余三人不由得点头，</p>

谁也不能保证历史事件在记录的时候不产生任何变形。</p>

费弗尔看到观点被认同，大受鼓舞，继续道：“所以我才佩服陆教授，引入诸多学科作为辅助。尤其是地理学、生物学，是我以前想都没想过的可能。”</p>

他只考虑过社会学、心理学、经济学等人文社科类学科，</p>

“我到现在还觉得生物学的引入很神奇。”</p>

陆时嘴角勾起，说道：“法国的崛起也跟这个有关哦~”</p>

罗兰不由得坐直了身体，</p>

“还有这事？”</p>

陆时说：“战争、民族、地理、人口……讲这些的史料太多了。除了这些，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卡佩和波旁家族比较能生，而且，很容易生男丁。”</p>

“噗！”×3</p>

另外三人都喷了。</p>

萧伯纳说：“陆，你在开玩笑？”</p>

陆时摆摆手，</p>

“不，我很严肃的。”</p>

然而，这话说完，另外三人还是懵懵地看着他，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p>

陆时叹气，</p>

“能生男孩是非常重要的一点，没有这一点，其他一切都白搭。因为在大革命之前，欧陆各国的历史其实就是继承史，而法国几乎没有被这种事所困扰。”</p>

萧伯纳不懂，看向罗兰，</p>

罗兰也不太懂，看向费弗尔。</p>

费弗尔支持陆时，说：“在废除皇室之前，法国确实是欧洲主要王国中唯一一个长期有正统继承人、没有出现绝嗣的国家。”</p>

陆时纠正，</p>

“是‘几乎’没有出现绝嗣的国家。”</p>

费弗尔反驳道：“陆教授说的是瓦卢瓦王朝接替卡佩王朝吗？但我觉得，1328年并非绝嗣，只是有继承争议而已。据我所知，中国也有大宗绝嗣、小宗入继的情况。”</p>

陆时摇摇头，</p>

“不一样。”</p>

费弗尔倔强地反问：“有什么不一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