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陆时以叶芝的《当你老了》开篇，</p>

之后引出英汉之争，</p>

再然后是《我有一个梦想》，</p>

最后是那首诗。</p>

……</p>

科曼一件一件地讲过来，尽量不遗漏。</p>

刚开始，辜鸿铭还“嗯嗯啊啊”地回复几句，可后面就渐渐没了声音，</p>

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全都集中在那篇演讲稿上了。</p>

他的表情越来越凝重，</p>

蓦地，有两行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顺着脸颊滴在了稿纸上。</p>

科曼张嘴欲言，</p>

但旁边的同学拉住了他，摇摇头。</p>

科曼叹气，心说罢了，</p>

反正自己只是整理了初稿，回去之后还要和其他做了笔记的同学校对整理，脏就脏了吧。</p>

一时间，整个包厢内没人说话，</p>

“……”</p>

“……”</p>

“……”</p>

寂静横亘在所有人之间，</p>

外面的喧嚣吵闹似乎和包厢中的氛围没有任何关系。</p>

不知过了多久，</p>

“呼~”</p>

辜鸿铭发出一声叹息。</p>

郑观应对英文没有那么敏感，但也能察觉出这篇演讲稿的力量，说道：“真好……真是好啊……”</p>

辜鸿铭摇头，</p>

“不，你不知道它有多好。”</p>

说完，深吸一口气，用汉语念道：</p>

“</p>

‘我梦想有一天，在尼日利亚、肯尼亚、乌干达，昔日奴隶的儿子将能够和昔日奴隶主的儿子同席而坐，共叙手足情谊；’</p>

……</p>

”</p>

英国的学生们虽然听不懂，但是大受震撼，</p>

陆教授说的不错，在韵律上，汉语确实是有东西的，有些地方甚至比英语更强。</p>

而作为中国人，郑观应的感触却要更深，</p>

表面上，这篇演讲讲的是尼日利亚、肯尼亚、乌干达、罗得西亚、缅甸、印度，没有一句提到中国，</p>

可是，真的如此吗？</p>

尤其是那些“平等之声”的段落，一个中国人的演讲稿，说的难道不是他心中所想？</p>

过了一阵，辜鸿铭念完了汉语的版本。</p>

他将稿件还给了科曼。</p>

科曼说：“陆教授的这篇演讲，明天应该就会见报。”</p>

辜鸿铭点头，问道：“你们是？”</p>

众人七嘴八舌地回答，有说是伦敦政经的、也有说是伦敦大学学院和伦敦大学国王学院的，</p>

他们集体包车去剑桥听演讲，回来的时候却是分散行动。</p>

辜鸿铭再次道谢：“谢谢。”</p>

随后，他和郑观应失魂落魄地一起回到了自己所在的包厢。</p>

两人相对无言。</p>

车窗外的景色匆匆而过，</p>

渐渐地，火车开始减速了，外面有些心急的学生已经走到了过道上，闲聊的同时时不时地踮脚眺望第一节车厢，看有没有乘务员出现。</p>

郑观应忽然开口了，</p>

“鸿铭，看样子，你知道这个陆教授？”</p>

辜鸿铭点头，</p>

“你之前不是一直问我斗地主是谁发明的吗？”</p>

郑观应：？？？</p>

他人傻了。</p>

本以为这是德国人或荷兰人发明的游戏，没想到真正的发明者是一个中国人，</p>

最离谱的是，这人还是某种意义上的全才，</p>

一方面，能发明纸牌游戏；</p>

一方面，能做那种极具煽动性、塑造凝聚力的演讲。</p>

辜鸿铭说：“他叫陆时，是《枪炮、病菌与钢铁》的作者。”</p>

他没介绍陆时的其它作品，</p>

因为无论是，还是戏剧，都偏娱乐，远远没有《枪炮、病菌与钢铁》给人来得震撼。</p>

果然，郑观应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仿佛能吃下去一整个桃子。</p>

过了一阵，他忍不住问：“陆时在演讲中说道，‘如果英国要成为一个伟大的国家，这个梦想必须实现’，你说，他是不是真的为了英国好？”</p>

这是一个颇为诛心的问题。</p>

辜鸿铭却很是轻松地摇了摇头，</p>

“不会。”</p>

他和陆时接触过，能感觉出陆时只是瞧不上清廷，却有很强的身份认同，</p>

换句话说，陆时的眼中，清廷只是清廷，代表不了什么。</p>

郑观应点点头，</p>

“说的是，刚才我听那个叫科曼的学生说，陆时在演讲时表达了一些关于中国文化的观点，我十分欣赏。”</p>

所以说陆时非常神奇，</p>

英国人觉得陆时真是为了大英好，</p>

中国人却认为陆时有很强的身份认同。</p>

辜鸿铭说道：“等着到了伦敦，我想登门拜访。正翔，你要与我同去吗？就明天。”</p>

郑观应说：“好！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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