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鄙人陆时，是清廷派来伦敦的留学生，到现在连个本科学位都没有。所以，给各位演讲，实在是不够格。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大家多多鼓掌，就当是看表演了。”</p>

这话的姿态摆得比较低，</p>

剑桥的学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p>

陆时继续说：</p>

“</p>

我这标题，是中国的学者严复先生提出来的。他在《天演论》中的‘译例言’讲到，‘译事三难：信、达、雅。求其信，已大难矣！顾信矣，不达，虽译，犹不译也，则达尚焉。’</p>

信指意义不悖原文，即是译文要准确，不偏离，不遗漏，也不要随意增减意思；</p>

达指不拘泥于原文形式，译文通顺明白；</p>

雅则指译文时选用的词语要得体，追求文章本身的古雅，简明优雅。</p>

”</p>

这个开场过后，学生们都意识到陆时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p>

信、达、雅三字言简意赅。</p>

陆时说道：“信、达、雅中，前两者没什么异议，唯独‘雅’字难解，易起争论。雅，到底是文采斐然，还是流利漂亮？又或者是虚无缥缈的‘文学性’？”</p>

说着，陆时指了指詹姆斯，说道：“想把詹姆斯教授的鬼故事翻译出文学性，恐怕很难吧？”</p>

众人俱是一愣，</p>

紧接着，全场爆发哈哈大笑。</p>

学生们都觉得陆时不是个简单人物，竟然当众调侃剑桥大学的教授，兼具西方人的幽默。</p>

詹姆斯笑道：“通俗读物要什么文学性嘛~我看《罗杰疑案》的文学性也很一般。”</p>

这话又引来了全场大笑。</p>

当然，人人都知道，若论文学性，《罗杰疑案》还是要胜出不少的，</p>

同为通俗，目的都是供读者消遣娱乐，但《罗杰疑案》提供了叙述性诡计这种崭新的写法，创新之强，一般人还真不好碰瓷。</p>

陆时看现场气氛已经炒热，心也渐渐放下，</p>

他继续演讲，</p>

“现在，我想念一首诗，以此来阐述我对雅的理解。”</p>

说完，深吸一口气，</p>

“</p>

当你老了，头发花白，睡意沉沉，</p>

倦坐在炉边，取下这本书来，</p>

慢慢读着，追梦当年的眼神，</p>

伱那柔美的神采与深幽的晕影；</p>

……</p>

”</p>

这一段是用汉语念出来的。</p>

全场，只有夏目漱石能明确地理解这首诗的意思，忍不住喃喃自语：“真是优美啊……”</p>

其他人听不懂诗歌的内涵，却也能感受其韵律。</p>

陆时念完诗歌，说：“这首诗，名叫《WhenYouAreOld》。”</p>

众人不由得恍然。</p>

《当你老了》是威廉·巴特勒·叶芝于1893年创作的一首诗歌，是他献给友人茅德·冈热烈而真挚的爱情诗篇，</p>

诗歌语言简明，但情感丰富真切，揭示了现实中的爱情和理想中的爱情之间不可弥合的距离。</p>

这首情诗刚创作出来才七年，却被无数浪漫的求爱者引用。</p>

陆时问：“各位，你们虽然听不懂汉语，但应该能够感受到我刚才吟诵中的‘雅’。从韵律的角度讲，汉语的翻译是否比原文更加让人记忆深刻呢？”</p>

陆时刚才吟诵的，是冰心先生的译本，</p>

作为职业翻译，他认为还是英语原文最美，</p>

但韵律上，汉语更有优势。</p>

尤其是冰心的这个译本，陆时认为做到了不夸张、不唯美，在阅读时能想象出一双追忆的眼睛，苍老而明亮。</p>

陆时是这么想的，</p>

可是，英国人一定不会也这么想。</p>

卡文迪许皱眉，</p>

“陆教授刚才说什么？‘从韵律的角度讲，汉语的翻译是否比原文更加让人记忆深刻？’，他是当真的吗？”</p>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目的是不让自己的话影响到学生们。</p>

剑桥的语言学大师不知凡几，立即有人说：“校监先生没有听错，陆教授确实是这么说的。而且，我也觉得……咳咳……”</p>

他也觉得汉语在韵律上自成一派，</p>

但周围都是英国人，可不敢随便发表观点。</p>

詹姆斯轻笑，</p>

“信、达、雅，陆教授说翻译要做到这三点，可是，我们都不懂汉语，不知道他有没有为了翻译，刻意忽略了诗歌的准确性。原文如不雅，译文何雅之有？”</p>

另外几名教授跟着点头。</p>

但他们都非常绅士地没有公开提出质疑。</p>

夏目漱石说道：“各位先生，陆教授的翻译应当是准确的。”</p>

可惜，人微言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