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掉,让他们跟到医院就坏事了。”
真由美让车子慢了下来,到路口时停了停,造成了一点交通混乱,然后乘机混入车群,跑掉了。
就在交通堵塞又畅通的瞬间,黄绿色小汽车看不见了。
“这下要气坏了那个矢村警长…”
“管他呢,但是,第五天你一定要来要求出院。医院不准,我就自己想法出去。”
“那,容易吗?”
“我想,机会总是有的。虽然还得要你祖忙,可是我想,要不能出院,你就先回北海道。我嘛,不必担心,对付这些还有一套。”
杜丘忽然笑了笑!浮上他脸颊的,是湖合应松的纯江的笑容。
真由美看在跟里。
就在昨夜,矢村走出旅馆房间后,杜丘上了床。
虽然她期待着他和她象一般男女那样在一起,但杜丘却立刻发出了平静的鼾声。
在那熟睡的脸上,也浮现着现在这种毫无掩饰的凄楚。
这个在无止境的追踪与逃亡中生活的人,心中似乎有着某种信念。
“追踪与逃亡的终点站,是在哪里呢?”
“要是有终点站的话,我想,会在你胸中亮起信号灯的。”
杜丘想起了在夜空中看到的幽暗的牧场,跟前浮现出车灯在黑暗中射出的凄然冷落的光束。
“那好吧,我等着你打开信号灯。”
“谢谢你。”已经看到城北医院了。
“主意没变吧。”真由美问道。
“变不了。”杜丘和真由美一起进了大门。
门厅和候诊室都一律刷成了天蓝色,给人以一种现代化的、清洁的舒适感。
然而,真由美却产生了一种与此相反的不安的感觉。
她感到那好出是某种植物的变态的伪装,令人恐怖。
只要这个楼房轻轻一动,也许就要立刻化为魔鬼的世界。
因为事先打过电话,所以杜丘很快被带到隔壁房间里。
真由美感到浑身无力,一个人回到汽车上。
据说有一种草叫含羞草,轻轻一碰就会颓然而倒。
现在她就正是这样。
“出现过幻觉吗?”院长堂塔康竹问道。
他有五十多岁,身宽体胖,前额上布满了细密的皱纹,看上去脾气很暴躁。
“是的,时常感到人不在身边,却能听到他的声音,而说的话又总象在骂我…不过模模糊糊,听不清到底说什么。”
“好的,分裂症。”院长满意地点点头:“要住院治疗一段时间。”
他摆摆手,护理员把杜丘领走了。
转眼之间,就做出了诊断。
杜丘换好衣服,走过只铺着几块木板的、潮湿阴暗的走廊,被送进了一排保护室中的一个。
生锈的铁栅门,在身后发出沉重的响声。
四块席子那么大的房间,住着三个患者。
一个是五十多岁秃头顶的男人,另一个四十步左右象个职员,还有一个是不到二十岁的少年。
房间角落里有个便所,是水泥砌成的一个坑,散发出臭气。
杜丘把身子靠在墙上。
尽管常听说,精神病院有很多敷衍塞责、草率马虎的事,但这个城北医院却要比那严重得多。
单从诊断过程,还不能揭露它的假相。
同其他疾病比起来,精神病的诊断标准是相当含混的。
这种含混,在法庭上经常引起争执。
不管是意志丧失也好,还是分裂症也好,只要做出鉴定,死刑犯也可以宣判无罪。
检察官的观点经常和鉴定医生对立。
对于鉴定医生,杜丘也并不信任。
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但绝大多数大都是竭力坚持己见,甚至不惜公开争斗。
堂塔康竹也正是这样一个人。
对精神病院的这种情太,杜丘早有所知,并不惊奇。
武川吉晴死于这个医院,先后还有三人死去,这成为朝云忠志被害的根源,而它又使自己这个检察官落入陷阱。
这是个魔窟,在进来之前,他就一清二楚。
晚饭送来了。
冰冷的大麦饭加上冰冷的酱汤,一条干鱼和两块咸萝卜。
铝饭盒从未仔细擦洗过,粘满了黑渍。
杜丘毫无食欲。
少年向这边看了一眼,杜丘朝他点点头。
他微笑着,向杜丘那份饭伸出了筷子。
先吃完的那个职员模样的人,脱下裤子在墙角蹲下来。
一阵比刚才更浓烈的恶臭,扑鼻而来。
“总那个样子!”秃头皱起了眉头。
少年仍闷头吃着。
护土来给杜丘采血。
她是个面部青肿的中年妇女,不知为什么,满脸不高兴地盯着杜丘,一言不发。
少年伸出两手欢迎护土,那样子给杜丘留下深深的印象。
“这个医院,好象经常有患者死掉吧?”开灯以后,杜丘随便问道。
“让护理员听见,会把你打个半死的。”自称姓畸中的秃头消声说道,“死人嘛,也有几个。”
“真的吗?”
“不久你就知道了,咕嘟咕嘟地给你灌镇静剂,让你整天迷迷糊糊,动也动不了。身上一拧都会淌出药水来…”
“不吃不行吧?”杜丘问。
叫土井的那个职员模样的人,怪声怪气地笑了起来。
“不吃?护理员看着你吃,吃完还让你张开嘴巴,检查检查!”
“…”真可怕,杜丘想。
“你呀,和家人见面时,只要有一句话说到这件事,那可就要倒霉了。”畸中说。
杜丘想现在就打听武川吉晴的情况,但感到对这三个人的性格还不摸底,怕有危险。
畸中和土井都是酒精中毒,已经住院一年多,时间是太长了。
一般最多只住三个月。
杜丘只问了问这件事。
他们两人都再三要求出院,但是不准,于是商量一起逃跑。
后来被发现了,把他们关进了保护室,到现在有两个月了。
尽管向院长苦苦哀求,然而却毫不理睬。
死也好,活也好,反正不让你出去。
说到这儿,畸中耸了耸肩。
他接着又说,家属如果来请求出院,医院就以肝脏发生恶化为由加以拒绝。
实际上,药的副作用,也确实逐渐破坏了肝脏。
“不对院长溜须拍马,那是不行的。”土井说:“看到他了吧,这小子连护士来都举双手欢迎。”他用下巴点了点那个少年。
次日清晨,护理员来了,给杜丘照相,正面和侧面的各一张。
为什么要照相?…杜丘有些紧张起来。
但他没有问。
照片会暴露自己的身分,他掠过一丝忧虑。
一旦发现了他是逃亡的检察官,院长肯定要和酒井联系,秘密筹划对策。
恐怕不会送给警察,也许要用药物把自己变成一个无意识的白痴,或者施行脑白质切除术,破坏自己的思维机能。
一个被扣上了抢劫、强奸、杀人罪名的现任检察官,潜入到这里,大概不会那么平安无事。
尽管事先对此有所考虑!但杜丘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寒碟。
对真由美说的有办法逃出去,也只是在身分未暴露的时候才行。
万一被认出来,吃上药,身体就动不了了。
“那照片,是为防备逃跑准备的。”土井说。
拍照这辟事说明,已经决定让他长期住院了。
手续简单得令人吃惊。
真由美只要求情吸院确诊,而现在却在没有任何诊断的情况下,就拍好了防止逃跑的照片。
对于一些精神病院在营业中的弊端,杜丘也颇由所知。
护理员不仅殴打患者以致死亡,而且为了精简人员,还从患者中挑选身强力壮的做为助手。
这些助手成为患者的头头,肆意横行,甚至不亚于当年奥斯威辛德国集中营里的纳粹看守。
有时,他们也被患者打死。
对如此黑暗的精神病院,警察的触角只能涉及到一部分,而且也确实仅仅是一部分而已。
尽管杜丘已经想象到这种黑暗还要严重几十倍,但当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时,仍然不能不感到毛骨悚然。
据说,这里有一种政治责任。
由于医疗收入很低,因此,必须尽可能地安排患者入院治疗和休养,以便靠药品来赚钱。
这在一般医院里普遍如此。
在扣除了一定数额的保他功之后,也只有让病人大量服药这一条生财之道了。
投给患者药物简直象喂马一样。
近来,由于讨厌药物而扔掉不吃的患者增多了,但拒绝投药的患者还没有。
拒绝投药,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不管是把药扔了还是吃了,医生和制药厂都一样赚钱。
这确实是一种政治责任。
不过,精神病院却又另当别论。
人身监禁,强制服药,简直是肆无忌惮地无视人权。
为了多收患者,在一间只有四张席子大的小屋里关上三个人,还要挖个坑修成厕所。
对于经营这种医院的人说来,别说是人权思想,他们根本没有人性。
杜丘感到,他已经发现了酒井义广和堂塔康竹密谋犯罪的起因。
与这里相比,监狱简直是个文明的地方。
就在这阴森的精神病院中,滋生出杀害朝云忠志的霉菌。
(六)
“武川吉晴?…”畸中转过头来,“就是住在保护室的那个老头吧?”
“啊,听说那个老头,原先还是个高级官吏什么的。”土井接口说。
“对高级官吏,也同样待遇吗?”杜丘明知故问道。
“那当然,等进到这儿,最后…”土井压低了声音,“我照顾过他好多次,听护理员说。那老头是严重的分裂症。”
“你照顾过他?”
“这个嘛,一进到大房间就那样,给重患者收拾屎尿啊,什么不得干!谁都得干,你也不例外。那你,和那老头认识?”
土井忽然投过探询的目光。
“不,听邻居说过,说是死在这儿了…”
杜丘忽然想到了出院,用什么借口才能出院呢!目前毫无头绪。
杜丘抑制着不安的心理。
“那个,他吃的肯定是一种特效药。”
到底是当过小公司经理的畸中,比只当过消防队员的土井精明多了。
畸中低声说了这句话。
“特效药?…”
“所谓的大剂量疗法,指的就是那个。用普通的药,数量就显得太多,吃不进去。于是把它浓缩十几倍,成为特效药,给你吃下去。一用上那种药,什么样的硬汉子,都得变成一摊泥,动弹不得。我听说,那个老头就是…”
“不。”土井兴冲冲地打断了他的话,“都说那是试验新药。”
“真的吗,那个?”杜丘装出大吃一惊的样子。
“三天就死了四个人哪!不光是又在保护室的那个老头。还有,那些没死的患者,也都发高烧,后来就浑身长疙瘩。治了一个多月呢。”
“你看见了吗?”
“当然看见了。”土井伸着下巴,眼睛挤成三角形,“那些人吃了药,屎尿都出来了,我去收拾的。浑身疙瘩起的一片一片的,真吓人!”
“闭上嘴吧,别说了!”少年脸色苍白地说。
“这小子才没有种呢!”
土井奚落着他,“他以为把丈母娘踢一边去就拉倒了,没想到却挨了一顿嘴巴,于是就暴跳如雷,拿着菜刀乱砍。邻居来的时候,就象疯了一样瞪起眼睛。后来害怕了,眼睛也直了,结果被带到这儿。人家只看了一眼,就说是精神病。现在一心想出去,都想给护士舔屁股。”
“每天晚上都舔那孩子屁股的,是谁呀?”畸中撇着嘴说。
“你说什么!要不是你,能跑不出去?”
“得啦得啦。”杜丘两边劝说着。
警察和检察官都全然不晓的世界,就存在于这里。
大房间的伙伴来送饭了。
杜丘只把最中间没沾饭盒的饭吃了几口,身子又靠在墙上。
闻着土井排便发出的恶臭,杜丘想,只有冒险潜进这里,才能有所收获。
他猜中了…武川洋子想让深怀嫉妒的丈夫闭上嘴,于是找酒井义广,而酒井义广则让她悄悄地给武川长期服用可卡因。
只要几周时间,就出现可卡因中毒症状。
认为自己皮肤里有很多虫子、喉咙里塞满了线头和碎玻璃的武川,把全身搞得血肉模糊,被抬进了精神病院。
恰值此时,东邦制药公司开始实验矢村所说的那种神经阻断药A·Z实验的对象,则是保护室里关的那些老人,也包括武川在内。
那些老人里,象武川那样的“分裂症”患者很少。
据说,近来有很多人家,由于老年人年老体弱,多少有些昏馈糊涂,感到麻烦得很,于是就把他们送进精神病院。
也可以说,现在已经没有照顾老人的家庭一了。
本来应该在亲属的守护下安然迎接死神来临的老人,在现代社会里,却都集中到这个垃圾堆里来了。
那些老人即使死去,也不会有什么人提出异议。
新药也好,特效药也好,都一古脑用到这些实验对象身上了。
可是,却出现了医药事故。
三天就死了四个人,还有若干人发高烧。
此事被厚生省医务局医事科的朝云得知,朝云则扬言要予以揭露。
尽管他看到了厚生省医药科长也参与其中,仍明确地表示出这一态度。
厚生省既是医生的靠山,也是制药公司的靠山。
于是,他们群起而攻之,让朝云改变主意。
朝云被害了。
如果不杀害朝云,用人体进行新药实验这件事要暴露,四个人的死亡要暴露,恐怕用可卡因把武川变成废人这件事也要暴露。
即使可以用赔偿的方法,把用人体进行新药A·Z的实验这件事掩盖过去,但由于违反了麻醉品管理法也一定要被判刑。
不是从事麻醉品的买卖,而是用它杀人,这是不能赦免的。
于是,朝云忠志被杀害了。
矢村曾长和杜丘勘验了现场。
矢村认定是自杀。
杜丘主张是他杀。
杜丘跟踪酒井义广,掉进了陷讲…
为什么呢?…杜丘暗自思索。
他在刚刚斤始跟踪的时候,并没有掌握什么根据。
唯一的疑点,也只是没有发现装阿托品的容器而已。
对于制定了如此周密的谋杀计划的犯罪分子,仅仅掌握了那么一点点情况。
刚开始跟踪,就下决心搞掉检察官,肯定是发现他已经触及到了犯罪的一环。
杜丘设想着可能的情况。
如果在当时,他已经退到了城北医院,对于酒井和堂塔说来,那事态就严重了,已构成了某种威胁。
但当时能否深入到城北医院,还是个疑问。
退一百步说,就算追到了城北医院,能否正面向崎中和土井问清楚,也还根本谈不上。
犯罪分子并不是贸然地陷害检察官,假使检察官被陷害,警察为此在朝云一案上则势必倒向他杀说,那就要打草惊蛇反为不美。
结论只有一个,杜丘想。
那就是,尽管杜丘自己还没注意,而在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摸到了犯罪分子周密策划的谋杀计划的一环。
犯罪分子害怕那个伤口化脓溃烂。
而独自坚持他杀说并着手跟踪侦查的杜丘,一旦发现那个伤口,他们就要遭秧了…
只要发现那个伤口,罪行也就真相大白。
那伤口肯定是杜丘已经碰到的某件事。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有必要不顾一切地设置陷讲。
即使只能应付一时,暂时转移一下视线,对犯罪分子也是有利的。
他们可以治越那些在人体实验中发高烧出丘疹的患者,再把尸体烧掉,使他无从调查。
于是,杜丘在当时无意中碰到的、标明犯罪的伤口,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就烟消云散了。
……
那个伤口是什么呢?
香烟冒出的烟?
他几十次反复回想着案件现场的状况,尽可能地回忆出每一个细节。
关键的情节只有一个,那就是朝云妻子讲的猴子吸烟这件事。
鸫鸟也喜欢吸烟,而武川吉晴则死于狂乱。
如果证实了鸫鸟和猴子之所以出现幻觉是由于可卡因而不是阿托品,那么可卡因就是连接武川、鸫鸟、猴子以及朝云被害的关键。
……
但是,这样一来,熊又怎么解释呢?
无论如何也不能设想,能是吃了可卡因或是什么别的东西。
杜丘在无意中碰到的犯罪的伤口,到底是什么呢?
尽管已经搜集了众多的材料,在眼前呈现出了纵横交错的犯罪情节,但也正是这些劳枝末节的东西,深深地掩盖了问题的要害。
在保护室里,杜丘象滚了一身粪便的猪一样,过了四天。
幸而,还没有给杜丘服用大量的镇静药。
到第五天,“妻子”就要来问诊断结果了。
当提出要求坚决要出院时,医院则要向她说明病情,正式决定住院治疗。
大概他们准备在那之后,再开始大量投药。
大量投药…这件事本身绝不是坏事。
对于精神分裂症和严重的忧郁型精神病患者,应该给他们吃大量的镇静药。
可以说,多亏发明了神经阻断药和抗忧郁药,才使精神病院的面貌为之改观。
由于大量投药。
治越率大为提高,那些狂暴失常的患者也随之逐渐绝迹。
这样一来,病房也可以开放了,变得和普通的医院没有什么区别,阴森的气氛一扫而光。
这都是镇静药空前发展的结果。
这些,杜丘早有所闻。
也许,真的就是那样。
但是,那是对施行正确治疗方法的精神病院而盲。
对于那些根本不予诊断就大量收容患者、无限制地投给镇静药而不许有任何怨言、一心只为赚钱的医院,是不在此列的。
那是在刃用环物,以其代替约束疯子的保险衣(保险衣为给精神病患者穿用,以约束其行动的特制衣服)。
……
一看就知道,同室的三个人都服用了相当剂量的药。
尽管他们对药物已经有些抵抗力,但一躺下还是立刻就沉沉入睡,和一段圆木没什么两样。
杜丘的药量虽然少些,但也是一有睡意,不管什么时候倒头便睡。
第五天的午后,怒容满面的护理员来叫杜丘。
出院吗?刚这么一想,他立刻发现并非如此。
事态迅速恶化了。
他被命令迁进一间要比先前的屋子小一圈的房间里。
“进去!”杜丘刚走进去,铁门随即发出沉重的声响,关闭了。
这象是一个单人房间。
厕所坑里升起一股难闻的腐臭味。
护理员恶狠狠地从外面盯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杜丘靠在板壁上,思索着其中的原委。
真由美不能不来要求出院。
肯定是来过了,而如预想的那样,没有答应。
然而,还不止于此。
如果只是那样,大概不会换到这个单人房间来。
……
身份暴露了?
这种可能性相当大。
护理员的眼里好象也闪出凶残的目光。
必须尽早进出去,他这样想着。
既然已经打发走了“妻子”,恐怕今晚就要吃药了。
药物将引起瘫痪、大小便失禁,那时想逃也不行了。
他试着动了动身子。
在几乎没有吃饭的情况下又吃了药,所以浑身无力。
但他估计,即便无力,打倒一两个护理员再跑出去,还是可能的。
他咬了咬牙,决定破釜沉舟,拼死跑出去。
这里并不是精神病院,而是敌人的营垒。
一旦陷入其中,最后的结局,难免变成一个无用的白痴。
但无论怎样,也得等到夜幕降临。
白天逃跑过于引人注目。
……
堂塔会怎样对付我呢?
杜丘想象着,当堂塔一旦得知逃亡的检察官潜入了他的医院,将会何等的惊愕。
杜丘身上蕴蓄着沉静而愤怒的力量,静候对手的挑战。
“出来,诊察!”
护理员粗暴的吼声,在夜色中回响。
杜丘被两个男人拖了出来。
这种作法,明显地充满了恶意。
他被带进院长室。
“坐下!”院长冷酷的目光盯着杜丘:“你到底是什么人?说出你的真名字!”
“津山皎二…”
“胡说!津山怎么会打听起武川吉晴的事?”杜丘大吃一惊。
他想起来,崎中和土井上午曾被叫出去诊察过。
也许问过他们了?
“我有个朋友,他认识武川。”
“津山皎二,已经打过电话了!”
院长的额头上青筋暴跳,深陷的眼窝里闪出野兽一般残忍的目光,“不说的话,我可以让你说!”
堂塔用下巴点点桌子上的电击治疗器。
“现在它就放在那儿,这家伙是110伏的交流电,平时用它来进行麻醉。现在要是放在你脑袋上,想想会出现什么结果?我想那是不言而喻的。你就要人事不行,全身痉挛。搞不好,一星期也恢复不了记忆。就象雷击一样强烈。用过一次,保证你下次再见到,就会乖乖地伏首听命。”
堂塔的脸上,布满了阴险和狠毒。
“的确。”杜丘慢慢地点了点头。
在无麻醉的情况下使用电击疗法,不管谁都要变得呆头呆脑,服服帖帖。
对此他早有所闻。
挨上那一下子,就根本谈不上逃跑了。
杜丘一边点头,一边窥测方向。
在他背后,有两个护理员站在那里。
堂塔使了个眼色,一个护理员立刻抓住了杜丘的两只胳膊。
只晚了那么一刹那,杜丘后悔莫及。
“我可不是只让你说说『的确』什么的那种人。名字要是忘记了,能不能给我想出来呀?”
堂塔把电击治疗器拿在手里,伸到杜丘眼前。
“等一等!”
杜丘本想大喊一声,却没有喊出来。
电极“啪”地一下触到了脸上。
在那一瞬间,杜丘跳了起来。
这是不可思议的一瞬,简直不知出了什么事情。
“这是放到你脸上,要是放在你脑门上,一通电,你就要全身痉挛,小便失禁,昏死过去。怎么样,试试吧?”杜丘默视着堂塔。
他看着堂塔那凹陷而暴虐的眼睛。
“趴下!老老实实地听我管好了!不然的话,一辈子也不让你出去!”杜丘摇了摇头。
“那么,你是想来点武力才行啦?”
堂塔的眼睛里,好象有一种捉摸不定的目光。
杜丘刚刚闪过这个想法,突然间电极触到了他的前额。
他觉得好象被拖进了雷电交加的云层中,脑袋里有如翻江倒海一般,随后就不省人事了。
“挺不住的家伙!”堂塔向哀叫着昏死过去的杜丘踢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