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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朝自己弯了弯嘴角,做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这是每天都要做的功课。

从前是为了告诉自己,你天生丽质,青春无敌,勇敢的去接受那些欣赏,艳羡,妒嫉,甚至是色迷迷的目光。

这样对自己笑一笑,一整天都会充满信心!

后来,妆台上的东西一天天变多了,越来越高档了。

那笑容里也渐渐的掺进了更多的内容。

有岁月沉淀的风韵,也有日复一日的倦怠,有阅历增长的从容练达,也有不经意间迷惑出神时的空白,隐隐牵绊着一丝落落寡欢。

看看时间,快八点了。

祁婧也算是体制内的人,并不掌握什么权力,也不是很在意别人看重的公务员身份,工作虽然清闲,班儿还是要按部就班的上。

轻松中的无聊应该属于无聊的高级版本了,她默默的用目光抚摸着脸颊上不甘寂寞的完美线条,或许正是太无聊了,才让她鬼迷了心窍。

深吸一口气,开始操练起桌面上的瓶瓶罐罐,动作轻巧而熟练,每一个步骤都了然于心,无需思索。

化妆于她,不过是做些恰到好处的修饰和点缀,从细节着手,不落痕迹的凸显自己的优势,根本不需要搞改头换面的浩大工程。

“你这也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嘛!”许博曾经不止一次的为那些动辄上千的小瓶子叫屈。

殊不知,化妆的最高境界就是让人看不出来你化了妆。

收拾停当,站在穿衣镜前打量了一下自己,虽然不得不穿起宽松款的连衣裙,镜子里的人照旧袅袅婷婷,光艳照人。

鼓胀胀的胸脯把裙摆撑起一些,腹部一点儿也不显山露水,肩背腰臀的曲线若隐若现,反而更加引人遐思。

“婧婧,快点儿,上班迟到了。”是老妈在喊。

祁婧没应声,直接走了出去。

老妈殷勤的一边催促一边在给许博盛豆浆,笑容里有难以掩饰的谄媚。

桌子上焦红的油条,金黄的煎蛋,奶白的豆浆,色调暖暖的透着热气。

许博穿着运动衫叼着油条看了祁婧一眼,说了句“快吃吧”,就继续低头吃起来。

他的发梢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汗还是刚冲了澡没擦干。

祁婧听不出他声音里的情绪,“嗯”了一声,走到桌边拈起一根油条咬了一口就去拿柜子上的包。

“我快来不……”

后面的两个字还没出口,许博探过身子,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倒退着拉回桌边。

他嘴里嚼着食物,伸手一指椅子,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那目光里惯常的霸道背后仍然看不出喜怒。

近来,祁婧好像被人在脑子里装了雷达,总是不自觉的在男人的一举一动里捕捉情绪的波动,可惜一直不怎么好用,这次又是徒劳。

“好好吃饭,你现在不能缺营养”许博喝了口豆浆,咽下食物,说话的语气一如平常,只是并不看她。

“对对对,婧婧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啦,不能像以前由着性子不管不顾的。”老妈赶紧附和着,把两个煎蛋推到她面前,“你看许博多关心你呀!”语调里全是露骨的讨好。

祁婧把手里的油条递到嘴边,乖乖拿起了调羹。

“关心”,“以前”,“不是一个人”,每个字眼都在不同的方向刺激着她的神经。

两个月了。

那天许博不由分说的把她从手术室里拽出来,径直回了家。

她追问缘由。

他只是沉默,直到进了家门也没说一个字,阴着脸把她安顿在床上。

她没见过他这样子,顺从的任他摆布,心中敲鼓,见他起身要走出房间,再也忍不住了,追着他的背影问:

“究竟怎么了?”

他关上卧室的门,出去了,头也没回。

祁婧听见客厅里打火机的声音。

一阵恶心袭来,她起身冲进卫生间,只是徒劳的干呕,眼泪却止不住的涌出来。

不知是妊娠反应太强烈还是怎么,只觉得胸口被揉碎了一样的难受。

当初两家的父母都盼着他们要小孩,说第一胎最好,要好好计划,细心准备。

可现在一切都完了。

肚子里的头胎像是个长满了倒刺的魔鬼,她甚至能听见它尖利刺耳的嘲笑声!

陈京玉消失后的那几天,她不吃不喝,即便是白天也觉得躺在无边的黑暗里,身体里没有一丝生气。

离婚后没来得及收起的婚纱照还挂在床头,整个曾经温馨无限的房间变成了嘲讽的无边地狱,不停的回荡着一个淫妇歇斯底里的叫床声。

她在肉欲的泥潭里被一波又一波的高潮淹没了心智,低贱得像婊子一样舔着一根巨大的鸡巴,却天真的以为那里边装的都是神奇的家传绝技和让人尊重的学识教养。

其实,只不过是想让这根文雅倒无耻的鸡巴干自己罢了。

那个寡廉鲜耻的淫妇就是她自己!

夜晚的寂静里,祁婧能听见自己浑身的血在流动,从越来越虚弱的心脏流向小腹下一个温暖的宫腔里。

那里正孕育着一个无知的生命。

她不知道是该谢它还是恨它,是它让她看清了自己的轻浮与幼稚,惊醒了那个痴妄可笑的迷梦。

也许要不了多久,它也将抽走她生命的所有力量,让她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什么也不用想。

“……看见他我会有心跳的感觉!”

这是她当着自己亲妈说的话,还能清清楚楚的记得她脸上僵住的惊诧,这样牵强又没羞没臊的理由是在说给谁听呢?

除了那个淫妇自己,谁他妈还相信有心跳的感觉,心跳的感觉是不是就是欠操的感觉?

是肉欲还是情爱,原来是如此的模糊不清。

那个衣冠禽兽居然连露面的胆量都没有就逃之夭夭了。

这样的王八蛋居然让她揣上他的种还心甘情愿的做双宿双飞的大梦。

她真的被那根大鸡巴干爽了,也干傻了,干得放下了尊严,不顾廉耻,更别提曾经的骄傲了。

为了取悦他,什么下贱的事没做过?

女人一旦相信了爱情,智商真的会被清零么?

所有的一切都被一句“对不起”摧毁了。

最可笑的收场莫过于此,分辨得再清楚,对一具枯萎凋残的躯壳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不管是什么感觉,心不再跳,都将化作虚妄。

不过,还真有比她还傻的,就是现在坐在客厅里一根接一根抽烟的男人。

许博在她最狼狈的时候挡在她身前,告诉那些人,他是她老公!

可她已然无法把他迎回他们曾经的家,只能一个人落荒而逃。

在她即将耗尽生命最后的能量,对这个世界不抱希望的时候,他来了,没有责怪,没有怨怼,只是紧紧把她搂在怀里……

可是,她没脸叫他一声老公了,她只能说对不起,对不起!

自始至终,她都想说这三个字,她一直都知道那是错的,却不肯承认。

起初她告诉自己是他不好,他花天酒地,他盛气凌人,他不懂她的心思,自以为是的只会用钱打发她。

可不管多少理由都盖不住心底的那三个字的影子。

她记得那三个字终究还是说出口了,也许仅仅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

那天许博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失魂落魄的离开了这所房子。

她在他迈出门去的刹那慌张的脱口而出,声音是那样的虚弱,愧疚耗尽了她的勇气,也不知他有没有听到。

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是多么害怕看到他黯然离去的背影。

没想到,他并没走远,他回来了。

当他抱起她残败污秽的身体,她清楚的意识到,在这世上唯一的留恋只剩下这三个字了。

还可以当着他的面说一声对不起。

那一刻,她麻木冰冷的心是多么感恩上苍的宽容,还能给予这样的机会。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祁婧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并不奢求他的原谅,只想着说完就能躲进无知无觉的黑暗,不必继续面对自己的丑陋和不堪回首的一切荒唐是非。

他没有说原谅不原谅的话,回应她的是温凉轻柔的亲吻。

她感觉自己枯槁僵硬的身子被他吻得轻飘飘的,寸寸碎裂了,干涸的心脏烧灼一般的疼。

房间里响起一声尖利的嚎叫,接着就是撕心裂肺的哭声。

直到嗓子嘶哑得像吞了烧红的炭,她才意识到那叫声是自己积郁已久的愧悔和委屈。

他的臂膀是那样的充满力量却又小心翼翼,仿佛捧着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直到她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