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3)

凉山叹息 动物园男孩 7965 字 2023-08-26
请收藏本站,并多收藏几个备用站点:

“你不是前两天还很害怕吗?今天你就待不住了?”

说着说着,我突然就想起了守宫几天前跟我说他是富二代的事情来,大脑随即就蹦出了一个有点损的想法。

我话里有话地对他说:“我很忙的啊,我要发货的,我欠了守宫的钱。”

“你欠他多少钱?”

“还剩一万多,将近两万。”

“小意思,我以为多少钱呢。”他得意地冲我笑了笑,“我替你还了。”

我很惊讶。

“两万块钱,你他妈说帮就帮?”

我确实想从他身上捞一笔,但我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痛快。

他果真履行了他的承诺,得益于他的存在,我很快就还清了欠款,甚至还攒下了不少钱,毕竟跟他在一起,吃饭、娱乐、吸毒、找小姐……我一分钱都不用花,他甚至主动帮我交了三个月的房租。

那些天他跟我讲了很多他的事。

他从小就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

他的初中是在水西门附近读的,那一带有点乱,所以他很早就开始去歌舞厅里混了,如果你在夜场里找不到他,那他就是在飙车。

吴垠很自豪地告诉我,他在南京有一个摩托车队,有几百辆车子,登过报纸、上过电视,是公安的眼中钉。

他曾经好几次因为飙车差点死掉,因为他经常毒驾,城西干道、玄武门隧道、紫金山、太平门……这些都是他过去差点送命的地方,他被联防救过,也被防暴大队抓过。

其实在他跟我说这些事的时候,我总是跑神,也许我只是对他的钱感兴趣,他过去有多风光自在我并不太关心,但我会装作听得很认真的样子,时不时地问他:“然后呢?”

我这下算是明白他之前为什么总是逃出来了,他这个性格简直一天都待不住,他不到处乱跑他就会死,并且他倾诉欲很强,他不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事他就会死。

我总是动不动就恭维他,你真有钱、你太厉害啦、我好崇拜你、我真的好羡慕你……有时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我是不是真的很崇拜他了。

因为只要你能做到把一个谎言重复一千遍,它就会永远变成真的,连你自己都会相信。

我承认我这个人确实有仇富的心理,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和吴垠朝夕相处,我发现我并不讨厌他。

我的人生再一次变得无忧无虑,甚至还多了一棵摇钱树,这都要多亏了吴垠出现在我生命中。

对于一个穷人来说是这样的,钱的问题解决了,大部分烦恼就解决了。

我也终于如愿以偿地和茉莉一起溜了冰,是小宁帮我们打的掩护。

在我租的房子里,我把门锁好,窗帘也拉好。

只有我和她。

这次我不贪婪,一次只溜一克,然后不知疲惫地跟她做一天爱,在一天之内把我所有的子弹都倾注到她体内。

与之前在酒店里和好几个人的群交大战有所不同,和茉莉在一起溜冰有种神话故事中的爱恋味道,她会像一个妩媚的精灵一样不断索取,我感觉自己每一寸肌肤都浸淫在她勾魂摄魄的温香软玉里,汹涌的泉水拍打在丛林的山石上,清脆的风铃在空旷的山谷里激荡……在交欢结束后,她会和我一起洗澡,穿好衣服,带着我的子子孙孙回到她和守宫温暖的家;我会吃点阿片药来强迫自己睡觉。

幸福又安逸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着。

在我家里偷情,我们常常这样,我们的秘密滴水不漏,茉莉只不过是出门逛了一天街罢了。

扯远了,继续说回我和吴垠。

我曾以为我和他这段虚假的友情可以地久天长,但没想到这种傍人篱壁的日子终究还是在2002年的春天结束了,并且是以一种令我始料未及的方式。

那天是一个凌晨,我和吴垠一起吃了芬太尼,然后在府河桥上闲逛。

我们手中燃烧的烟蒂是唯一的亮光,河水深不见底,如果不是微风在它表面吹起点点涟漪,那它就是一面乌黑的镜子。

吴垠冷不丁地突然问我一句:“俄切,你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比较好玩啊?”

“这不应该我问你吗?你一个富二代,难道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钱、奢侈品、漂亮女人、豪车还有别墅……”

吴垠摇了摇头:“不是,我说的是那个。”

“哪个?”我被他问得摸不着头脑。

“四号啊!四号海洛因。”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那是一种从小到大都没有烦恼的人才会流露出的眼神。

我白了他一眼,莫名其妙地问他:“那东西怎么了?你不就是因为玩这个才被抓的吗?”

“不,你不懂,南京现在的海洛因都是屎货,纯度低得要死,只有百分之七到百分之八左右,你没发现守宫他们最近两个月都没从南京进货吗?现在的他们手里的四号都是从武汉拿的,但我感觉也就那么回事。我听说你们凉山的四号都有一条私密的进货要道,跟缅北的马帮队接头,沿途只经过昆明。”

我不禁有点对他刮目相看了,没想到一个整日养尊处优的阔少爷也知道这些贩毒的门道,我笑着对他说:“对啊,这你都知道?”

吴垠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玩一次这样高纯度的东西。”

“能。”

“啊?”

“你啊什么啊?我说能,我能搞到。”

“你少吹牛了!连守宫都没有,你怎么搞得到?你就一小孩。”

我冷笑了一声:“守宫算个鸡巴,我说我能搞到就是能搞到,你就等着吧。”

吴垠不停两眼放光的问我真的假的,也许那一刻他对我是崇拜的。

我告诉他,给他这个东西是有条件的,那就是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东西是从哪来的,尤其是不能告诉守宫,吴垠同意了。

那天我们在江边聊了很久很久,我发现我们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建立起了一种奇妙的友谊,我承认我接近他是为了他的钱,我也知道他接近我是只是因为他在成都无依无靠,但我相信那个晚上我们至少都从对方身上找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他羡慕我的本事,我嫉妒他的命运。

第二天我去了吉则那里,我要履行我的承诺,牛逼都吹出去了,我答应他的东西必须给他搞到手。

我们诺苏人在南站附近的大院就是吉则的毒窝,只要你跟吉则关系足够好,只要你肯多加一点钱,他就愿意卖给你超高纯度的四号。

我带着我的“家乡特产”回了守宫的仓库,屋里一共有五个人,守宫、茉莉、小宁、飞仔,还有等待我和海洛因就像等待自己的亲密爱人一样的吴垠。

我走到吴垠身边,开玩笑式地小声对他说:“少爷,您的四号来啦!”

听完我这句话,吴垠顿时打了一个激灵,他赶快抑制住心里的喜悦,抓着我胳膊问我:“真搞到啦?牛啊!”

吴垠停顿了两秒,压低声音对我说:“给我扎一针吧,我想注射!”

我赶忙摇摇头,“不行!这纯度太高了,还是烫吸吧,注射你受不了的。”

他一脸不屑地切了一声:“这有什么!我又不是没玩过!”

吴垠各种跟我软磨硬泡,我就是不同意给他注射,我不仅不想给他注射,我还想给他再降点纯度,这都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

可是就在我们双方都不断拉扯、僵持不下的时候,没想到吴垠突然拍拍我的膝盖,对我说了一句令我意想不到的话。

“我知道你和茉莉的事,你不希望让守宫也知道吧?”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有种晴天霹雳的感觉,他不会真的看见了吧?

我赶紧东张西望,确定屋里没有其他人听到他说的话。

“我和她什么都没有,你能知道什么?”

“是吗?我知道你睡了守宫的女人,百分之百。”

我有点慌张,也有点生气,但我也只能故作轻松地问他:“你亲眼看见我肏她了?你有证据吗?”

“我不需要什么证据。”吴垠停顿了一下,点上一根烟,继续说:“我只需要旁敲侧击地跟守宫提醒一下,让他自己去发现,就算我说的不是真的,你也完蛋了。难道不是吗?你说你一个人在异乡漂泊,可别因此大难临头啊!”

我无言以对。只是愣在那发呆。

其实我有点掐死他的冲动,但我只是木讷地把那一小袋海洛因捏在手里,一动不动。

我咬着牙问他:“妈的,你敢威胁我?”

啪。吴垠在我的肩膀上戳了一下。

“我逗你玩呢!不会真让我给猜对了吧?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放心吧,我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强行给他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所以你到底帮不帮我扎针啊,我不会。”

“好,我扎,但我先给你少推一点进去,这是为你好。”我确实被他给拿捏住了,只好服软。

我从玻璃茶几下边的抽屉里找了一个新的注射器,又管飞仔借了汤匙、橡皮筋、还有一个装有柠檬汁的滴瓶。

药粉倒在汤匙里,打火机在下面慢慢烤制,其实就算用纯水也能把它化开,因为它实在是太纯净了,几乎没有一点点杂质。

“把你袖子撸起来,这次我教你,以后你可以自己扎了。”

“俄切,你不吸海洛因却会给人扎针,你真厉害。”

“嗯,你别乱动,我好久没给别人扎过了。”

吴垠从来没有注射过,他的血管还是健康的,没有任何的干瘪、凝固、软骨化的血栓,给他推进去简直易如反掌,但我这次却格外地紧张和小心,是因为他手里有我的把柄吗?

我把橡皮筋绑在他的上臂上,找准他胳膊肘内侧的血管,然后倾斜针头。

零点五毫升、一毫升、一点五毫升……推了一半进去,他浑身颤抖几下,体温迅速升高,瞳孔开始急速收缩,针尖样。一次完美的颅内高潮。

“感觉怎么样?还要推吗?”

他没有回话,仿佛石化了一般定在那里。

这不太对头,他定格在那里的时间有点长了。

“醒醒,吴垠,醒醒。”

吴垠仿佛淹死在了头脑的梦境中,他细小的瞳孔里满是濒死的挣扎和快慰。

身体的小幅度抽搐和皮肤上不断冒出的汗珠是他唯一留给我的反馈。

“我操……”我捧起他的脑袋,使劲晃了起来,“吴垠,快醒醒,你他妈别吓我。”

快醒醒啊……事态越来越不可控了,吴垠像一根软面条一样瘫在沙发上,他的嘴唇开始发紫,微张的嘴巴里冒出白沫,他的瞳孔依然缩得那么小,小得仿佛快要消失掉。

这下真的完蛋了,我的心脏吓得都要骤停了。

我赶紧冲屋里其他人大喊:“喂,出事了!快来人啊!”

守宫他们都闻声赶过来。

“怎么了?怎么回事?”

“帮他打了一针四号,就成这样了!现在怎么办?”

我在撒谎。

大伙们看到吴垠的惨状后纷纷手忙脚乱起来,小宁跪在地上,让吴垠的头躺在她腿上,她用手按着吴垠的人中,但根本无济于事。

她带着哭腔说:“快打120吧!他要不行了!”

守宫第一个不同意:“你疯了吗?不能送医院!去医院了你怎么跟医生说?说他扎四号扎成这样的吗?”

“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啊!就说我们不认识他!”

“你当警察都是傻子吗?”

“那你说怎么办?!”

“给他催吐!”

“催吐没用,他是打针又不是吃药!”

“快把他两条腿举起来,听我的,我妈以前当过护士!”

“不行不行!没用!去接点凉水浇他的脸试试!”

大伙们七嘴八舌地吵起来,在这期间吴垠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的耗尽。不能报警,不能送医院,我们只能用自己的办法抢救他。

我们试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守宫甚至已经打算给他注射一针兴奋剂了。

“都别吵了。”

茉莉的声音就像利剑一样划破我们的争执,她使劲捏着吴垠的手腕,“不用吵了……没用了。”

听完这句话,我有种眼前一黑的错觉,我的耳朵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穿了,一阵剧烈的耳鸣围绕着我。

人已经走了,不用送医院了。

吴垠再也不会醒来了。

那针没打完的海洛因还静静地留在他纤细的手臂上,冒血的注射器平躺在他的胳膊上,给他的青色血管顶起了个小包。

他的身体似乎还没死透,还有活人的温度。

眼睛还保持着濒死时睁大的状态,他的瞳仁依旧是针头大小。

方才大伙们争论不休的喧闹也在此停止,整个仓库里鸦雀无声,甚至没人敢大声的呼吸,没人敢打破这诡异的寂静。

我发自内心地希望吴垠能突然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