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乱(1 / 3)

重来 石哲斜 6634 字 2023-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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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多钟,天色依旧漆黑。地上的积雪和路边的街灯,将天幕映得微红,无限延伸,悠远深邃。

程梅一手扶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心神不宁,右手大拇指正轻轻地捏揉自己的右眼皮。

她穿着那种浅褐色贴身的针织毛衣,本就不小的上围在毛衣的勾勒下凹凸有型。

下身是很普通的棉料喇叭裤,此刻她翘着二郎腿,微微抬起的右臀把裤子撑得略紧,恰到好处地展现出程梅饱满的曲线。

上身和下身分开琢磨,或许会浮想联翩,但上下一结合,就是一个很平常的家庭妇女,不会让人生出什么其他的想法。

程梅的丈夫刘晖刚从厕所出来,见妻子还在悲伤地静坐,甩甩手上的水,在程梅身边一坐,安慰道:“还是眯一小会儿吧,今天得把哥和嫂子都接回来,我都帮你联系好了,不然你今天撑不住。”

“睡不着……”声音暗哑,却不失温柔,软糯糯的。

程梅把手拿下来,一头青丝简单地拢在右肩,微白的嘴唇轻启,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一夜之间,她憔悴了不少。

眼睛还是充着血丝,眼圈有点发青,整张脸疲惫中透露着悲伤和担忧。

她没化妆,很白,很好看,但不是那种惊艳类型的美人,就是那种大气成熟长相,漂亮是漂亮的,但脸骨平宽扁大,就显得乡土气。

美中不足是鼻子有点钝,鼻头比较大,鼻翼也很厚实,所以有些角度看又有点憨……

她就是那种淡雅和乡土气质之间反复横跳的女人,往往让人忽略姣好的容貌,而关注她那种贤良淑德的气质——俗称长了一张老婆脸。

见程梅状态不是很好,刘晖拉过程梅的手,温柔地说:“小梅,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事已至此,节哀顺变。现在主要的,是先把哥和嫂子的葬礼,还有墓地的事情办妥了,你不能一直这样,身体吃不消的。”

程梅倒是越听越皱眉,语气不是很好地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说完,开始揉自己的胃。

刘晖倒是没因程梅的态度而不满,一见程梅这般,就赶紧起身去翻药箱拿胃药,药箱里有两瓶西咪替丁片,他稍微分辨了一下,拿了瓶身处没有黑色油墨的那瓶,然后倒出一粒,赶紧给程梅服下。

这是程梅的老毛病了,所以家里一直都备着药。至于为什么要搞区分……那是刘晖自己的隐私了。

刘晖是开书店的,也和朋友一起开店入股拿分红,程梅是一所高中的美术老师,课少还很清闲,所以他们一家的小日子过得不错,不说大富大贵,但也有点小钱,没受什么委屈。

两人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刘芯23岁,大学马上毕业;小女儿刘蕊15岁,也快中考了。总的来说,他们一家人过的比较幸福。

幸福的人自然而然地年轻漂亮,程梅便是如此,今年五十岁的她,在常年保养和健康的心态加持下,看起来也就三十尾巴快四十,身材曼妙,而且不知怎么地,她年轻时候长得并不惊艳,可以说是寡淡,现如今年纪越大,越有韵味。

弄得刘晖年过五十依然对程梅性致勃勃,而程梅也是虎狼之年,二人便时不时地共赴巫山,春潮连连……

总之就是十分和谐,非常舒服。

到了他们这个岁数还能如此恩爱,也算是难得。

然而男人嘛,总是觉得自己还不够,而且刘晖确实不再年轻了,便开始偶尔找点药吃,一来自己有信心,二来满足自己老婆。

他也怕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也很小心,不过还是被妻子发现。

程梅很在意丈夫,于是把发现的药统统没收,为此二人还展开一场侦查与反侦查的悬疑大戏……

到最后他倒是想了一招以假乱真,把药藏在胃药瓶里,再偷偷放一个不显眼又不偏僻的地方。

就算妻子发现了,家里胃药那么多,她也不能马上就吃这瓶药,到时候再转移阵地,妻子再问就说误扔了,基本没什么破绽。

刚刚那瓶是他昨天就弄好的,还没来得及藏,程梅家那边就发生如此噩耗。

刘晖一想这几天还会很忙,这种事情到时候再说,办正事要紧……

话说回来他还挺感谢程莱这个侄子,居然有这种药的门路,最开始还是他给自己买药,但也不能老占别人便宜,于是他就和买药的人加了联系方式,自行购买,不再麻烦程莱。

这次他买的是新药,能激发情欲,男女皆可服用,前天他刚给程梅偷偷吃了一点点,当晚二人就干柴烈火颠鸾倒凤,仿佛回到年轻的状态,自己非常受用。

大侄子听说也想买,刘晖二话不说直接送给程莱一大半,尽管自己是长辈,但也不能老占人家的,这人情来往必须得办得妥妥当当。

当然他要是知道程莱用这个药干了什么,他一定会对跟自己没什么代沟,什么话题都可以聊的大侄儿有一个全新的认识。

……

程梅吃完药后又继续揉着肚子,什么药吃完都得缓一会儿。

而刘晖则把药随手一放,贴心地给妻子揉,见程梅表情好受了一点,便起身穿好衣服,准备出门去接因风雪延误航班的大女儿。

大女儿为了保研今年就没回家过年,在学校学习,还是程梅思女心切,大女儿才有临时回去住几天的想法……

谁曾想也赶上了舅舅舅妈的噩耗。

“你开车注意点儿。”程梅依然不放心地叮嘱道。

“我知道,吃完药你就稍微睡一会儿,我把芯儿接回来,你再联系小莱,咱们一起去医院。”语毕,刘晖就关门下楼了。

程梅直直望向门口,心乱如麻。

程莱曾经对自己透露过他的想法,想的是捉奸,而她却觉得此计不妥,程莱是以一人之力对抗侄媳妇家的势力,无疑是以卵击石,便劝阻程莱。

不过此事程莱也就提过一次,然后就再没提及讨论过,而程梅也只当是程莱郁闷时发泄的胡话,并未当真。

而今天她一听程莱的描述,她就敏锐地捕捉到其话语里的意思。

她没想到程莱居然真的敢这么做,而且她更害怕自己哥哥和嫂子的死,是程莱所为。

程莱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她以为自己很了解他,但是今天她才发现侄子突然变得陌生和可怕,尤其那句“不要问得那么多”……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程莱肯定会做出什么事情。

回到家她又给程莱打电话,程莱倒是接听了,并发誓自己没有做了大逆不道的事,也不会干傻事,她这才稍稍放心。

放心归放心,但这股心慌的劲儿还是过不去,她又重重地长叹一声,试图让自己稍微好受一点。这时,小女儿卧室的门开了。

“妈妈……”

慵懒又娇滴滴的声音惹人怜爱,她穿着粉色棉睡衣,散着头发,眼睛也红彤彤的,看样子也是没怎么睡好。

她趿拉拖鞋坐到程梅身边,轻轻靠在自己母亲的肩膀,把头发往旁边一拨,露出姣美清雅的面容。

她长得很像程梅,可以说刘晖的基因对小女儿的影响几乎为零。

“怎么了蕊蕊?”

“妈妈……我有点害怕。”刘蕊小嘴一扁,那小模样甚是可怜。

“害怕什么呢?”程梅顺势搂住女儿,轻抚她柔顺的青丝

刘蕊先是沉默几秒,然后才小声说:“妈……你说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梅一听就明白了,女儿是因哥嫂离世,开始思考死亡了。

也是,自己父母离世的时候,孩子们都还小,没什么印象,如今到现在长大了,什么都懂了,这是她第一次离死亡这个概念如此接近,难免不会胡思乱想。

“蕊蕊,你得先明白一件事情,生老病死,是我们不可避免的。”程梅耐心地讲解,刘蕊也眨巴大眼睛在认真地听。

“所以,你不要惧怕死亡,而是要想好你在有限的人生里,怎么有意义地活着,这样等你真的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不会留有遗憾……”

刘蕊默默地点点头,但眼神里一半清明一半迷茫,看来还是似懂非懂。

就在程梅还想进一步解释时,突然有人敲门。程梅一想,难道是丈夫落下东西了吗?于是起身去门口,朝猫眼里一看,是程莱。

“小莱?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程梅也没多想,本来也是要过一会儿联系侄子一起去医院的,只是他贪黑过来,稍微有点纳闷。

“去老丈人那儿说了一宿,也睡不着,就想先过来了。”

程莱边进屋边揉揉胃,换完鞋把衣服一脱,里面的黑色薄毛衣干干净净的。

可是这一脱,程梅觉着,这衣服有点小还显老,而且侄子从身边经过,还有股很浓的铁锈味。

“蕊蕊……”

“哥……”

程莱伸手揉揉刘蕊的小脑袋,看着比自己小了19岁的小表妹,他的嘴角终于出现一丝笑意。

刘蕊也甜甜一笑,轻轻摇摇小脑袋假装不耐烦状。

程莱很宠她们姐妹俩,所以刘蕊自然比较喜欢和这个叔叔岁数的哥哥相处。

程梅见侄子的精神状态好了不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便对女儿说:“蕊蕊,继续回去睡觉吧,还得起早呢。”

“哦……”刘蕊乖巧地点头,俏生生地回屋了。

目送刘蕊回屋关门,程莱眼中的笑意突然黯淡了不少,他扭过头看着自己的姑姑……

自己视为真正母亲的人,表情复杂。

既不解,又愤怒,既悲伤,又无助。

他眉毛拧在一起,胃又在隐隐作痛。

他自从跟父母住在一起,吃饭就被母亲催促着快点儿吃,结果常年着急吃饭,吃出了胃病。

程梅敏锐地察觉到程莱的眼神和表情,蛾眉微蹙,略迟疑地问:“怎么了?和你岳父怎么谈的?”

程莱苦笑地说:“当然没谈拢,你也知道家庭是考量干部升迁的一个因素,我在他的麾下……他不可能答应我。”

“那……你想怎么办?”程梅担忧地问。

程莱张开嘴刚想说什么,看了一眼刘蕊的房间,随后伸手招呼程梅,指着刘芯的卧室。程梅更是一头雾水,有什么话非得这么避着人?

程莱轻轻拉着程梅进刘芯的卧室,程梅虽然不解但也没怎么抗拒,跟着进屋了。

程莱把门虚掩,开门见山,严肃地问程梅:“姑姑,你早就知道了吧。”

程梅刚坐床上,听到这话茫然无语,愣神了几秒,然后满是不解地问:“知道啥啊?”

“哼……我爸和江诗彤。”

“不是……你爸和她又有啥事了?”程梅担忧地看着莫名其妙的程莱……这孩子不会受刺激了吧。

“你还想瞒我?!”程莱见姑姑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再也控制不住满腔的愤怒,怒声质问。得亏房间隔音好,不然肯定吵醒刘蕊。

“我瞒你啥了?!你这孩子咋了?!”

程梅立马站起身搭着程莱的胳膊,这一靠近,身上的铁锈味和腥味直灌进一鼻子,程梅不免捂住口鼻问:“你这咋的了,身上咋有股锈味儿呢?”

程莱微微嗅一嗅,无奈地嗤笑道:“还是洗不掉这味儿啊……”说完捂着肚子慢慢弯腰屈膝,他往后靠在墙上,咬牙切齿几下又倒吸几口冷气,一脸受不住的痛苦状。

程梅见状赶紧去客厅找胃药,而程莱边疼边拿拳头咣咣地捶墙,一下又一下,越来越用力。

程莱紧了又崩,崩了又断的神经一瞬间彻底泄下来了,可就算是这样他的脑子还在快速思考着。

看程梅的反应,根本不像是隐瞒和谎言被揭开的状态……

要么是她演技太高,要么就是她根本就没做过这件事。

到底是谁在骗我?!到底是谁在骗我?!是你江诗彤为了求死一心激我?!还是姑姑你也像我妈那样为了所谓的家,为我好而瞒我?!

他太痛苦了,太累了,终于站不住,滑坐在地上。

程莱垂着头,默默抽噎着,而程梅一手端杯一手拿药,进门看见程莱此番模样,连忙把手里的东西放在门口的分层立柜上,转身就去拉程莱。

“起来,别坐地上……孩子啊,你到底咋的了?”

又拉又拽起不来,程梅只好跪在程莱旁边。

程莱的身体随着抽噎一颤一颤,程梅伸手捧住侄子的脸,轻轻一抬,发现他已泪流满面,涕泗横流。

程梅也不顾衣服脏不脏了,把袖口往前一抻就去擦程莱满是眼泪和鼻涕的脸。

“姑……我问你个事,你千万别骗我。”

程莱肿着泪眼,哑着嗓子,委屈地向程梅询问,可怜无助得让人心疼的样子让程梅不禁心酸,也眼圈一红,带着哭腔应答道:“你问,你问。”

程莱欲言又止,边哭边干呕,最后鼓足很大的勇气,咽下一大口口水,弱弱地问:“咳咳……在我告诉你之前,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爸和江诗彤……他俩有事儿?”

“没有……”程梅也默默流泪,毫不犹豫地摇头回答道,“你不告诉我,我也不知道他们俩会干出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