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平儿披头散发,哭哭啼啼的来说:“不好了!我正和姐儿吃饭,只见来旺被人拴着进来说:『姑娘快快传进去请太太们回避,外头王爷就进来抄家了!』我听了几乎唬死!正要进房拿要紧的东西,被一伙子人浑推浑赶出来了。这里该穿该带的,快快的收拾罢。”邢王二夫人听得,俱魂飞天外,不知怎样才好。
独见凤姐先前圆睁两眼听着,后来一仰身便栽倒地下。
贾母没有听完,便吓得涕泪交流,连话也说不出来。
那时一屋子人拉这个扯那个,正闹得翻天覆地。
又听见一叠声嚷说:“叫里头女眷们回避,王爷进来了。”宝玉等正在没法,只见地下这些丫头婆子乱拉乱扯的时候,贾琏喘吁吁的跑进来说:“好了,好了,幸亏王爷救了我们了!”众人正要问他,贾琏见凤姐死在地下,哭着乱叫;又见老太太吓坏了,也回不过气来,更是着急。
还亏了平儿将凤姐叫醒,令人扶着。
老太太也苏醒了,又哭的气短神昏,躺在炕上,李纨再三宽慰。
然后贾琏定神,将两王恩典说明;惟恐贾母邢夫人知道爷们们被拿,又要唬死,且暂不敢明说,只得出来照料自己屋内。
一进屋门,只见箱开柜破,物件抢得半空。
此时急的两眼直竖,淌泪发呆。
听见外头叫,只得出来。
见贾政同司员登记物件,一人报说:
枷楠寿佛一尊。
枷楠观音像一尊。
佛座一件。
枷楠念珠二串。
金佛一堂。
镀金镜光九件。
玉佛三尊。
玉寿星八仙一堂。
枷楠金玉如意各二柄。
古磁瓶炉十七件。
古玩软片共十四箱。
玉缸一口。
小玉缸二件。
玉盘二对。
玻璃大屏二架。
炕屏二架。
玻璃盘四件。
玉盘四件。
玛瑙盘二件。
淡金盘四件。
金碗六对。
金抢碗八个。
金匙四十把。
银大碗银盘各六十个。
三镶金牙箸四把。
镀金执壶十二把。
折盂三对。
茶托二件。
银碟银杯一百六十件。
黑狐皮十八张。
貂皮五十六张。
黄白狐皮各四十四张。
猞猁狲皮十二张。
云狐筒子二十五件。
海龙二十六张。
海豹三张。
虎皮六张。
麻叶皮三张。
獭子皮二十八张。
绛色羊皮四十张。
黑羊皮六十三张。
香鼠筒子二十件。
豆鼠皮二十四方。
天鹅绒四卷。
灰鼠二百六十三张。
倭缎三十二度。
洋呢三十度。
哔叽三十三度。
姑绒四十度。
绸缎一百三十卷。
纱绫一百八十卷。
线绉三十二卷。
羽缎羽纱各二十二卷。
氆氇三十卷。
妆蟒缎十八卷。
各色布三十捆。
皮衣一百三十二件。
绵夹单纱绢衣三百四十件。
带头儿九副。
铜锡等物五百馀件。
钟表十八件。
朝珠九挂。
珍珠十三挂。
赤金首饰一百二十三件,珠宝俱全。
上用黄缎迎手靠背三分。
宫妆衣裙八套。
脂玉圈带二条。
黄缎十二卷。
潮银七千两。
淡金一百五十二两。
钱七千五百串。
一切动用家伙及荣国赐等一一开列。
房地契纸,家人文书,亦俱封裹。
贾琏在旁窃听,不见报他的东西,心里正在疑惑。
只闻二王问道:“所抄家资,内有借券,实系盘剥,究是谁行的?政老据实才好。”
贾政听了,跪在地下磕头,说:“实在犯官不理家务,这些事全不知道,问犯官侄儿贾琏才知。”
贾琏连忙走上,跪下禀说:“这一箱文书既在奴才屋里抄出来的,敢说不知道么?只求王爷开恩。奴才叔叔并不知道的。”
西平王道:“你父已经获罪,只可并案办理。你今认了,也是正理。”又转向北静王道:“如此,便劳烦王爷一会受累将贾府上男丁都带了去吧,我先回宫中答话了。”说着,上轿出门。
北静王送了出去,又回来,贾政仍跪着。
北静王忙命起来,将屋内人都散了,压低了声音道:“政老,你可知此番遭此事为何?”
贾政忙道:“小人不知,圣旨上不是说交通外官,依势凌弱?”
北静王叹了口气道:“那只是说给旁人听的罢了。你必不知道,万岁爷昨儿在元妃娘娘宫中驾崩了,如今只忠顺亲王一口咬定只说是元妃娘娘投毒害死了万岁爷,故而有此波折……”
待到北静王大致将事情讲了一回,贾政唬得早已瘫软在地,忙磕头道:“王爷明鉴,小官蒙祖上荫德,一直对皇上忠心耿耿,再不敢有些不恭,哪里会有这等说法?”
北静王将贾政搀扶起来道:“政老休要惊慌,你我两家几代交好,自打宁荣二公贾家便是世代忠良,只是今次不巧,又有小人在后头造次,因还需委屈政老几日,待查明白了定会还你府上一个清白。如今且先同我走一遭吧,也要想一想怎么对应上头问话。”
贾政忙又谢恩,北静王这才命人将贾府上下人等一并都带了去。
欲知后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