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劣质魔石无法储存魔力过长时间,所以一次性在木桶中加入很多,导致木桶升温还在持续,时间一长让人有些气闷,感觉到脸上的汗珠细密流淌成线时,芙兰从中站了起来,一线线水顺着她光滑的皮肤流下,从木桶中翻出,换上忧给芙兰缝制的毛绒拖鞋。
芙兰随意擦干净身体,就换上睡裙,喊上忧,和他一起处理后续。
“忧,今天你在第二局比赛之后说了什么啊?跟那个洛泰尔一样叽里咕噜的,而且他听了之后怎么突然态度就变了。”
芙兰躺在床上,忧坐在床边拿着针线缝着什么东西。
“我说他嘴上有韭菜叶子……”
“没有吧,我看的很仔细。”
青年扶额“我是想先讲个笑话的……”
随后说道“他说的是圣鸢尾语,在大陆内的语言,因为[克洛维一世]在教会内十分有名,基本上成了进入上层阶级的特征吧,很多教会国家,尤其是有骑士制度的都会用这种语言炫耀自己的学问。”
姑娘忽然说道“你居然会说这种语言,好厉害,可以教教我吗?”
不过她还有个疑问,既然这是上层阶级的语言,忧是怎么学会的?
“对了,忧,这话是谁教给你的啊?你和他说了啥?”
忧的眼神有点哀伤,但随后又恢复了正常“当然是我妈妈教我的啊,其实我只懂简单的几句,至于我跟他说的话……”
顿了一顿,好像在犹豫是不是该告诉芙兰真相“他作弊了”
少女很吃惊“骑士居然作弊……”
青年笑了一笑,骑士给自己定的规则如果能够遵守,那他就不是骑士了“芙兰我给你的书中,有对于声音的传导的事你看过了吗?”
“好像声音的传导是需要媒介的对吧!”芙兰不解,忧为什么会问这个。
忧解释说“他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断震动,用圣鸢尾语跟他说话,提示他怎么操作,至于骰子也是被那种微弱震动干扰的结果。”
姑娘说道“原来如此,所以你才选择稳定性很高的秘银”
忧点点头,确认女孩的说辞。
芙兰用手掌支起小脸“好像在最后那个骑士也会用通用语吧,也就是说他听得懂卫队士兵的道歉,不但用这事情要挟别人,还要用违背骑士准则的方式作弊,这都什么人啊。”
忧缓缓说道“这没什么,我还见过一个说自己不打女人的骑士,转手就去欺负一个二十几岁的少女,美其名曰[替天行道]”
回想起那些受到穿刺之刑的人们,忧在心口就有股说不出的怨气,而且当自己一对一把那个骑士打翻在地的时候,被他的同伙一拥而上,打的自己两个月下不了床,美其名曰[正义的群殴]。
真叫人倒胃口,那还是在骑士学院正在就读的贵族学生,身受高等教育的他们做事居然比禽兽还恶心。
当你愤恨自己不勇敢的时候,怎么办呢?
愤恨没有用,在人类所有的美德中,勇敢是最稀缺的。当命运之神,把你推向那勇敢的时刻,希望能够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勇敢。
但是在这种绝对的差距下自己能干得了什么?
无论是实习讨伐异教徒,还是津津有味的看着奴隶相残,这些让忧奋起反抗的事情,在那些上层人物眼里全都不值一提。
也因此从骑士学院中被赶了出来,连带着家里人也都丧失了平民资格,即便家人再怎么安慰,明知是同样的结果,毅力和不自量力有什么区别?
宛如堂吉诃德一样,当时的自己就是无谋和莽撞的集合体。
似乎看出青年心情的变化,姑娘有些愧疚地说道“忧,不高兴的话,换个别的话题吧~”
“好吧,我们聊什么?”
“我想听听那个叫[罗帕]的魔物……”
关于罗帕,现在很多学者都在研究它到底是植物型魔物还是动物型的,就跟着对真菌的模糊定义一样,但无一例外罗帕大多是寄生型,寄生在生命体上繁衍后代的魔物。
而广义上的寄生概念就是两种甚至多种生物生活在一起,分为两方一方受益一方受害,由受害的一方给受益的一方提供所需之物。
或许年幼的姑娘还以为是姐姐们对她的关爱,才给姑娘起了个[罗帕小姐]的称呼。
“呼~终于结束啦~我也该下班了,明天再见吧。”忧伸了个懒腰,对躺在床上的芙兰说道。
“唔~现在不是下班时间吧。”
“是啊,你给我加了三小时的班,要记得给我加班费哦。”
和往常一样,此时已经临近午夜,外面的天空已经黑透,也是该青年离开的时间了。
“唔~”
少女发出猫咪的咕咕声,当猫咪发出这声响时是因为愉悦,而在少女嘴中发出的意味则是有些不满了。
“我开玩笑的,好好睡吧芙兰,我明天还会照常上班的……”
停下了故事才发现在这里的夜是如此安静,跟远处宫殿的灯火通明简直就是两个世界,就连巡逻卫兵走动发出磨擦铠甲的金属声也微乎其微。
凶宅配上殇名公主,真是绝配,真想不出还有谁会来这种地方。
因此当一阵轰隆隆如雷鸣的马蹄声从门口的方向传来,忧和芙兰立刻就警觉了起来,距离太近了,像是一匹马,又像是千军万马。
会是谁?声音太过整齐,如果是马队,是不会发出如此整齐的马蹄声,每一个起落,都踏着独特的节奏。
庭院的大门没有起到防护的作用,马蹄声临近时自动打开,任由马儿们径直进入庭院,何等的失礼,这可是四公主的寝宫。
忧起身隔着窗户向下看去,下面亮闪闪一片,盔甲上反射的光线照的人难以直视。
眼神冷漠的纯血马,都足有六尺以上,马头上覆盖着尖刺头凯,铁叶甲保护着马腹,颈部,前胸等要害,马腿上也有一层精致的锁子护腿。
骑士们穿着作战时的君士铠甲,这种铠甲曾被称作铁叶甲,上面精细的结构专注防护,只付出了一点点的机动损失,搭配上特殊魔纹能够保护骑士即使被城防魔炮射中,也能留下一条命。
魔炮,是最强大的一种魔导武装,射出用承载魔力的媒介物质,锅碗瓢盆,火药强酸,都可以放入其中,经过炮管内被魔法师精心雕刻的加速魔纹强化射出。
这种巨炮如果用最高规格配置的话,射出的魔力弹可以瞬间轰飞一座几十万人的都市。
目前最高规格配置,最高位魔导师的魔纹加最高位圣器熔炼的炮管,媒介是[源初圣剑:一切为你]。
而城防魔炮虽然和它天差地别,但也是名副其实的中位魔炮。
这种君士铠甲的防御能力之强,由此可见。
“嘁”
忧一脸严肃,转身就要走向门前,却被芙兰伸手拉住。
“忧你要干什么?”
“芙兰这可是你的宫殿,擅闯皇族寝宫应该鞭刑五十……”
作为侍卫应该下去为主人御敌,这是作为仆人的职责,而且未经允许擅闯,自己一方完全是有理由将对方驱逐出去的。
“但是超过规定下班的时间还在主人房间的奴仆你要怎么解释?”
盔甲声已经进入走廊,而且步伐稳健,底气十足,此时出去还有机会把对方赶走。
可是你的主人是一个卧病在床的公主,你这么晚出去,难免会让人有其他的想法。
推开的木门发出吱吱的声音,一个男装丽人当先一步进入屋内,背后银甲骑士分列站立门外。
那人和芙兰有五分像,齐眉垂肩的长直紫发,柔顺和凌厉并行。
“咳咳?姐……拂晓姐姐?”病床上的芙兰盖着被子,喘着粗气不断咳嗽,隔着被子捂着胸口,两腿在被褥内挣扎想要起身迎接。
来人正是三公主[拂晓·欧若拉·雷斯卡特耶]。
拂晓只是用手轻捂口鼻,没有理会芙兰,这件屋内有着秋季变化带来的潮气,或者说在拂晓眼里这是肮脏的霉味。
“姐姐?你这是?”
拂晓把手伸向门外,再拿回来时已经出现一沓衣物,一边说着一边走向衣橱。
“好久不见了,皇妹”拂晓语气平淡,作为在大陆中央历练过的女强人,见过不少风浪“秋天到了,怕你着凉,姐姐送你几件衣服,都是从浮空岛[不列颠尼亚]的特制羊毛编制的……”
在芙兰的注视猛的打开衣橱,冷厉的碧绿瞳仁注视着衣橱的任何一个角落,在芙兰急促的呼吸声伴奏下,把衣物一件件摆放在衣橱里。
“咳咳咳,谢……谢……”
“最近身体怎么样?”微笑着接近自己的妹妹,拂晓路过沙发时轻轻抚摸皮质外表,魔石的光芒把沙发烤的有些发烫。
“还……还好……就是胸口……”勉强让身体安定下来,只是把两腿支起,痛苦的少女脸上白一阵红一阵。
“我听说你今天出去了,有这事情吗?”把沙发放在窗前,拂晓坐姿端正,回应她的是少女不曾间断的咳嗽,仿佛越来越重。
拂晓“哼”的笑出声,更应该是冷笑“你的仆人呢?”
美人用足尖顶了一下芙兰躺着的床,前进受阻,这才发现芙兰躺着的与其是床,倒不如说是石头堆砌的石板。
芙兰捂着胸口勉强靠在床头,艰难的说道“他……他下班了……”
拂晓说道“嗯?还有一个仆人吗?”
“是我向母后要求的……”
拂晓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调皮啊,可别招一些不靠谱的奴仆。”
没有追问,拂晓面色不改的盯着芙兰,看着后者平静下来。
“姐姐,我……”
“你不必说了,你的性格我知道,但你要注意以后出去玩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最近王城南边的森林不太平,可能有魔物出现……”
又说道“你生性善良,我怕你被人利用,有些人总喜欢装成质朴的老实人,披着一张纯真的皮,其实一肚子坏水。你要小心了,就算他是真的善良,有种老实叫做不求上进,最容易欺骗你这种孩子心”
“……”
拂晓又说“在这世上你跟人接触,也是要看人的,那种人没有梦想,自甘堕落,一点小事就能让那种人满足,这很危险,保不齐他会因为别的事情离开你,背叛你……满足当下一点点的成就,哼!那不过是上位人的施舍,没有向上进取的功绩无疑就是废物”
芙兰这时突然流利的说道“可是像我这种瘫痪在床的人怎么求上进,连活着……咳咳……都很难……”
有些事情会将很多人一出生就按在地上,贫穷,阶级,种族,这些天生的东西无一不是。
拂晓气息一滞,眼眸中竟闪过一丝狠厉,仿佛没料到这个妹妹会反驳自己。
微微说道“你和那些猪猡是不同的,我们是王族,天生就要优于凡夫俗子,千万不可自卑于人,那样会让你眼界变低,所以姐姐我才选择外出游历,只要眼界开阔,狭隘的事物就阻拦不住你。”
眼界低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会觉得自己配不上许多东西,过于自卑,不敢尝试,长此以往就会造成性格的缺陷,做什么都怕,逐渐失去进取心。
床上的姑娘扯了扯床单干咳两声“那我可以和姐姐一样吗?姐姐的东西我也能拥有吗?”
拂晓起身,遮住了壁炉魔石的光芒,那黑影覆盖了芙兰全身,后者因为失去光芒而感到畏惧。
三公主拂晓毕业于圣索菲亚魔道院,虽不及长公主科伦娜十五岁的成就,可也是十七岁在教会资助下前往大陆中央冒险,创下赫赫威名的人物,而且她手中的圣器也是雷斯卡特耶王室家传的圣物之一。
至于芙兰,恐怕让人唯一认识她的也就是身怀重病,苟延残喘的词汇而已,就连饭后杂谈也觉得提起她十分晦气。
有一种人,凭自己打拼天下之后在心底会有种傲气,表面和普通人谈天说地,亲密无间,其实他只是在享受身份相差的优越感,一旦你触碰到他心中的蛋糕,很容易就会撕破脸,并且用他得到的天地狠狠碾压你,享受完最后一次身份悬殊带来的刺激,作为废抹布的普通人也就毫无价值了。
“芙兰。”拂晓说道“你想得到我的什么。你得到之后能达到我的成就吗。”
芙兰感觉一阵恶寒,抱紧了被子,可以看见身子在微微发抖。
是啊,一个在床上躺着不能动弹的人,就算有了无穷财富,无限权力。
没有眼界,没有知识,没有威严,连说话都不利索,移动身体都是天方夜谭,甚至不知何时殒命,只能凭借他人过活,这种人她能干得了啥?
更别提自己降服的十几个佣兵团,领导的几个冒险者公会,还有经由自己之手教导出的十几个受祝勇者弟子。
只是想到这点拂晓就要笑出声了。
“唔~唔~”芙兰不由得用被子捂住半边俏脸,在拂晓眼里害怕的芙兰总会发出呜呜声。
拂晓对这种孩子的表现,感觉相当恶心,自己在十三四岁的年纪已经在军营中让那些勇者都刮目相看的人,更别提在圣索菲亚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和自己共事的人说起自己来,都在为自己的成熟赞不绝口。
“罢了,我就当你还是个娃娃心”拂晓大度的原谅了芙兰“以后你和人见面,要记得自己和那些人的不同,再见了那个下人不妨问问那种人,自己和他的差别。连梦想都没有的人,聚集的再多,再有所谓的善良淳朴也改变不了什么。”
“……”
“时间不早了,你先睡吧,过些日子就要进行王储的选定,不要乱跑,安静的待在王城,等决定完王储,马上就会进行加冕,结束以后会给你介绍一个好的丈夫。”
最后和芙兰对视一眼,拂晓受不了继续呆在这里的晦气,转身出了房间。
“大人,这是洛泰尔今晚说的事情?”跟在拂晓身后的银甲骑士,看见主人出来后一脸的不耐,有些好奇的问道。
“他的错觉罢了,哼!管她到底是谁,都影响不了最终结局。”
听到晚上洛泰尔所说的,和自己有着同样气息的神秘女性,自称[罗帕小姐],拂晓第一时间就想起可能有人冒充,故意给自己的计划添乱。
那个人很可能是自己的姐姐们,但转念一想,三姐妹见面时互立协约,各凭本事争王储。
所以那个选项只能是自己唯一的妹妹,但是如今亲自过来确认,魔力看破没有预料的反应,屋子里的东西也都亲自检查过,衣橱,沙发的温度,这个女人还是几年前离开的病重之躯。
那副身体也一样,自己只是看着都觉得十分碍眼。
剩下的自然是某些有心人士有意安排的,很有可能是利用芙兰的王族身份,故意进行扶持,制造三姐妹的矛盾。
“我们需要派人过来看着她吗?”
拂晓翻身上马,瞥了芙兰的住所一眼“不必,就算把废物变强一千倍照样也是废物,而且让废物自己处理自己,岂不更好?”
马队轰隆隆的再度离开,荒凉庭院内只留下遍地蹄印,无数的践踏,在他们眼里是理所应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