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兆肚里暗笑:“你的专长是‘发春’,这会儿发炉请神干什么?”
另一厢战况又变。
眼见道初阳挡得辛苦,商九轻指尖一引,被冻结的冰片水珠等纷纷连成一气,绕着周身蔓延开,宛若盘龙;她随手抽落,劈啪一声劲响,细细的冰龙飞甩过来,抽得道初阳荡开阔剑,额际热辣辣的绽开一条血痕,冰片迸碎四溅。
商九轻揉身上前,双掌连拍,道初阳不敢硬拼她凝气成冰的姣美魔手,被逼得踉跄倒退,口里不住颂咒,左手依旧簌簌比划。
商九轻虚拍几下,所碰碎毡、裂帛,甚至血珠、空气等都结成了冰,并指斜引,又抖开一条细细冰龙,远看就像一条极韧极白的柔革细索,抽甩自如,谁知竟是寒气与冰片所凝。
(这……便是商家堡威震北域的软鞭!)
劫兆想起三哥的分析,不由得扼腕:“失算!三哥这回真是失算啦。毋须文琼妤出手,光是这个商九轻,老二就未必拾夺得下,遑论三哥自己。除非……”
忽然闪过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偷偷瞥了岳盈盈一眼:“能赚得她出手相助,这商九轻怕也不是冷月刀之敌。”
岳盈盈专心观战,弯翘的浓睫眨都不眨一下,浑圆结实的酥胸起伏分明,呼吸愈显急促。
劫兆正想要调笑,忽见她小手一拦,蹙眉轻呼:“不好!他的箓法完成啦!”
场中骤然生变。
“………急急如太上玄科律令!”道初阳一声断喝:“‘降魔步星纲箓’,呔!”
左掌猛往额上一拍,蓦然睁眼,回身疾闪,倏地避过商九轻的柔龙冰索,眨眼间已出现在她身后,阔剑连点,迫得她抖开冰索一格,哗啦声冰片碎散开来。
商九轻抽身欲退,道初阳又压上前,刹时攻守异位,令人难以置信。
“那胖子……”劫兆看得目瞪口呆:“怎的忽然变得这么快?”
岳盈盈面色凝重,“这是借用了符箓之法。听方才所颂箓名,似乎是一种步罡踏斗的道箓,所以身形步法才会变得这般神速。”
劫兆听得下巴都快掉下来,道:“你千万别告诉我,这颗大头菜用的是‘法术’?”
“不是法术,是一种练入神识、又由神识发出的奇门武功。”岳盈盈解释:“道家修炼,分为精、气、神三部,我们习练内功,其实是从‘气’一门入手,将军箓与众不同,练武不只练气,最关键的是从‘神’这个部分下功夫。你小时见过跑江湖的郎中表演慑魂大法么?就是拿一条红绳串制钱、在人眼皮子底下晃啊晃,不知不觉晕陶陶的,郎中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那种?”
劫兆当然看过。
他十岁那年在石狮子胡同见识过这种“慑魂大法”的表演后,当晚回家便做了一条,硬磨院里最俏的一名丫鬟叫怀香的陪着玩。
怀香比他大了四五岁,生得腴嫩腴嫩的,奶帮子总撑得衣上两团圆鼓,乌溜溜的辫子有股桂花香。
他让怀香盯着红绳干瞪眼,等她瞧得眼睛发直、频频流泪打呵欠之时,凑近她白嫩的耳珠说:“你现在很想睡……很想睡……”
“嗯,很想睡……”怀香呆呆回应。
“我说什么,你就干什么——”
“你说什么,我就干什么……”
“你——”小劫兆兴奋得差点尿出来,忍着狂喜,附耳颤声:“褪了裤子,给我干一干……”
怀香“噗哧”一声,粉颊红扑扑的憋了一会儿,笑得直打跌。
那晚怀香还是让他干了——院里的主儿让丫头陪睡,原本便用不上什么慑魂大法的,吩咐一句就行了,只是到那夜为止丫鬟们都拿他当孩子看,全没想到这一处来。
他让怀香脱了衣服,一大一小并卧在床上搂着,互相摸索,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吸啜怀香润红的乳尖,捏着又软又绵的两团奶帮子,捏了一会儿不怎么尽兴,伸手探入股间,拿住那只油油润润的玉蛤。
这一摸可摸出了意思。
怀香本还拿手绢儿给他抹脸,缩着身子咯咯笑,抱怨乳上酥痒,不多时却打起了哆嗦,两只白嫩的小脚一个劲儿的磨,仰头骨碌骨碌的咽唾沫。
劫兆越揉越滑顺,嫩蛤油滋滋的像要化开了似的,手感妙不可言,忽觉口舌有些馋紧,忍不住钻进她腿间去吃,吃得蛤缝里卜卜吐浆,沾了满嘴香腻,仿佛叼破一只熟透的无花果。
他像个小大人似的掰开怀香的腿子,把硬得发疼的小铁柱戳进去,还不忘出言安抚:“一会儿疼过了,包你美的。”破瓜当儿,两人却疼得一齐迸泪,他以为肉柱给什么东西一把挫断了,佝着身子说不上话。
怀香绷白着一张俏脸,香香的奶脯偎着他的面颊,拿手绢给他擦拭眼角,柔声密哄:“主子,您可太厉害了,弄……弄得怀香像是死了一回。主子休息好,再……再弄我一回。”
他听得高兴起来,慢慢忘了疼,后来才知怀香翌日根本爬不起身,整整躺了两天,却让别的丫头骗他是感染风寒。
一夜荒唐,往后怀香每几天悄悄溜进寝居里,就着月色把自己剥得光光的,羞答答的卧上锦榻打开腿儿,任他吃得津津有味。
那几年,怀香是一点一点感受他的成长,那只小小的玉蛤仿佛定了形,渐有些吃不消。
劫兆最喜欢让她趴在床上,捧着她雪白的屁股大力挺耸,肥润的奶子在被上压得匀匀的,插得她呜咽低泣,一边抖一边哭:“别……别!主……主子又大了些,每……每天都在变大……好大……好粗!怀香……怀香不成啦……呜……”
劫兆知道她脸皮子薄,一哭便是要丢,益发刺得起劲,恨不得整晚都套在穴儿里,死活不出。
后来也不知是谁去告的密,劫震勃然大怒,不由分说,打发了一笔安家费,差人把怀香送回乡下。
直到去年劫兆都还派人去寻,回说怀香嫁了人,相公是个做规矩生意的,在乡里的鱼市给人过秤充牙,家境不坏。
劫兆犹豫老半天,终于没去见,让人到市里买了一百担鲜鱼,回京的路上四处分派。
岳盈盈见他呆呆出神,不禁蹙起柳眉:“这个你也不知道?”
“知道,”劫兆警醒过来,随口应付,“郎中的骗人把戏。”
“未必是骗人。道家符箓,其实就是一种法书,写的是命令、是请求,写咒驱役神鬼什么的,当然也能用神识之术驱役自己。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局限,有的人天生跳不高,有的天生跑不快,一旦用慑魂术将跳高跑快的诀窍烙进神识里,说不定便能突破界限,发挥出前所未有的潜力。将军箓之‘箓’,恰恰是这个道理。”
这道理其实很简单。
倘若有人每天对着镜子夸自己美丽,时间一长,不仅慢慢有了自信,内焕而外显,举手投足变得信心满满,说不定便真的美丽起来。
将军箓原本是道家的符箓派一支,数百年来,以符箓祈福禳灾,渐渐发现像“五岳真形图”、“飞剑斩龙符”之类的古老祝祷文里,藏有威吓鬼神、凝神自壮的效果,譬如大喊:“破!”或“呔!”时,有助于提气发劲;掐诀或诵经之际,则可清除杂识,让肢体的反应进入一种空明之境,进退有如行云流水。
这些退魔道士受了启发,开始研究各种道教仪式对于“神识”的影响,最后与内力武功结合起来,才有了今天的将军箓。
在道教所有的符咒文书里,“箓”是威能最强大的一种,可作两种意义解:一是录有神魔之名的簿册,持箓者可召唤箓中的神兵鬼将,或凭箓驱策,或运使道法;另一层的意思,也是对修道人的一种约束。
因此,箓同时兼具“召神”与“律己”的双重效力。
将军箓门中的诸般武功,俱都与法箓相结合,与其说是降乩,倒不如说是深层暗示与武功的融合运用,与后世催眠术异曲同工。
道初阳颂咒、画符的举动,正是要让自己遁入空明之境,从神识里唤醒潜能的手段,这路“降魔步星纲箓”
模拟的是魁星帝君,威力不强,胜在身法快绝。
道初阳绕着商九轻满场奔行,伏高窜低,令人眼花撩乱的残影里不时递出一剑,防不胜防;若非唤出箓神,这胖子断无这等奇速。
以轻功见长的商九轻反倒居中不动,处于被动状态,仅以冰龙柔索护身,偶尔打出冰片扰敌,慢慢摸熟了他快而轻的攻击模式,一扫先前的忙乱失措,慢慢又成僵局。
岳盈盈看得片刻,低声说:“那个道初阳有心打和,否则使出更强、更具威能的法箓功诀,一照面间商姑娘未必来得及应变。”
劫兆悄声说:“胖子有这么厉害么?我不信。”
岳盈盈摇摇头:“他可以针对商姑娘的弱处变换不同的法箓,又或以专门克制寒冰内气的法箓抗之,与自身的强弱无关。”
劫兆想起梦中怪人传授的“云梦之身”,形态虽然大大不同,其理却颇有相通,均是以空明神识驾驭肉体、心志的法门,随物迁化、不受情扰,最是精纯剔净。
常人不明所以,难免视之为妖术邪法,殊不知是道法与武功精辟阐发、巧妙融合的高深至理。
“难道……那老妖怪竟与‘将军箓’有什么瓜葛?但又瞧着不像。”
忽听一声厉叱,一抹雷影飞入场中,豪光一闪、剑挟青芒,风风火火的朝商九轻拦腰扫去!
这剑委实来得太快,电闪锋至,不由半点腾挪。
商九轻被青光映亮了脸庞,眉影里难掩惊诧,情急生智,一扯腰带甩出。
“连天铁障”倾世寒劲倏然催发,卷住剑刃的绸带连同空气里的稀薄水分冻成了一圈圈冰柱,剑与商九轻的蛮腰间凭空生出层层坚阻——
铿啷一声青光炸碎,裂冰迸散如雨,这一剑虽然呼啸落空,电芒却将商九轻殛飞出去,挺秀的背脊“砰!”撞上了门棂,半边身子酸麻无力,冰蓝色的薄腮粘着几络乱发,狼狈的模样万般凄艳。
来人挥剑复来,殿内又绽开一片耀眼豪光!
千钧一发之际,两剑突入阵中,真启拦在商九轻身前,另一头道初阳猛然格住电芒,却见青芒之后,来人面目狰狞、瞳散唇扭,却不是法绛春是谁?
“道先生!”真启横剑大喝:“请与敝山一份薄面,观中不得见血!”
“内人功力不足,妄使极招《太上电母捍厄箓》,有走火入魔之危!”
道初阳奋力对抗剑上的阵阵电殛,压制住势若疯虎的妻子,回头嘶喊:“我须以‘霹雳雷霆帝君箓’助其调元回神,还请道友见谅!”
无奈电母之剑威力无匹,他身上的魁星帝君法箓尚未解开,根本腾不出左手画符;僵持片刻,慢慢被嚎哮怒吼的法绛春压倒。
真启欲扶商九轻,却被一把甩开,指尖在他胸前挥过一蓬寒凉,冻得他汗毛根根竖起。
文琼妤接手扶过,对真启嫣然一笑:“道长勿忧,姊姊这儿有我。道长若不能助道先生一臂之力,我等将同蒙大害。”
真启恍然醒觉,转身一跃,却听道初阳嘶声大叫:“别……别来!这电……常……常人难……难当……”
“不妨!敝山的‘列缺剑法’亦生电劲,或可当之!”挥剑啷当一格,顿觉浑身一阵痛麻,虽没像商九轻那样被电得弹飞出去,双手却剩不到三成气力,便与道初阳合力抵挡,仍是压制不住。
“四……四爷!”真启运动全身元功,被殛得毛发直竖,勉力大叫:“你…
你也能使‘列缺剑法’,烦……烦来帮……帮手……”
劫兆正偕岳盈盈、文琼妤等走避一处,陡被叫得头皮发麻,只装作没听见。
岳盈盈见他没有出手的意思,半抽眉刀,低声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去挡一阵,万一不行,只好削了那婆娘的右臂。”
劫兆一把拉住:“你常挨雷劈么?那条母电鳗正自发狠,刀还没碰着就给弹飞啦,有什么好打?”
岳盈盈横他一眼,“我又不像某人学过‘列缺剑法’,能捱雷劈电鳗。”
“那死道士说话不尽不实,你别听他胡说!”
文琼妤手掩檀口,忍笑正色说:“我学过一点相术,劫公子今日云梦罩顶,满头都是祥瑞之气,是逢凶化吉的兆头,不妨上前一斗,必能成功。”
劫兆心里连天叫苦:“你倒好!牵人送死,自个儿站着说话也不腰疼。”
佳人软语,这面子无论如何搁不下,硬着头皮拔剑跃前,恰恰遇着道、真二人旧力已尽的当儿,发狂的法绛春电剑一挥,把他二人都震了开来,青芒骤闪,迎面往劫兆的脑门劈落!
“娘的!你们两王八蛋阴我!”
心念甫动、电劲殛面,快得左右都来不及出手——
“快……快闪开!劫——”
岳盈盈失声尖叫,眉刀才刚脱鞘,忽听“铿”的一声,法绛春的电剑已划开劫兆的身影、砸落青砖,激起残光碎石无数。
岳盈盈脑中刹时空白,不敢让自己看见他尸身对剖、血浆喷溅的惨状,身子晃了几晃,视线里一片模糊。
也不知道从哪儿生出一股嚣狠,银牙咬碎,蓦地抬头:“劫兆,我给你报仇!”
铿铿两声,砖碎电闪,炸开满室青光。
法绛春兀自挥舞着电母之剑,剑形快得肉眼难辨,剑剑却都砍落青砖,仿佛故意制造噪音似的,砍得她怒吼连连。
电光影里,劫兆拎着剑大呼小叫:“娘的!你们两王八蛋还不快来?我……
我他妈撑不住啦!
”踉跄扑跌、手脚并用,姿势可说难看之极,宛若一只喝醉酒的瘟鸡,偏偏电剑贴衣削过,硬是伤他不着。道、真二人一愣,赶紧齐跃上前,四剑铿然相交,牢牢将法绛春格住。第五柄剑横空挑来,不畏电殛,恰恰拍在法绛春的剑脊无力处,“啪”的一声长剑坠地,道初阳乘机一拍妻子眉心,随手封住了她周身大穴,法绛春身子斜软,厥在丈夫怀里。
来人还剑入鞘,拈鬓拂衣,正是照日山庄的三公子“白阳剑”劫真。
“三哥!”
劫兆欢声大叫,正举袖抹汗,忽然一跤坐倒,膝腿竟有些瘫颤。
真启派人赶去绥平府搬救兵,劫真是照日山庄处理京中诸事务的大总管,责无旁贷,立时赶了过来,堪又救上劫兆。
道初阳向真启再三致歉,让绥平府的下人抬了软轿,将法绛春送回府里;商九轻勉强能行走,文琼妤与众人打过招呼,径携着她缓步离开。
劫真善后完毕,不由望了岳盈盈一眼。
只见她破涕为笑,呆呆的提刀站着,眼光都没离开过劫兆;模样虽然娇美,从身形脚步却看得出身怀高明武功,绝非是普通女子。
“这位是……”
“这位姑娘姓岳,双名‘盈盈’,人称‘飞天龙女’,是太阴阁古阁主的门下,本领十分高强。”见兄长蹙起剑眉,神色微沉,劫兆赶紧解释:“这个……
她……她是……是我的朋友,三哥。”
劫真闻言一凛,“姑娘,是冷月刀的传人?”
“正是。”岳盈盈淡然道:“奉家师之命,特来拜上劫庄主。却不知拒我拜帖、坚不出战是劫庄主的意思,还是劫三爷的?”
劫真低头拱手:“是我的意思,家父并不知情,有得罪岳姑娘的地方,还请姑娘多多见谅。‘刀剑相竞,日月异行’之争,贵我两家已绵延十八战,然而家父年来身子不适,实在无法出战;在这个节骨眼上,望姑娘高抬贵手,再迁延些时日。”
岳盈盈说:“我没有逼战的意思,只求见上劫庄主一面,另订战期,也好与家师交代。这点人情,劫三爷不会留难吧?”
劫真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姑娘说的也有道理。我让舍弟给姑娘安排住所,暂请姑娘在府中盘桓几日,尽快安排姑娘与父亲相见。”
这与劫兆先前之说不谋而合,岳盈盈颔首:“有劳了。”
劫兆喜不自胜,岳盈盈横他一眼,娇嗔:“你乐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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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回转绥平府,劫兆将岳盈盈安置在府中较为远僻的兰香院里,刻意与劫英居住的夜心小筑隔得远远的,一来以确保双姝会面时必定是在公众场合,没有私下交流的机会,二来也方便他劫四公子各自去寻,两不得罪。
兰香院里久无人居,但婢仆日日打扫,有时劫兆还会吩咐院里的丫头整理,自己三不五时也常来走走。
岳盈盈将随身的行囊与兵器安放在寝居里,房中的妆台铜镜、纱帐绣榻等无不精美,四壁白涂,只悬了几幅字画,壁上与椽柱、屏风等俱都飘着一股兰桂清香,淡而不散。
她坐在镜台前梳发,目光却满室巡梭,心想:“他们……这些大户人家,都住得如此奢华。在这兰房里,怎能睡得落枕?”忽然想念起玉蟾别府的蛙鸣虫唧,自己一人身处在这么大、这么豪华的房间里,顿觉孤渺,隐约有些不安。
劫兆在院里的小亭中沏了清茶,摆上几色鲜果点心,摒退服侍的婢子们,半天不见岳盈盈出来,忍不住轻叩房门。
“岳姑娘,房间还好么?”
岳盈盈回过神,随手放落梳子,见镜中之人貌美如花,雪靥被铜灯摇焰映得玉润可人,红云悄染,不觉有些羞喜:“这无赖几时变规矩啦?我不应,他也不敢进来。”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定定神,扬声道:“进来吧,门没上闩。”
呀的一声,劫兆推入满室昏黄,余晖与灯焰融作一处,长长的身影拉到妆台边,微风掀动纱帘。
“房间挺好的。”她从镜里偷偷乜瞧,心口噗通噗通跳,忍不住拿手按着,酥腴的胸脯触指微陷,居然有些烫人。
劫兆倚在碗菱雕花的门牖边,垂手抬目,带着一种缅怀的眼光环视四周,规矩可爱得让人想轻掐他面颊一把。
“这儿,”他淡淡一笑:“是我娘以前的夏居。壁上涂的白垩都是掺和了檀香泥的,梁柱是上好的沉香木,香味十几年都不散,才管叫‘兰香院’。”
岳盈盈转过头来,胸口起伏,侧身的曲线玲珑有致,当真是美到了极处。
劫兆摆摆手,笑着说:“没关系!房子盖了,原本就是要住人的。我娘又美丽又和气,其实性子倔强得很,她最喜欢有志气的人啦!要是见了你,也定然欢喜。”
岳盈盈双颊晕红,本想回敬:“怎么也不见你挺有志气?”话到口边,忽有些不忍,只是微微一笑。
劫兆看穿了这点心思,笑道:“你别看我这样,小时候是很用功的,每天扎马练剑至少三个时辰,经常练得给人抬回去,那时也不过七八岁而已。后来慢慢明白自己原来有病,身子骨不行,什么内功都练不起来,一练便要吐血,这才觉得没甚意思。”微一耸肩:“好在我娘过去得早,现在什么也瞧不见,不用操这个心。”
岳盈盈闻言一凛,“你……莫非是天生的六阴绝脉?”
“没错,不愧是太阴阁主的高徒,人美武功强,连见识都不一般。”劫兆笑笑,随意坐上高槛,忍不住又环视起房内的一切,“别说这个,忒煞风景。这屋子好几年没人住啦,它要是有灵有识,一定也很寂寞。我有空就常来这儿走走,可老觉得不行,我娘是个很灵慧的女子,不用吟诗作画、刺绣弹琴什么的,光坐在那儿就看不腻人,这房子让她陪伴惯了,谁来都黯然失色。直到今天,我才觉得这儿又变得漂亮起来,就像小时候一样。”
岳盈盈心里甜丝丝的,却故意板着俏脸,扭头轻啐:“呸!口甜舌滑,没半句正经!你府上成堆的婢子,多有姊妹女眷,我沿路怕没有看见几十个,一个比一个俏,这屋还能缺女子陪伴么?”
劫兆摇摇头,“那不一样。况且我的兄长和妹妹,与我都不是一个妈生的,他们不会到这里来。”
岳盈盈以为他油嘴滑舌惯了,此处定然还有发挥,不料却轻描淡写几句,没有调笑的意思。
劫兆呆坐片刻,忽然回神,笑道:“怎么扯到这里来啦?来!咱们到亭子里坐一坐,待会儿要开饭了。”
“嗯。”
岳盈盈顺从起身,两人并肩行来,只觉晚风扑面微凉,满心说不出的舒畅。
在亭中坐了一会儿,主事侯盛匆匆来报,说法绛春迄今昏迷不醒,商九轻的伤势也非泛泛,将军箓与寒庭都不预出席今晚的大宴,劫真遂请膳房的主事一一问过贵宾们的食单,在各院里分别传膳,避免同席的尴尬。
劫兆让侯盛上了几碟精致小菜,与岳盈盈在月下一同品尝。
侯盛板着一张冷面,岳盈盈却老觉得他眼神暧昧,似笑非笑的乜着自己,突然扭捏起来。
这一较真,当然又是劫兆不好。
两人正打闹着,忽听一声咳,一条魁梧的身影穿过月门,紫膛凤目、长鬓美髯,正是名动天下的“神霄雷隐”劫震。
“爹……!”劫兆一愣,即使母亲在世之时,父亲也绝少来到兰香院。
与其说是怕见父亲,倒不如说在他的记忆里,“父亲”这种东西与兰香院的温暖僻静是极度的格格不入,从没想过会有迭合在一起的一天。
岳盈盈的错愕却远在劫兆之上。
劫震的出现,提醒了她太阴阁传人的身份,岂能与仇敌之子如此亲昵?
她突然觉得十分丢脸,师父失望的表情似乎浮现在眼前:如果让她老人家知道自己失身于仇人之子,还对他……对他……
“你……”最后还是劫震先开了口,“你师父身子可好?”
“好……好。师父她老人家一向都好。”
真奇怪,岳盈盈忍不住想。
习艺以来,除了师父之外,“神霄雷隐”劫震是她们师姊妹最想超越的目标,是最最强悍、最可怕的假想敌人,是天下负心男子的典型,是奸险狡诈的代称,她从没想过会在这样的小小月亭里初会本尊,更没想到是这般殷殷垂询,话里浑无半分刀光剑影,就像个阔别久见的长辈。
“脾气……还是那样火爆?”劫震拣了张石鼓圆凳坐定,随手掸顺衣摆,不觉含笑。
“对。”岳盈盈也笑了起来,身子似乎没那么僵直了;微一犹豫,也跟着坐下。
“这些年来,我一直想上玉蟾别府看望她,只是料想她气还没消,多半仍不肯见我。”劫震提起茶壶斟了一杯,也替岳盈盈与劫兆斟满,抬头见劫兆还呆站着,微微皱眉:“站着干什么?你也坐。”
劫兆依言坐下,兀自满目狐疑,似乎眼前之人他全然不识,只是披了张父亲的皮。
劫震却没这些心思,谈兴甚浓,自顾自的垂问:“岳姑娘是几岁拜的师?”
“五岁。”
“难怪我以前没见过你。我最后一回上山,算算都二十年啦。”劫震点头:“派你来战,想来你师父定是得意得紧了,以她这么个心高气傲的性子。”
“技艺粗疏,还请庄主不吝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