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游园惊梦(上)(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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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二道闸回来时,前院牌场已经散了,妇女们躺在东屋炕上不知在说着什么,书香朝大鹏努了努嘴,示意让他进去,而后溜达着又走出了前院。

胡同的遮阳网不知什么时候撤的,后院的遮阳网也给撤了,地面一片整洁,丝毫看不出晌午曾有人在这喝酒吃饭。

进堂屋,迎面而来的不是什么说话声,而是风扇和风扇吹出来的烟。

东屋炕沿上,妈挨着奶奶,娘俩在窃窃私语。

书香悄悄走到上房门口,又蹑起双腿走过去,凑到近前,伸出双手蒙在灵秀眼上。

他本想跟妈说“猜猜我是谁”这类话,又觉得未免过于孩儿气不太适合自己。

正说话呢,被冷不丁地蒙住双眼,灵秀吓了一跳。

不过瞬间她就把手背了过来,伸到身下面。

“走路不带个声音?”

说的时候,小手已经掐住书香大腿,“跑哪介了啊?”

没想到妈会这么利索,也没想到妈会这么直接,瞬间书香就撤了手。

“妈你撒手,”他往后一缩身子,手反倒搭在灵秀肩上,“哎哎哎,妈,疼,妈疼啊。”虾什么样儿他几乎也是那个样子。

“疼?还知道疼?”

灵秀自言自语这么一句,随即朝婆婆笑了起来:“就得疼,该。”

不知是不是因为晃悠,在内双手的揉捏下,她终于也松开了掐在儿子腿上的手,“不傻,还知道回来。”

李萍笑意盈盈,接道:“说闹水,是闹水了吗?”

儿媳妇噘嘴时,她目光一转,由灵秀脸上转到书香脸上。

书香呵呵一声:“赢多少奶?”

李萍似啊非啊,随即摇头道:“还赢,没输就不错了。”笑着拉起灵秀的手,“是不是?”

是不是或者说是什么书香并不关心。

“我妈内?我妈肯定赢了。”

他手上又加了把劲,顺着灵秀皙白的脖颈往下捋,人也顺势坐在她身后,“得劲儿吗?要不你躺着,躺着给你揉。”

五指搓动,眼前仿佛再现了年前跟她一起洗澡时的模样。

妈很白,真的很白,白得令人明知不敢亵渎却又偏偏忍不住去想。

本来挺舒服,但这会儿灵秀陡地又绷紧了身子。

那手从她脖颈往下出溜,像蛇似的,竟顺着内衣游走,滑向她肋下。

“行了行了,热不热?”

她把身子一晃,当即转过脸来,“给你奶揉介。”

似是不堪暑热,于是书香就在这暑热中被她推了出去。

“我得去西屋吹会儿电扇。”

走的时候西屋就在打牌,回来时仍旧在打牌,瞅着内些个或瞪大眼珠子或面无表情的人,连书香这个不赌牌的人都觉出气闷来了。

也难怪,四个头的蓝精灵一堆一大片,零散的大团结也是一抓一大把,此情此景,稍微一个哆嗦就贡献了,有个不紧张吗。

“杨哥。”

就在他凑到杨刚身后观敌瞭阵这会儿,身后有人叫他。

“不压一手?”

书香回头看了下,说话之人上身穿条大白体恤,上面刻着过把瘾就死五个字,留着短平头,不正是许加刚吗——他手一抖,从兜门里把东西抻出一半,“走,开荤介。”

跟书香说时,书香也正把目光落在他兜口上,瞅着鼓囊囊的,保守估计得有一二百块,正要婉拒,就被拉起胳膊,“你要是玩的话,兴许比我赢得还多。”

“我?开玩笑啊,我哪会玩。”走出堂屋,虚缝着眼看了下脑袋上的太阳,书香说还真是有点渴了,“要不就喝点凉的?”

许加刚说咱这不就去小卖铺吗。

“下午都去哪了?后院没见你人,前院,前院也没看见你。”

可能是赢了钱,财大气粗吧,说话时吐沫星子都喷了出来,“问了一圈,嘿,问谁谁不知道。”

“我能去哪。”书香朝他笑了笑,拍着他肩膀说还去啥小卖铺,“这刚喝完汽水。”手一撩摆了起来,示意让他一个人去。

“对了,作业给我喽西喽西。”阳光太足,以至于许加刚说话时眼睛也虚缝起来,“杨哥真牛逼,听说吉他弹得也好,就是,始终也没机会。”

机会?

书香扭了两下脖子,呵呵一笑:“看我顾哥没?”

兴许是打断了许加刚的思路。

他先是“啊”了一声,而后才说:“也刚出去。”

他下身穿着条淡绿色工装裤,要么是有脚气,要么就是起痱子了,也可能运动员都多动,就这工夫又开始摇头晃脑,“你猜我看见谁了?”

书香扬了扬嘴角,朝西场瞅了眼:“谁?”

“六子啊。”

说的书香心里一动,平头仍旧摇头晃脑,说话时还搓了把头发,“这小波一,听说素描已经出师了,还说以后要学什么印象派,要玩文艺。”

“好事儿,哦对了,你还不去小铺看看。”

走进西场时,菜香和油烟已经占领这里。

篱笆前,蝴蝶在枝叶间来回穿梭追逐,隔着篱笆,书香探出身子朝北喊了几嗓子。

“焕章,还干啥呢?”

碧水蓝天,池水微漾,两侧芦苇极其茂盛,有几只蛤蟆竟亮起白肚皮,在水上悠闲飘荡起来。

轰鸣声中,北边菜园子里的瓜叶子似乎晃了起来,书香就又喊了几声,至于说有没有人回应,耳朵里已经跑了火车。

打西角门进来,俩哥哥也正好从正门走进来,没见着谢红红跟丁佳,书香就问:“颜颜醒了吗?”上前把相机从书文手里拿了过来。

“醒了,正闹呢。”

拿在手里摆弄了会儿,书香仰脸问:“什么时候买的?”

“就月初,同学给捎过来的。”

银灰色相机摸起来手感不错,精致妙兴就不说了,关键是快门附近还有个指针仪表盘,“挺高级啊,什(么)牌的?”

上面标着Nikon,黑色大字35Ti,有板有眼,应该不是国产相机,“比内什么加,对佳能,比佳能怎么样?”

正说着,灵秀这边打堂屋也正走出来。

“正好都在,一会儿啊,想着给奶奶拜寿。”

她边说边走,凑到近处,又另行叮嘱书文,说拜寿时抱着颜颜一起。

也正是此刻,书香看到妈捅了二哥一指头。

她说:“又该喝你喜酒了。”

突然来这么一句,简直喜从天降。

“不还早呢吗二婶。”

书勤这么一说,书香舔起舌头瞥了他一眼。

二哥梳小分头挺有派儿,就是西裤衬衫显得过于老气,老气的还有大哥,差不多也是类似装束,发型也一样,可能机关单位上班的人都这幅打扮,没来由给人一种暮气沉沉感。

“瞅瞅,二儿越来越稳当了。”不知妈为啥要这么说,目光一转,书香就把视线定在灵秀脸上,“说的都啥?”

“都啥?你瞎扫听什么?”

灵秀笑着斜睨了一眼儿子,对两个侄儿伙计说:“不叫她们了吗?”

像是打哑谜,随之夕照的日头就砸在书香的脊背上。

哥俩齐声道:“叫了,颜颜也正醒盹呢。”

灵秀点头时,书香“切”了一声。他抹了抹脸上的汗,终于直起腰来:“不就我二嫂怀孕的事儿吗,当我不知道?”

“也不傻哈。”

灵秀上前挎住书香胳膊,“走,跟妈前院瞅瞅且。”

香风袭来,书香红着脸把相机交由到二哥手里,嘴上虽不愿被落此称呼,却也嘿嘿嘿地把脆生白嫩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想说妈你都多长时间没给我咂儿摸了,哒哒中不免就又多吸了两下鼻子,这下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小说里描画五气朝元,身轻如燕中,他也觉得自己已然三花聚顶,得了道行。

“晚上我从哪睡呀妈。”

就照相这会儿,院子里已经嚷嚷起来——赵解放一旁指挥着,随后陆陆续续开始往院子里码桌子。

照了张全家福,灵秀说你们先照,云丽也想跟着,被她拦下了,“我一个人去就行。”

碎步一趟,来到院前喊住了赵解放。

“老哥,吃饭时给大伙儿念叨下,八点还有音乐会呢,别误了正时候。”

这么说的意思也是怕大伙儿喝起来没完没了,“吃饭时还跟晌午一样,给每桌上箱凉汽水。”

赵解放手夹着烟,眼睛一眯道:“二奶奶就擎好吧,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瞅他一脸玩味,又是色眯眯的样儿,灵秀啐了一口:“呸!赢钱了又哈?”

“还别说,”赵解放嗓门大,快赶上鼓风机了,“连切了几次锅。”

正得意,门外忽地有人咳嗽一声,打断了他。

来者重枣色脸,三角眼,还二等残疾,正是书香嘴里的顾哥。

他走进院子时,书香也正召唤。

“妈,妈妈。”

他喊灵秀,他让她赶紧进来照相,“来呀,还干啥呢?!”

其实这么盯着已经瞅会儿了,先是赵解放,而后不知妈跟顾哥又说什么,在那交头接耳。

被书文拉过去,俩哥哥都是西装革履,再看看自己——大背心工装裤趿拉板儿,怎看怎都太随便了,“这大光膀子的,我是不是也得换身行头?啊?”

“三儿怎那么多事儿?”

丁佳举着相机直摆手,结果书香也挥起手来,“别老说我,啊,这还没问你几个月呢,真是的。”

人虽老实下来,也不管丁佳脸红不红,却又偷偷把手伸到背后,举着个v字扬在他二哥脑勺上。

“你放心……”左右看看,顾长风凑到灵秀耳边,扬脚尖时又拢起手来,“喝多了怨得着咱们吗?”

而后嘿嘿起来,除了俩三角眼更三角了,脸上的横丝肉也揪在了一处。

“这叫天有不测风云。”

灵秀笑着抿了抿嘴,片晌才说:“要婶儿怎么答谢?”不等顾长风言语,又补了句,“只要不违背原则,婶儿都答应。”

开始顾长风还笑呢,后来嘴就咧开了。

“说谢就远了,是不是……当年要不是你把我捞上来,我能有今天吗?”

追忆中,他看了看西场方向,挺不是滋味,就在“滋”了一声后对着灵秀说:“严打又开始了,不管它开不开始,我就是想尽我所能,反正活着就是赚的。”

沉默中,灵秀把手一合,搭在身前。

“婶儿知道你有心。”

迎向顾长风内双三角眼,然而话锋忽地一转便又提起了李红照,“怎没见她跟你一块进来?”

余光已然照见门口动向,见一个身着工装裤且推了个平头的家伙在那施施溜溜,不禁皱了下眉,不过很快她又笑了起来:“这才出来多会儿?你看,你兄弟又喊开了。”

侧身朝正房瞅去,还指了指屋子里的人,“周二找了我一天,这埋怨,硬是好几天没搭理我。”

这么说着,还拍了拍顾长风肩膀,“不管怎着婶儿都得再请请你,也算是替你兄弟谢你了。”

就在书香不耐烦时,曼妙的身影又打门外走了进来。

“就等我了?”

笑容展展,扫视中,灵秀看了看杨伟,又看了看杨刚,边说边从谢红红手里抱过颜颜,朝云丽道:“跟爸妈再照两张,这回呀,咱不带他们玩。”

她嘴里的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小字辈了。

背心不背心先不说,书香认为自己应该换条西裤,最好再穿上皮鞋。

杨刚向他招手时,他扫了眼灵秀,他说大你等会儿我。

“我得换身衣裳。”不由分说,拔脚就往外走。

灵秀朝他“哎”着,扬起手召唤:“还换啥换,这都该吃饭了。”

书香摇起脑袋,上前拉住灵秀就往外走:“妈你把皮鞋也给我找出来吧。”

灵秀说你这才叫想出一出是一出呢。

“什么时候了还穿皮鞋,脚丫子又没洗。”

她看着儿子侧脸,笑着,不知不觉中竟撅起嘴来。

出了屋,就这么穿过人群,跟着他一起走进前院正房,抽回小手时,手背上什么时候给汗打湿的都不知道。

“妈说你什么好,屎到屁门才拉。”

看着衣柜前的诱人身段,流波之下,书香搓搓手,脸跟贴在热锅上似的,不得不深吸口气。

再去看时,落在他眼里的则又成了剔透晶莹的元宝耳朵,他就又深吸了口气。

心口窝怦怦乱跳,就在擦完脑门上的汗时,他又闻见内股熟悉的味道。

“半天儿没见着人,妈都不知你跑哪去了。”

粉红色的声音水一样流动着,他搓了搓“中分”,入眼处就看到了妈脚上穿着的白色短高跟。

注视中,目光扶摇直上,看着妈内两条被肉色丝袜包裹的大长腿时,他心如擂鼓。

丝袜细腻的纹理缎子面似的光滑,咚咚咚地,不止杀人眼球,以至于在看到她那翘起来的粉红色大肉屁股,被鬼催的似的,他就从后面抱了上去。

“妈。”

他闭着眼,内种感觉就像扎进伊水河,“闹水了妈,真闹水了,乌央乌央的,人也倍儿多,我还扎了个猛子,答应焕章就扎一个,真就扎一个妈,水流倍儿大,我都给冲到十二里湾的岔口去了。”

一气之下,叽里咕噜说了一堆。

托着衣服正往外抻,给这猝不及防拦腰一抱,灵秀陡地瞪大双眼。

“你干啥?”

浓重的喘息来自身后,她咬了咬嘴唇,甚至一下子忘了儿子才刚都说了啥,“多大了还跟妈撒贱儿?”

须臾间转过身子,朝窗子方向瞥了瞥,衣服推塞过去时,脸已经绷了起来。

“要死是吗?!”她边说边哆嗦起手,掐了过去,“是吗?!”

入耳的声音并不大,但疼,其时表嫂也还炕上躺着,惊出一身冷汗的同时,他也被妈拧着耳朵拽到了西屋,“还敢不敢?还敢不敢?”

夕照的日头不知被谁扔进来,后来裤子是怎脱下来的全然不知,“知,知自己是谁吗?!啊?!”

声音依旧不大,却日头一样打在脸上,“连我,连妈你都敢……”就是在这溽夏难挨躁动莫名时,几天来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给冲动搅和黄了。

焕章过来时刚开饭,他说你琴娘可能中暑了,“就别等她了。”

进屋后,书香回头又扫了眼。

他看着赵伯起跟贾景林在那聊着什么,他认为自己应该去西场看看——把菜和酒倒脸盆里,然后再泼他们脸上,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给杨伟这个他应该称之为爹的人也来这么一手。

当然,这也就心里想想罢了,今儿什么日子,天塌下来不也得忍着,这正忍着,一旁忽地咳嗽一声。

“要反是吗?”

“啊”了一声后,书香看向灵秀。“喝口啊。”他说,说话时,他又干笑两声,“晌午不也……”

“喝口?”

不等儿子说完,灵秀已经把话扔了出去,“才多大就五毒俱全?”

她说拉倒吧你,而后说没点规矩,“你爷你奶都还没端杯呢,你倒不客气了。”

最后指着汽水,说要不就喝这个,要不就出去吃,“瞧着办。”

没等书香瞧着办,李萍已经扬起手来。她叫了声小妹,又捋了书香脑袋一下,边笑边说:“还不去给你妈满上?”

“还没吃饭就下军令状啊。”云丽也笑了起来,“瞅瞅,三儿都给整懵了。”

灵秀眨了几下眼。“妈你净瞎说。”呵呵笑着,转而又看向云丽,“不是你念叨前儿了,脑袋都给我念叨大了。”一时间笑声四起。

被爷奶护着大爷挡着,书香边拿眼角窥视边搓脖颈子。

“傻小子,去呀,倒酒呀。”

屁股被大爷拍了一巴掌,书香如梦方醒,这蔫溜溜地走过去,不成想又被妈卜楞到了一边。

“还没喝就多了?这要是信着,啊,指不定又,愁死我了快。”

灵秀有些语无伦次,也没看儿子,张罗着让杨廷松和李萍赶紧落座,又朝杨刚和云丽摆手,说都别站着,“坐呀。”

话落,大侄和二侄两家陆续都凑到了门口,儿子却还在那戳着,她就朝他“哎”了一声,“还等啥呢你?”

或许是因为高跟鞋哒哒两声,或许是因为妈恼羞成怒,书香便又激灵灵地“哎”了一声。

别看晌午跟去敬酒,但真要说来拜寿的一共有多少人,书香还真说不清,尽管此刻滴酒未沾。

刚坐下没多久,可能十分钟,也可能是二十分钟,敬酒就走马灯似的又开始了。

门前,他们前窜后跳往屋子里涌,杯里的内口酒就像新出锅的大便,老三篇开场白一过,端起来就往嘴里灌,生怕喝晚了尝不到热乎的。

好在这些人都是打个照面就走,没做逗留,而座上的两位女主人——云丽和灵秀也没再像晌午那样回敬,可即便就算这样看着也够紧心的。

恍惚六子也在其内,还有铁蛋,人模狗样的笑得比蜜还甜,书香真想站起来说说——“吃唆了蜜了是吗都——三爷正好也有一根,还有俩蛋呢。”

台子搭起来时,吃过饭的人又去而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