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受邪气俏姑爷出走(1 / 3)

熟仙艳录 朗卿 7843 字 2023-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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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洛自出了鬼市,一路上心事重重,强打精神,安顿整饬毕,便只顾坐在桌前发呆,思虑益深,更觉心烦意乱,心中却好似压了块石头,怎地都觉着闷沉。

“我原以为我那师父本不过是个读过两卷经书,又杂学了些医道的破落小老头儿,故自离去以前,更不曾把他口里的话儿信上一星半点儿,教我的剑法,我也只当三脚猫野狐禅,名儿好听,唬吓人的,哪知下山以后,其话无一不中,其法无一不应,又兼洛图算盘,端的是道家宝贝,于那惊险时节儿,更不曾想那剑法又释危解难,及至自那修罗女口中听闻‘天人六衰’,端的是极悚惧之名号也,如此说来,我那师父莫不真是个神通广大的?可既是如此,平日里又怎得以如此破落形象示人?若是藏拙,又因何而藏也?……”

那少年愈想心里越乱,及至修罗女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儿,便也只是随口应了,苦想之际,亦无心与娇娘缠绵挑逗,昏昏蒙蒙,强挨过一夜,便趁天光微亮,留下字条,煮了鸡汤,别了修罗女,复又往鬼市而去。

“那鬼市之主似是个能卜会筮的,我便复去谒她,或可得个数儿也。”

念及此,张洛遂到城里点心铺子买了几盒精致糕点,并一条三尺长的鲜鱼,约小半晌的光景,方才入了鬼市。

那鬼市里白天确是与黑夜不同,热闹繁华,更胜玄州城里,说什么南国香,塞北金,东湾盐,西疆玉,并海外三洲,珍奇罕玩,堆锦铺灿,陈列大方,那夜里不曾开的楼阁,白日里丝竹飘暖,幽香沉浮,黑里看不清的台榭,天光下雅袖斥寒,美肌腾跃。

此一去处,更胜锦绣乡,赛过天上邦,张洛行时,专挑了个不甚繁华,不甚拥挤的去处走,只是随意观赏一会儿,便觉所具之礼,实在寒酸了些。

再观这时节往来精灵,或面容柔善,或憨态可掬,或文彩华丽,或举止飘然,响兽沿着长坂,击鼓而戏,哗兽捋着砖街,高声叫卖,智兽占着方寸,开摊设商,丽兽挥着美袖,伊欧起舞。

这一众精相貌气质,比那雉舟赌坊众妖和善明朗得多,想来是相由心生,凡精灵类,亦不可免俗,那有修为之生灵,从极善者寥寥,入绝恶者亦寥寥,平和中庸,方是普而遍者。

那少年一面赏玩繁华,一面向螺屋而去,却见那螺屋外早便候着灯草,一见张洛来,便连忙上前笑拜道:“好天师,许久不见也。”

张洛闻言不禁笑道:“方才一日不见,怎得许久也?”

那妖仙闻言笑答道:“许是我狸猫之属眼见物慢,就是一日,也是长的,岂不闻‘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也?”

张洛闻言,不禁笑骂道:“咄,谁与你‘青青子衿’也?我今番来,不知尊师在否?”

灯草闻言笑到:“家师知你要来,故遣我在此等候,家师还知你带了点心鱼生做礼,那盒子里装了五块桂花糕,三块炸花饼,并两袋雨前的龙井茶叶,六块绿豆馅的馒头,家师说了,若天师具礼而来,我可权且代家师收下也。”

那大猫说完便去抓张洛手里点心鱼生,那少年心觉礼物确实寒酸,索性作了个人情与了灯草,便又笑骂道:

“你这小仙,着实孟浪,你不知礼,匿了我的礼,我便在尊师面前无礼了。”

灯草闻言笑道:“天师莫与我取笑,家师尚在等你,莫要误了正事。”

那少年便不与灯草纠缠,径自入屋拜见灯玉,叙礼毕,便听那大猫坐于帐中,含笑缓缓道:

“师弟此行,可作得了好大事也?”

却道那灯玉因何称张洛为师弟也?

那灯玉原在玉门师尊座下修行,论资叙辈,便称张洛作师弟也。

那少年闻言愣了半晌,未及复语,便听那灯玉道:

“尊师之名,因果如海,不可直呼,我早不在道门,亦不是八部众之属,虽然,犹不敢妄语也。”

张洛闻言,久久不能平复,半晌方才叹了口气,便又听灯玉道:“真人不露相,师弟今虽困厄,日后自解。”

那少年刚欲张口,又听灯玉道:“我知师弟来此意欲何为,然师弟之命格甚深,贸然演算,一来恐失真果,二来怕泄天机,我便只捡能透与你的说来罢。”

只见那大猫翻手一掷,便闻珠玉相击之声,顿滞半晌,复又摆弄,便缓缓道:“有母无父,有残无缺……”

那大猫良久不语,复与那少年道:“天机深妙,应时而止,望师弟莫怪,待适时,方能复卜。”

张洛闻言拜谢,正欲离去,复又听那灯玉道:“街边算卦,尚应付与卦资,我虽非神机妙算,亦应……”

张洛闻言一愣,正欲开口,便又听那大猫道:“此乃问天买机,断不可赖,否则我不介怀,天亦不饶。”

张洛正欲伸手去那装着金银的包袱里掏,便听那灯玉道:“南蚌粉珠,可当使用。”

那少年闻言无奈,便将南蚌珠自怀中取出,双手奉与左右侍者,径自出门,迎面却叫灯草拦下。

“天师慢行,家师嘱我将此物与你,其间奥妙,日后便知。”

灯草言罢,便自怀里掏出一枚两掌大的亮银罗盘,一串珍珠项链,并把腰间那柄修罗女所遗精钢宝剑,一并奉与张洛,张洛得了卦辞,正自出神,便把那罗盘宝剑收挂在身,又与那大猫随意聊了几句,便向鬼市之外,玄州城内走去。

那少年虽对那露水娇娘心有牵挂,但念及那修罗女与己终是殊途之人,便自北门绕出城去,复从南门入城,径向赵府而去。

那少年回了府,未待往赵曹氏处回事,便在居处外远远见那赵小姐的贴身丫鬟翠玉曼身而立。

那丫鬟在面皮儿上扑了些粉,香喷喷地透着玲珑,短着首饰,便把头发渍洗过花油,插了几朵刚摘的鲜花儿,艳丽丽融作一团,衣着打扮,虽缺着华丽,洗濯干净,却也一发显得娇俏。

那丫鬟眼见张洛远远地过来,便舒白藕雕作般染着红的小手儿,一把子将那少年天师攥拦住了。

“姑爷儿,你走得好潇洒呀,你不要走,我正待与你理会也。”

那丫鬟阴阳怪气,扯住张洛便不放,那少年见状一愣,一错神儿的功夫,便回想起前番形状,便不动声色带翠玉进了院里,复牵住那丫鬟的手儿,半扯半拉地攥在手里,柔声好言道:“丫鬟姐,这里不是说话去处,待我回禀了大人,再来与你理会便是。”

那丫鬟端的是个伶俐人,不由那少年缓兵计成,便近身缠道:“我不管,前番之言,分明是回了府便与我答复,大丈夫一言既出,你赖不掉,休与我胡扯也!”

张洛闻言无奈笑道:“虽然,也不能当着光天化日行那事吧,待日头落,你径自来我屋里,我便与了你便是。”

翠玉闻言,当即撒起泼来,尖声哭道:“你如此说,必是要赖了我,你定是见我一介下人,身比草贱,故在那日里随意诓我也,如此,你便不用给我答复了,我便一头撞死,也好过受你辱也!”

那丫鬟言罢,便不管不顾,撒开张洛,径自把头往院墙上触去,张洛见状大惊,慌乱之间,竟一把搂住翠玉,好声好气道:“好姐儿,万莫心窄如此,姐儿是个好女子,倾心与我,岂有退却之礼?我虽是男子,却也是赵家赘婿,也需遵得尊卑,小心服侍,归来时,定要先禀父母,再归居处也,姐儿寄情如此,我定不能负也,姐儿少息,我惦记姐儿,正有东西与你也。”

那少年劝了翠玉半晌,待那丫鬟擦了擦眼泪,便自随身包袱里掏出几件金首饰,并一锭金,一锭银,一齐塞到翠玉手里。

那丫鬟哭得迷蒙,冷不丁借那珠宝在手,登时便醒了神儿,揉了揉眼,愣了半晌,复又捏起颊肉儿,猛地掐了一把,见是非虚,便猛地挣开身子,恭敬立在一边道:

“姑爷,这……这……莫是要我送给小姐的?姑爷,我……我来戏你……可是小姐安排的,我虽也爱姑爷,可这些物件,岂不是要折煞奴婢也?”

张洛闻言,心下不禁暗笑,便复把那丫鬟搂到身边,一面抚着那丫鬟颤巍巍的脊梁,一面柔声调笑道:

“这些个不起眼的物件儿,送了小姐,岂不辱了她也?”

那丫鬟闻言手上一颤,便把手里宝贝,当啷啷掉在地上,复慌得捂住脸,蹲身缩首,声如蚊子道:

“姑爷此番出门,莫不是在江湖上做了没本儿的买卖也?奴……奴婢只是一介不当用的下人,因赃坐罪,万吃不起如炉王法也。”

张洛闻言大笑道:“你这奴儿,倒来打趣你家姑爷也?我有几膀子力气,倒能逞那剪径截水的强横也?真做起那档子买卖,也只是空出力气,扔身子得来财宝,其利能值几何?我实实是不齿也!岂不闻“天生我才必有用”也?兀那金银财宝,翻覆手儿便得,着实不足挂齿,又岂能因那几尺寸大小,多斤两轻重的俗物,坏了我清白之身也?”

那少年一面笑,一面自地上敛起财宝,复置于那丫鬟手里道:“此物具是清白所得,你可实实地收好,我心里有你,这一两件小玩意儿,倒不足道了。”

那丫鬟一闻此言,神色变了几变,便现出在家主家母面前也不曾有过的恭敬崇拜,跪地仰望那少年道:“奴婢一介贱躯,荤油蒙了心眼,高攀了姑爷,您可当我是个不知规矩,万万该死的人,奴婢今后,但归姑爷驱使,纵使佩辔衔枚,亦绝无怨言也。”

那丫鬟语罢,便伏在地上不住与张洛磕头,那少年见状,便忙出言道:“姐儿且慢,你我俱是人身,切莫将自己如牛马般作贱,你是小姐近侍,从今往后,凡有我尽不到心力之处,你可尽心服侍,权当是帮我张洛的忙,待到那时节,我便还要谢你。”

那丫鬟闻言一颤,怔了半晌,方才复回过神,便连正眼也不敢瞧那少年,兀自跪地俯首道:“主人之命,奴婢不敢不尽心力,姑爷,我以后便唤你作主人,不知姑爷……”

张洛闻言,一面扶那丫鬟起身,一面笑道:“你我不过分属主仆而已,如今却不敢正眼瞧我,倒生分了。”

那少年遂偏头凑到翠玉脸边,但瞧那丫鬟不经意一侧目,便猛地亲了那丫鬟一下,直把那丫鬟慌得回身要跑,便复趁机一把搂过翠玉,扶过那丫鬟下巴,对视轻声道:“我还是你姑爷儿,莫忒尊卑了。”

那丫鬟闻言,怯生生一笑道:“姑爷,我……我只是个……”

那少年不待翠玉复言,便点住那丫鬟朱唇,笑着摇了摇头,复又掏出锭银子与翠玉道:“置办些好衣裳首饰,不过莫要盖过主人风头,风光一回,也与我提提气。”

那丫鬟遂将金银首饰,一件件贴身仔细收了,复紧紧攥住银子,半晌不语。

那少年便一面笑,一面送那丫鬟出了别院,眼见那丫鬟缓步走远,便不耽搁,径向赵曹氏处回事。

那少年不用人引,自到了赵曹氏之处,未及禀告回事,便见几个小丫鬟围在院外罚跪,又听几声脆响,几声叱骂,又见几个仆人自屋里抬出一面碎镜子来。

张洛见状,便把屋内究竟,猜出大半,唤来总管的丫头屏退一干人等,并入内禀了事,复等了半晌,便叫了入内回事。

待张洛进了堂屋,便见身侧卧室门户大开,贴身丫头缠袖执帚,正扫那满地泼星般碎银,又见那刁美人倚靠在妆台边,兀自拨弄着半倾妆奁,断珠碎玉,骨碌碌地滚了满台遍地,再看那岳母,乌瀑垂地,不梳不妆,周身衣物,半染胭脂,香腻之气,溢了满屋。

“看此情形,我那岳母是叫体内阴火烧得挨不住,形容销磨,又在镜里见了面容,惊怒心焦之下,遂打了镜子,抚倒妆奁,如此举止,倒有些叫人心疼。”

那姑爷见赵曹氏心神稍定,肝火初息,方才出言禀道:

“拜见大人,小子于前日出游,现已归矣。”

那岳母闻言,端的没好颜色道:“出去撒野,倒记得回来应付我,我倒要夸你声好了。”

“本正要与那刁美人看那碧玉凤凰,讨得欢喜,此番却没来由挨那刁妇阴阳,想与那修罗女交恶之时,尚且不曾自她嘴里听见如此难听的话儿,好歹是妻母,倒如奴仆般轻贱我也!”

那少年闻言,心中大不快,却也强忍颜色,复禀道:“禀大人,小子此番出游,虽未有簪子在手,却……”

那岳母闻言,遂不管不顾,端起那桌上妆奁,狠狠掼在地上,又把那满桌珠链玉串,疯了似地扯散,半晌平复,嘶声怒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