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不过是不在人前积极地表现出贤明的一面而已。</p>
「本王子生来就很愚蠢。只不过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罢了。」</p>
「那么,我们回去吧。如果是在魔法都市夏利亚,札诺巴大人到死为止都能做着自己喜欢的事。」</p>
「不成。就是要受到操控,人偶才会开始动作。」</p>
「为什……么……」</p>
金洁这时朝我这边看了过来。</p>
那眼神就像是在表示「请你也说些什么吧」。</p>
没错,我认为帕库斯做的事确实不可原谅。他抓住了莉莉雅和爱夏,并利用她们引我上钩,还策划把洛琪希当作性奴隶。更何况,他甚至还打过莉莉雅。</p>
虽说当时没有为了这件事而震怒,但现在回想起来实在令人怒不可遏。</p>
「是说,札诺巴,我也反对。」</p>
「师傅……」</p>
「确实,帕库斯去了王龙王国之后或许是有些改变。但是帕库斯并不是值得你赌上性命服侍的对象。」</p>
札诺巴板着一张脸,重新面向我。</p>
「怎么连师傅都在说这种话?之前也说过了,本王子归国家所有。国家即是国王。既然国王陷入危机,拯救他便是……」</p>
「『与他国的战争是本王子的义务。国家就是为此让本王子活下来,为此容忍本王子为所欲为』。你的确是这么说过吧?」</p>
札诺巴抿紧双唇。他说的每句话我记得一字不差。</p>
「国王什么的,是帕库斯也好,是那个第十一王子也罢,对你来说都无所谓吧?你的工作并不是协调王族间的纷争。而且,一旦缔结停战协定,与北国的战争就会结束。你也出色地完成了义务。不是吗?」</p>
「师傅……」</p>
「应该可以结束了吧?虽然不能讲得太明目张胆,但移动也不会花上那么多时间。平常就在夏利亚生活,只有在即将发生战争时才回到这里,这种方法应该也可行吧?」</p>
「唔嗯……」</p>
札诺巴把手抵在下巴,并仰望天空。</p>
他摆出像是在思考什么的动作后静止了一段时间,然后望向这边。</p>
「虽然是很有魅力的提案……但是办不到。」</p>
「为什么啊?」</p>
我必须冷静。说服别人时必须要冷静。就算大呼小叫,对方的意见也不会因此改变。</p>
我很清楚自己的理论有漏洞。</p>
就算完成自己的工作,也不可能说一声再见就拍拍屁股走人。我也很清楚像这次一样只在战争时才摆出指挥官架子会有坏处。</p>
我懂。我懂的。</p>
但是,就算说这种借口,回到自己的舒适圈又有什么关系。</p>
「把理由,告诉我吧。」</p>
「这个嘛……其实连本王子自己也不是很清楚。」</p>
你自己也不知道吗!</p>
不对,冷静点。我要有耐心,要坚持下去。札诺巴肯定只是对某件事很坚持己见。我要保持耐心好好问出那件事,再加以化解。</p>
「札诺巴。帕库斯应该很害怕你才对。」</p>
「是这样吗?」</p>
「因为就是这样啊。毕竟那家伙把其他王族都杀了啊。」</p>
就算他没有对札诺巴怀恨在心,但应该也会感到内疚。</p>
要是有罪恶感的话,自然会变得疑神疑鬼。</p>
「就算你去救他,他也有可能怀疑你来的目的而派出死神对付你。」</p>
「……」</p>
「救了之后也是一样。就算你再怎么想救帕库斯,他应该也不会打从心底信赖你。他总有一天,会因为某个契机,找个适当的理由借此杀了你。你不应该待在那种地方。」</p>
札诺巴不发一语。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p>
「你之前曾经说过,如果国家要你死的话就只能一死对吧。因为你是为了战争才被允许活到今天,所以要是死于战争我可以理解。但是,如果是因为帕库斯的猜忌而被杀的话,那也太奇怪了吧。因为,这样对国家来说根本没有任何贡献不是吗?」</p>
「……」</p>
札诺巴闭上双眼,沉默不语。</p>
就像是在反复咀嚼我这番话般,缓缓地吸了一口气。</p>
当他缓缓地把气吐出来时,半睁着眼这样说道:</p>
「就算是那样的人,也是本王子的弟弟……最后的骨肉啊。」</p>
弟弟。骨肉。听到这些词汇,一句便让我哑口无言。</p>
太狡猾了。要是被这么回应的话,我当然无话可说。</p>
然而即使如此,札诺巴依然继续说下去。</p>
「对目前为止,从来没说过这种话的本王子来说,师傅或许会觉得事到如今才说这些有什么用……不过,帕库斯是本王子的弟弟。」</p>
札诺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半空。</p>
他脸上表情不带有一丝色彩。</p>
没有那个夸张的肢体动作、叫声、笑声。</p>
今天的札诺巴,只是笔直地看着我。</p>
「唉……」</p>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如果这就是札诺巴的交涉技巧,必须说确实很了不起。既然他都说是为了弟弟,为了家人的话,我自然无法强烈反对。可以理解札诺巴为什么会如此坚持的理由。</p>
如果是我的话……</p>
比方说,爱夏杀害了诺伦,或者说立场相反的话,我应该会先劝戒这样的行动。</p>
我肯定不会原谅动手的人。不过,如果……我和其中一方,或者是双方的关系都极端浅薄的话。</p>
如果活下来的那一方,是遭到某种巨大的力量而被命运作弄的话。</p>
就算采取了错误的行动,也依旧试图往前迈进的话。</p>
我就算会规劝,也会去协助她吧。</p>
「我明白了。」</p>
札诺巴已经不打算再回到我们身边了。</p>
我明白了这一点。</p>
因为是弟弟才这么做,我不确定这个说法的真假。不过,他用骨肉当作挡箭牌对我说了这番话。想必他已经不打算扭曲自己的想法了吧。</p>
抱歉,克里夫、茱丽。</p>
看样子,我实在没办法把札诺巴带回去。</p>
我所能做的,顶多是在札诺巴与帕库斯建立信赖关系之前,守护着札诺巴,在旁边协助他而已。</p>
「老实说,我原本打算即使哭着下跪也要带你回去,但既然你心意已决,我就再稍微奉陪一阵子吧。」</p>
「感激不尽。若是师傅哭着哀求,本王子的决心肯定也会动摇吧。」</p>
「是吗?那要是一开始就那么做就好了。」</p>
「您真会说笑。」</p>
我和札诺巴无声地笑了。</p>
克里夫的话,只要讲一声就会明白吧。茱丽……就听听她的意愿,若是她想跟在札诺巴身边,再把她送来吧。只不过这下子瑞杰路德人偶的计划就要变回白纸了。明明好不容易获得了佩尔基乌斯的许可,得到了爱丽儿的协助,让爱夏那边去帮忙寻找人才了说……</p>
毕竟耗费了漫长岁月一路准备到今天,这样的结果更是让人感到失落。</p>
不过没关系。既然札诺巴是为了家人,这也没有办法。</p>
帕库斯和札诺巴……嗯,以现在来说,两人的关系绝对称不上融洽。</p>
但是关系什么的,只要从现在开始建立就好。</p>
对以前的事道歉,原谅对方,获得对方原谅。只要花费漫长时间,慢慢地培养彼此的关系就好。因为错误是能够弥补的。</p>
我认为帕库斯是讨人厌的家伙。不过,他应该也会改变才对。现在和以前相比就有了些许变化。</p>
没有永远不会改变的人。</p>
「怎么会……」</p>
金洁脸色苍白。</p>
话说回来,她还没有看过当上国王后的帕库斯。在她心中,帕库斯或许还是以前那个调调。依然是那个讨人厌的,从前的帕库斯。</p>
「金洁小姐,不好意思。既然事情变成这样,我选择尊重札诺巴的心情。」</p>
不过,既然演变成这种状况,想来帕库斯也无法继续以王的身分自居。</p>
总而言之,不去帕库斯那边确认状况的话,事情就没办法有进展。</p>
如果说我们是去帮他的,搞不好帕库斯也会对札诺巴另眼相看。</p>
「就是这么一回事,金洁啊。要给你添麻烦了。」</p>
札诺巴把手轻轻地放到金洁的肩上,然后从她的身旁走过。</p>
「啊,请……请等一下!」</p>
金洁像是翻滚般地下床。</p>
她没有顺势站起,而是抱住札诺巴的脚。</p>
金洁以激动的神情恳求着札诺巴。</p>
「我明白自己无法阻止札诺巴大人。但一个就好,请您至少答应我一个请求!」</p>
「说来听听。」</p>
「万一,国王……帕库斯王要札诺巴大人去死,也请您不要死!」</p>
这句话没有经过修饰,应该是反射性地说的话吧。</p>
但是,能感受到金洁的愿望。她希望札诺巴活下来。仅此而已。</p>
就只是这样而已。</p>
「嗯,但这样的话……」</p>
「我明白了。金洁小姐。我绝对会让札诺巴活着回来。」</p>
我代替札诺巴做出回应。不管札诺巴对帕库斯感到多么愧疚,要是死了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万一他们的感情真的很恶劣,没有任何挽救余地的话,就由我负起责任,带札诺巴回来吧。</p>
毕竟我之所以跟在札诺巴身边,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目的。</p>
贯彻始终。只有这点绝对不能忘记。</p>
「谢谢您。鲁迪乌斯大人。您的恩情我永生难忘……」</p>
金洁对着我深深地低下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