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蒨,起来没有?”蒋轮隔着门唤道。
“啊?是舅老爷,郡主她还未起身呢!”铭钰的声音夹带着一丝慌乱。
蒋轮略有不满,“都快日上三竿了,怎地在京师这段时日越发惫懒了,唤她起来,我有话与她说。”
“这……舅老爷您知晓郡主脾气,若是惊到她好梦,奴婢少不得要吃苦头,您有甚话不妨告诉奴婢,待郡主醒了我再转告于她。”
蒋轮略一犹豫,道:“罢了,让她醒了过来寻我。”
扒着门缝窥见蒋轮走远,铭钰才吁了口气,倚着房门软软滑到地上,愁眉苦脸地自语道:“郡主,你怎地还不回来?我快瞒不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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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艳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床头,朱秀蒨倏地睁开双眼,入目的蓝布帐幔如此生疏,使得她警觉坐起,房间周遭布置也尽是陌生事物,不由疑虑更重。
忽然觉得身上一凉,朱秀蒨垂目一瞧,不由花容失色,身上只穿着贴身小衣,随着衾被滑落,大片雪白娇嫩的肌肤暴露在外。
朱秀蒨匆忙拉起被子遮住身体,紧张不安地游目四顾,发觉衣架上正挂着她那身夜行黑衣,匆忙蹦下床榻,手忙脚乱将衣物胡乱套在身上,才觉心下稍安。
回想起昨夜情境,似乎是客栈内不小心吸了口那怪人的黄色烟雾,然后发生的事情便浑然不知了,朱秀蒨心思电转,快步拉开房门冲了出去,原本来客栈的目的她已无暇去顾,如今只想弄清究竟是谁脱了自己衣服。
恰好一名伙计端着托盘从走道经过,见到朱秀蒨便谄媚一笑,“姑娘您醒了,小的这便给您打洗脸水,可要吃点什么?”
朱秀蒨懒得听他废话,直截了当道:“小二,我问你,这房间怎么回事?谁……送我进去的?”小郡主强忍着没将脱她衣服的事问出。
“您说这个啊,是锦衣卫的丁大人。”小二满脸堆笑道。
“丁寿?”朱秀蒨蛾眉紧蹙,心下却松了口气,想那小贼虽然可恶,不过从上次在他府中经历来看,还算守规矩,“还有谁进过房间?”
“没旁的人了,自始至终都是丁大人在陪姑娘,小的们没敢插手。”这姑娘果然与丁大人关系不一般,竟敢直呼其名,小二心里直犯嘀咕,加倍恭谨。
“没有旁人?!一整夜都是那丁寿一个大男人和我在房间里?”朱秀蒨原以为丁寿会同上次一般找个妇道人家来给她宽衣解带,谁料仅只他一人与自己同居一室,那自己的衣服……
这哪像姑娘家说的话,你还想和几个男人在房里?
伙计暗暗撇嘴,面上却不敢丝毫表露,谄笑道:“没错,就丁大人他一人陪了您一晚上,直到天快亮才和另两位客官一起出门,临走还嘱咐待姑娘您醒了好生看顾呢!”
“这……我……”朱秀蒨满心纠结,玉面羞红。
只是这份羞意却被店小二领会错了,宽慰道:“姑娘您放心,照掌柜的吩咐,两边客房都清了出来,没人听到您二位里面的动静……”
小二这话说得隐晦,只是脸上不由自主地浮起了几分猥琐笑意,任傻子都看得明白,果然也毫不意外地迎来了朱秀蒨的一记耳光。
朱秀蒨耳根都被烧红了,玉足顿地,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客栈,独留下被打蒙了的店小二,呆呆地捂着脸颊,喃喃道;“什……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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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凤楼上,丁寿俯视着场下比斗。
余下的四人抽签对战,结果是桂勇对韩玺,安国对杭雄,只是过程实在难以令人满意,远没有昨日精彩。
杭雄数招落败,丁寿并不意外,昨日二人消耗了不少精神,杭雄明知不是安国敌手,也不会无谓多耗心力,远不如留下体力对付下个敌手,只是桂勇怎么今日也手软脚软,让韩家那小子赢得这般轻松。
“大人……”刑部员外郎张禴没等丁寿去寻,偷个空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汝诚来了,来人,给搭个座儿。”丁寿向身后校尉吩咐。
“下官站着就好,大人,云南司的事……内相他老人家怎么说?”张禴又是希冀又是忧心地巴巴望着丁寿。
“那事纯粹是你自己吓自己,”丁寿“嗤”地一笑,摇摇头道:“与逃囚的案子没甚关系……”
“云南司有个叫董逊之的小吏,发现本司郎中、员外郎还有几个主事串通一气,盗卖赃物,趁着东厂查案的便当,揭告了出来,丘聚查有实据,便将一干人全部收押……”
讲到此处,丁寿也不禁扬了下眉,“我说汝诚兄,你们刑部也真该梳理一番了,这般整司官员沆瀣一气,监守自盗,未免做得也太过了吧?”
“大人教诲的是,不过部务沉疴已久,下官官卑职小,纵然有心也是无力啊!”听了和自家没甚关系,张禴宽心之余又开始大吐苦水。
丁寿噗嗤一笑,“嫌官小了是吧?得,把我交待那事办好,再拉你一把。”
“哎呦,下官感激不尽。”张禴心花怒放,若不是午门城台上许多人在,他跪下磕头的心都有。
二人说话当口,场下又决出一场胜负,杭雄战胜桂勇,得中头甲探花,桂勇无奈只得屈居二甲,如今只剩下安国与韩玺一场对决,定下本科武状元花落谁家。
场中韩玺英气勃勃,持枪抱拳,笑道:“安兄,点到即止,手下留情。”
安国刀交左手,肃容回礼道:“韩兄言重,请多指教。”
一声开局锣响,鼓声雷动,韩玺眼神一凛,快步上前,长枪前探,一招“蛟龙出水”应手而出。
安国只见一点寒芒闪动,直奔咽喉所在,不敢怠慢,单刀向上斜撩,欲要震开枪势。
韩玺不等刀枪相交,手握枪杆顺势一抖,枪头仿佛灵蛇摆尾,划出一道虚影,枪尖改取安国眉心。
间不容发之下,安国身躯后仰,突施了一式铁板桥,枪头红缨擦着鼻尖而过,韩玺一招占先,不留后手,一声大喝,变刺为砸,抡起枪杆向安国当胸砸去。
安国足下用力,凌空鹞子翻身,跃出圈外,未等他站稳脚步,韩玺长枪如附骨之疽,尾随而至,一招“恶狼扒心”,直扎安国胸口。
安国匆忙使出家传“步月回风刀”中的一招“登山赶月”,避过枪头,欲要欺身近战,韩玺眉头一挑,长枪一缩一探,再刺安国咽喉。
“这韩家小子下手够狠啊,招招不离面门胸腹等处要害,今天可千万别闹出什么事来!”丁寿看着场下枪来刀往,不由暗暗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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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里么?”客栈外,蒋轮举目打量了下招牌,质问铭钰。
铭钰怯怯颔首,“郡主让我打听的两人,确是住在这家客栈。”
“待找到她后再与你算账!”蒋轮冷哼一声,踏步而入。
铭钰抿抿薄唇,委屈巴巴地紧跟在后,快到晌午了还不见朱秀蒨踪影,她担心郡主安危,不敢再隐瞒下去,老实寻了蒋轮道出实情,可把蒋轮吓得不轻,这侄女素来胡闹他是知道的,怎也没料到会闹到这个地步,给赴考的武举下泻药,这等藐视朝廷大典的事情若是捅到御前,怕是王爷也保不了她,更别说那孩子要是出个好歹,他也没脸活着回去见姐姐。
蒋轮大步流星进了客栈大堂,此时店内还未上客,一个伙计正在埋头洒水清扫,蒋轮径直上前问道:“伙计,昨夜可曾看见一个黑衣少女到这儿?”
这伙计抬起头来,一侧脸颊上淤肿未消,没好气道:“店都被砸了一半,还能有个没看见……”
话未说完,已经看清了蒋轮身上所着绣衣,伙计立时识趣地压低了声音,陪着笑道:“这位爷,您也是锦衣卫衙门里当差的?”
蒋轮点点头,他身为王府散官,也挂职在锦衣卫编制中,不过他此时也没心情跟一个店伙计多解释,急问道:“那姑娘现在何处?”
“刚走不久,”那伙计想着来人既是锦衣卫,当是丁大人下属,又殷勤地多巴结了几句,“那姑娘离开时火气不小,想是昨一晚上没少被丁大人折腾,嘿嘿……”
店伙计笑容淫邪,还想添油加醋赞上几句丁大人龙精虎猛,不愧是侍卫亲军统领等等,哄得这位爷与有荣焉,没准儿还能给他几个赏钱。
事实上蒋轮也没教他失望,结结实实赏了他一个大耳刮子,直接将人打翻在地。
“满嘴喷粪的狗杂种,再敢胡言乱语一句,爷灭了你满门!”
蒋轮铁青着脸扔下一句话,扭头就走,他身后跟着的铭钰临走还不忘上前又啐了一口,“活该,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象牙的确是吐不出来,小二哥一张嘴,吐出两颗带血的碎牙来,哭丧着脸含混道:“什……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