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解心结缇帅夜访·纾困局债主登门(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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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寿眼中厉芒闪动,恨声道:“我准备找一只鸡,杀给那些胡乱聒噪的猴子们看。”

“言官风闻言事,无可厚非。”白少川转动着手中白瓷酒杯,“这只鸡不好杀,官位高的通晓保身之道,你杀不得。”

“官职不能太低,否则镇不住场子。”丁寿道。

“科道言官,位卑权重,丁兄若一石激起千层浪,惹得他们兔死狐悲,同仇敌忾,这事就更不好收场了。”白少川提醒道。

“我也无意去踩这些耍嘴皮子的穷酸尾巴,得踅摸一个品级不高不低,大头巾们会感同身受,又不至犯了众怒的人来……”丁寿连着几杯酒下肚,侃侃而谈。

白少川眉宇舒展:“丁兄已然有了人选?”

“眼下还真有一个倒霉蛋。”丁寿招手,白少川微微皱眉,他对丁寿这藏头露尾的做派很是不惯,但依旧将耳朵侧了过去。

凑近精致灵巧如白玉雕琢的耳垂,丁寿轻轻吐出一个名字,白少川微微颔首,“人选倒是不错,由头呢?”

丁寿阴笑:“送上门的,只是劳烦白兄与刘公那里打声招呼,丁某又要跋扈了。”

“好吧。”白少川应允。

丁寿又道:“丁某还有一事,要请托白兄。”

白少川剑眉轻攒,“丁兄今夜要求不嫌太多么?”

“反正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张嘴求人一次和一百次都没什么区别。”丁寿的确想得开。

“从曹祖那件事看,刘公公对寿宁、建昌二位侯爷,应是在东厂时便伏了眼线……”

白少川打断道:“丁兄慎言,公公绝无窥伺皇亲之举。”

“那便换个说辞,多有关注如何,”只要能办成事,二爷从不拘泥细节,“想来那些暗桩尚在白兄掌握之中,打探些消息该不成问题吧……”

丁寿素知白少川在刘瑾手下干的差事,这类湿活儿问他准没错。

白少川不忙回答,俊目斜飞,乜视丁寿,轻声道:“那要看丁兄想知道些什么?”

丁寿“嗤”地一笑,“丁某想知道,二位侯爷府上,究竟哪块板子最易撬开?”

白少川并不急着应承,只是报以玩味一笑:“缇骑人才济济,此等小事当不必求助白某……”

“不瞒白兄,我怀疑锦衣卫内有白莲教的探子,”迎着白少川错愕的目光,丁寿苦笑叹了口气,“挖二侯的把柄,传到太后耳朵里非同小可,我实在不放心让手下缇骑去做,放眼京城,除了刘公公,也只有白兄可令丁某心安了。”

白少川轻“哦”了一声,“蒙丁兄信重,白某受宠若惊。”

“这算是应下了?”丁寿探询道。

“刘公公赌约,是要丁兄独当一面,自行解决……”见丁寿面皮发紧,白少川粲然一笑,“如今法子皆出丁兄谋划,是成是败也与在下无关,白某不过锦上添花,当不算坏了规矩……”

丁寿会心一笑,举杯道:“白兄,请酒!”

不多时一壶酒已被二人喝得涓滴不剩,丁寿摇摇空空如也的酒壶,皱眉道:“酒尽兴仍高,再来一壶。”

白少川莹白如玉的脸颊上亦添了两片晕红,摇首道:“酒多伤身,丁兄还是请回吧。”

“酒逢知己千杯少,既然找对了人,何妨就这么一直饮下去。”面对主人的逐客令,酒兴正浓的丁寿不以为然。

“酒再多也有尽时,正如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趁着清醒时尽欢而散,总好过酒醉失态,彼此生厌。”白少川淡淡道。

“白老三好生扫兴,罢了,便依你之言,待来日丁某作东,绝不会如你般小气……”

丁寿振衣而起,摇摇晃晃向门外走去,“你只需记得,丁某壶中,永远为你留着一杯酒,只要你想喝,随时恭候……”

白少川没有起身相送,只是凝视着手中空空酒盏,神色间浮起几分莫名怅惘,“天道经变易,人心更无常,便是有一样的人,一样的酒,恐再也拾不回今夜的心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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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府,内宅。

谭淑贞捧着半幅罗裙的双手轻轻颤抖,苍白干裂的嘴唇低语呢喃,听不清究竟要说些什么。

丁寿坐在床前,自顾道:“玉姐儿无碍,只是闻听你因她伤心亏了身子,愧疚不已,好一番寻死觅活……”

“我……”谭淑贞闻听女儿事神情激动,想急声询问,却因身子过度虚弱,竟致失声。

“有我在侧,她无事的,”丁寿宽慰道,“她咬破食指,以裙作书,就是为了表明心迹,倘你有个好歹,她断无颜苟活,你便是为了女儿性命,也要好生活下去。”

“谢……谢大人!”谭淑贞艰难吐出几个字来。

“一家人,说些子外道话作甚,”丁寿笑着拍了拍柔荑,“养好身子,等候团聚就是。”

“晓……晓怜!”谭淑贞侧首瞅向床边几女。

“干娘,我在。”高晓怜立即矮身跪在榻前。

“我……饿……。”谭淑贞有气无力道。

“欸,我们这便去准备。”高晓怜揉揉眼睛,回身向同样喜极而泣的几女道:“干娘说她饿了!!”

“听到了,听到了,我去端饭!”

“先吃药,快去告诉谈先生!”

屋内钗钏动摇,环佩叮当,莺莺燕燕乱作一团,丁寿含笑而出,家里事料理明白了,也到了收拾那群杂碎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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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椿坊,顺天府衙。

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张鸾与户部侍郎张缙在衙外落了轿子,随从掀开轿帘,二位大人相揖施礼,互道寒暄。

“下官恭迎司农、佥宪大驾。”顺天府丞周玺虽是南人,却生得长手大脚,体貌魁梧,率领府衙吏目在衙前恭迎二人。

“佥宪,请。”张缙身材魁伟,年近七旬仍是精神矍铄,举止威严。

“不敢,司农乃是前辈,理当先请。”张鸾躬身谦让,莫说对方品级比他高,便是成化五年进士这条,也稳稳压他一头,张缙可不敢在人前放肆逾矩,沦为士林笑谈。

“如此老夫失礼了。”张缙朗声大笑,当先而入。

“天章兄,内廷的人还未到么?”张鸾入门时向周玺低声询问,踏勘顺天府皇庄,司礼监也派来一个监丞张淮。

“非只内臣未到,那杨玉也不曾见。”周玺回道。

“哦?这倒奇了。”张鸾愕然,那杨玉得了踏勘差事后干劲十足,从来都是早早赶来顺天府查阅文书卷宗,怎地今日例外。

“有何奇怪,想是有自知之明,无颜与我等共事罢了。”周玺鄙夷言道:“区区武臣,不自量力。”

想想周玺作为,张鸾不由暗自皱眉,“杨玉虽是武臣,毕竟奉皇命踏勘顺天府地土,天章何苦要挫其颜面,须知杨玉身后还有个丁南山,那锦衣缇帅乃天子近臣,绝非易与之辈。”

“应治兄多虑,南山小儿如今自顾尚且不暇,哪有心思为其爪牙出头,年余来丁寿骄纵枉法,跋扈不臣,罪行累累,周某若还身居言路,定要效法包龙图,为国谏言,肃正纲纪,哼,大丈夫倘不垂名竹帛,只与草木同腐耳!”

周玺掷地有声,豪气干云,张鸾则暗自撇嘴,嗤之以鼻,正德元年之前你说这话,他张鸾唯有高山仰止,敬佩不已,那段时日的周天章也的确是慷慨陈词,屡有奏表,文臣武将、勋戚内臣、儒释道三教九流几乎被他弹劾个遍,还老拿天变说事,淫雨霏霏是因为臣子欺蔽君上,内宦人数太多等缘由所致,好不容易雨停了哎呀不好,星象有异,国有佞臣,皇上您该亲君子远小人了,刚登基的小皇帝一听what!

天象有异,这事大了,有关部门的专家们都马上看看怎么档子事!

钦天监的天文学者们对着大明的璀璨星空琢磨了一晚上,集体抹脖子的心都有了,愣是不敢说嘛玩意没看见,显得自己学术素养不足,礼部给出的报告结果就是星象确实不太对,不过也没什么可担心的,陛下身为人主,皇上您的美丽心灵沟通着上苍神明,按周给谏的话您老引咎自省,再祭告天地宗庙社稷,星变神马的立即就不复存在了,于是乎英国公张懋、驸马都尉蔡震、惠安伯张伟这一票勋戚领了皇命马不停蹄出城祭天了。

消停了没俩月,南京地震,这位周大人再以天变示警为由,弹劾两京户部、工部、光禄寺卿佐及各地督抚十余人,处理意见都给出来了:皆宜罢黜。

已经当了半年皇帝的朱厚照也有了些主见,觉得没凭没据的罢黜十几个大臣实在太扯淡,所有人全部留用,让周玺懊恼了好一段时间。

是金子总会发光,总有人能欣赏到周玺的价值,兵部尚书刘大夏与亲信何天衢等便很欣赏周玺的天人之说,经常引用出来给小皇帝添堵,但美好的日子在正德元年五月结束,刘大夏致仕,失去伯乐以后的周天章老实许多,再未对谁谏言弹劾,正德二年竟还高升到顺天府丞,也算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虽不知周玺最近吃错什么药,又开始不安分,但张鸾打定主意不想掺和,两句奉劝算是尽了人情,至于其他,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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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合办事的厅堂内,二张各自带来的亲信书吏翻阅顺天府历年田土名册,府丞周玺陪着二位上官品茗谈天,通判杜萱随时听命,从各房书办处调集几位大人所需卷宗,没有附庸风雅的内官与粗鄙武臣,众人可尽情畅谈风月,闲叙公务,这个春日的清晨,过得简直不要太美妙!

堂外忽然而起的喧闹打断了几人的闲情逸致,周玺霍地起身,“外间何人喧哗?”

一名顺天府衙慌不择路撞了进来,含含糊糊道:“大……大人,锦……锦衣卫来……来了……”

这口齿不清的狗才如何能当得好差!

周玺面带怒气,喝道:“杨玉来便来了,难道还要本官与司农、佥宪二位大人去恭迎不成!”

“来——来——”这衙役越是着急,嘴里话便越是说不出口,听得堂上几人心急火燎,偏又无可奈何。

周玺自觉顺天府和自己的面子都要被这家伙丢尽了,若不是二张在此,他真想当场赏他两个巴掌,与其看这蠢材干着急,不如自己出去看看,当下大步流星奔出偏厅。

“何人在此……”见了外间情景,周玺也不由瞠目,数十名锦袍绣衣的锦衣卫手按腰刀,密匝匝罗列院中。

“来了好多人,要见大人您。”那名跟出来的衙役终于捋顺了舌头。

“周大人,昨夜睡得可好?”杨玉言笑晏晏,眼神却是不善。

“杨玉?”周玺一愣,随即大恼道:“这里是顺天府衙,不是锦衣卫公廨,尔等持械擅入,作何道理?!”

“拿人。”一只手推开挡在身前的杨玉,丁寿慢悠悠转了出来。

“你是……”顺天府丞官居四品,在地方许是一方大员,在冠盖遍地的京城还嫌不够看,丁寿一直随侍圣驾,二人也未有什么照面的机会,是以周玺不识。

“缇帅兴师动众,所为何来?”尾随而出的张缙看到众多缇骑白眉紧蹙,他位居卿贰要职,与丁寿并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