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忆前谶孝女逢春·预后事老叟交心(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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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是丁帅从中斡旋,原属夜不收暂归姜总戎调派,另让宁夏藩库为伤者分拨了一笔汤药银,回营便可支取。”周尚文继续道。

“缇帅真是我等厮杀汉的体己人啊!”感动之余,孟继祖狠狠一拍桌子,“嘿!他为何不来做边帅呢!”

“将军,你又如何安排?”申居敬问询道。

“我么?”周尚文摇头失笑,望着东方道:“以指挥使衔守备黄河东岸边墙,鞑子若要进攻宁夏,便从周某的尸身上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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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夏城内。

“啪”的一声脆响,一只细瓷茶杯被摔得粉碎,丁广恨犹不平,接二连三仍旧摔个不停,直到房内已无物件可砸,他才疲惫地跌坐在椅上。

“丁兄,何事这么大的火气?”一名四旬左右的军官推门而入,见了这满地碎瓷,不由讶然。

“什么事你不知道!合着你没被降职是不是?”宁夏总兵姜汉到任后,便将与前任巡抚沆瀣一气的丁广降为千户,难怪丁将军愤懑难平。

“咱们武人职位升来降去本就正常,改日立个功劳,抢上几个首级,不就又升回来了么,何必置这个气。”来人同是指挥使官衔,名唤何锦。

“老子下来了,看看升上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李睿、杨忠那两个杠头就不提了,连那个杂役都爬到丁某头上了,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丁寿诺言兑现,仇钺等几个不得志的宁夏军官,都一跃成为都指挥佥事,让素来鄙薄仇钺出身的丁广尤为不忿。

“几个小人得志,老哥何必与之计较,待我为你引荐一位朋友。”何锦拍拍手掌,一名文士推门而入。

“学生孙景文,见过丁将军。”

“老何,你知晓我素来不耐与这些穷酸打交道。”心火正旺的丁广看谁都是一百个不顺眼。

“这可不是穷酸,而是财神爷,”何锦压低声音笑道:“当日库中仓储的那些粮草大半可都是孙先生买下的。”

“哦?”丁广上下打量了一番孙景文,一指椅子,“请坐。”

孙景文道谢入座,丁广一捶桌子,愤愤道:“孙先生来得不巧,以前的买卖做不得了,有把柄在锦衣卫那,安奎、吴仪这般杂碎又盯得紧,鼻子他娘一个个比狗还灵!”

“将军不必懊恼,学生此来特为将军送财的。”

一沓银票推到面前,丁广直勾勾地盯着银票数额,嘴上却道:“无功不受禄,孙老弟这是何意?”

孙景文拱手道:“这是赔情之礼。”

“赔情?什么赔情?”丁广好不容易把眼睛从银票上挪开。

“丁兄还不知晓吧,你与孙先生早有交情,抢夺吴仪账册的人马可都是他安排的。”

“啊!”丁广仓皇站起:“你是来灭口的?!”

买卖军需是一回事,杀官无异等同造反,丁广如今失势,第一反应便是人家趁此机会过来铲事。

“老哥多虑了,何某这个中人不是好好的,你又有什么大碍!”何锦笑语宽慰。

丁广战战兢兢地重新入座,将银票推了回去,“孙……孙兄,贵方的损失我也听说了,那事的尾款几日内会设法凑齐,只请将那件请托烂在肚内,莫要再与人提起。”

孙景文淡然一笑,按住了推送过来的银票,“事未办妥,有何颜面再收银子,再则有言在先,学生此来是为送财,并非讨账,银子还请笑纳。”

“这……老何,你们二位到底打得什么哑谜?!”刀头舔血的杀手们这般有职业素养,让丁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孙景文与何锦相顾一笑,“无他,敝主人想交丁兄这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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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丁府,二人来至无人僻静处,孙景文道:“如何?”

“放心,这小子眼里只有银子,何况咱还捏着他买凶的把柄,还怕他不真心实意替我们办事。”何锦冷笑。

“原先想夺了账册藉机要挟宁夏文武,如今只好用银子一个个收买了。”孙景文仰天唏嘘,“时间不等人呐!”

“也非没有好处,借此之便除了王九儿那个妖妇,平日借着那扁毛畜生装神弄鬼,将王爷迷得神魂颠倒,若真大业得成,怕是在王爷眼中,她的功劳还在我们崆峒派之上。”

孙景文呵呵笑道:“这话可别让王爷听到,他老人家是真心疼惜那位九花娘娘的,哈哈……嘶——”

孙景文突然手按肋下,倒抽冷气。

“师弟,你怎么了?”何锦急忙扶住孙景文,语含关切。

“无事,扯到了伤口,”孙景文想起弹筝峡旧事,心有余悸,“不想甘凉道上竟能遇到那等高手,也是倒霉。”

“可是快意堂的人?”萧离随丁寿一行入住宁夏驿馆,自难逃何锦耳目。

孙景文摇头,“那人修为不在萧别情之下,另一个使剑的功力虽浅,但剑法奇幻奥妙,几可与春风快意刀比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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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白山。

萧逸轩傲立孤峰绝顶,俯视关中大地,淡然道:“你做了锦衣卫的名色指挥?”

“是,朝廷明旨,孙儿推拒不得,。”萧别情垂手侍立,面带羞惭。

“做便做了,爷爷也非迂腐之人,否则当年也不会收仇理为徒,行侠仗义何拘江湖庙堂,只要你心存正气,挂个锦衣卫的名头又能如何,不还是爷爷的好孙儿。”萧逸轩抚着萧离肩头,开怀大笑。

听了祖父安慰,萧离心中郁结消散不少,又道:“除了这官职,还有一方赐额……”

“武林第一家?”萧逸轩瞬间面色凝重。

“孙儿也不喜这匾额名头狂妄,却是皇帝御笔,不得不悬挂中堂,怕是教武林同道暗笑我萧家自不量力。”萧离赧颜道。

“若只是笑笑倒也罢了,怕只怕传出去后,萧家再无宁日了。”萧逸轩面带苦笑。

“爷爷何出此言?”萧离惊诧。

萧逸轩也不解释,只是说道:“阿离,收拾一番,老夫即日便回长安。”

萧离更加讶异:“爷爷,你已多年不离太白山,何以要……”

萧逸轩摆手止住孙儿话语,“那个丁寿你要好生结交,不要得罪了。”

萧离更加疑惑,祖父不喜朝廷人物,尤其对厂卫中人嗤之以鼻,前番丁寿纵得其看重,也未到要自己折节攀附的地步。

“朝廷中有高人啊!”萧逸轩知晓若不解释清楚,这个心思沉重的孙儿怕是寝食难安。

“武林人物,多如牛毛,真正醉心武道者,不过凤毛麟角,其他的不是争名,便是逐利,谁能容得头上有个”武林第一“,哼哼,除了当年的天魔温玉柱,谁又当得起这四个字……”

“爷爷是说武林中不忿萧家有此名号者会前来寻事?”

“有老夫坐镇快意堂,量也无人敢来轻捋虎须。”萧逸轩自矜一笑,随即神色稍黯:“可爷爷百年之后,阿离你又该如何呢……”

“孙儿自当勤学苦练,不堕萧家声名。”萧离慨然道。

萧逸轩皓首微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仅靠一味苦修,难登武学巅峰,老夫苦练了二十年,仍未赶上当年的温玉柱,诶!”

“爷爷,天魔温玉柱似乎还在人世。”萧离踌躇言道。

萧逸轩面色骤变,电闪间反手抓住萧离手腕,厉声叱道:“温玉柱还在世?!你从何得知?快说!”

萧离多年未见萧逸轩如此失态,惊骇之下支支吾吾道:“是……是丁寿所说……”

听了孙儿一番叙说,萧逸轩颓然松开萧离手腕,喟叹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阴山的报应难道终于要来了……”

萧离再三纠结犹豫,还是开口道:“爷爷,当年阴山是否真如丁寿所说……”

这个问题很无礼,无疑是质疑包括萧逸轩在内的几位前辈高人,萧离却又不得不问,自小孺慕崇敬的祖父,心中实容不得对他半点怀疑,他迫切希望从祖父口中得到断然否定的答案。

“是与不是,还重要么?”萧逸轩意态萧疏,无尽疲倦。

“是非对错,公道正义,总该分个清楚明白。”萧别情坚定答道。

萧逸轩摇头失笑,“傻话,是非公道岂是那么容易区分的,今日你以为是对的,来日再看未必不是大错特错,否则当年老夫所创立的就不是”快意堂“,而是”正气堂“了……”

萧逸轩面上带着淡淡嘲意,似乎在回忆悠然往事,“爷爷只能告诉你,当日阴山之时,我等皆以为所作所为是为了武林正义!”

“难道当年……”萧离不敢置信。

萧逸轩不再回答,“阿离,答应爷爷一件事:无论爷爷如何,你都不要与那丁寿反目。”

萧离脱口道:“为何?”

“当年的孽缘是我们上辈人的事,萧家还要靠你传承,那块匾额……有了朝堂这个靠山,总能让今后的人存些忌惮!”

“爷爷要我托庇朝廷?还是投靠丁南山?”

“至少如今,他便代表着朝廷,以后么……”萧逸轩落寞道:“我们毕竟不是神仙,不是么?”

听出祖父语含悲怆,隐有交托后事之意,萧离凄然泪下。

“堂堂别情公子,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快去替爷爷收拾行装,咱们祖孙一起回家。”

打发走了孙子,萧逸轩回身遥望天边起伏连绵的终南山脉,微露茫然:“武林浩劫将至,二位道友,你们的爱徒与天魔传人纠缠不清,究竟为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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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府,锦衣卫大牢。

憔悴虚弱的安典彩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一壶美酒。

“本官不日启程回京,还有几件事不明,你回答清楚了便可安心上路,省得遭那份凌迟碎剐的活罪。”丁寿用手帕掩着鼻子,似乎片刻也不愿多待。

“我家娘子呢?”安典彩哑着嗓子问道。

“没为官婢,本官会吩咐人日后照应,”丁寿轻蔑一笑:“脱罪是不要想了,锦衣卫不是开善堂的。”

安典彩点点头,谋逆绝非小案,如果丁寿大包大揽许诺妻子平安自由,他反倒不敢相信。

“你想知道什么?”已经开过口了,安典彩也绝了为圣教守秘的心思。

丁寿很满意对方的配合,竖起一根手指道:“第一,烂柯山的机关埋伏是哪个混蛋设计建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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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寿走出牢门,深吸一口冬日的新鲜凉气,精神顿时振奋了许多。

“卫帅!”几名陕西千户所的锦衣卫在门前躬身施礼,丁寿要单独审讯,他们都守在牢外。

“把里面尸体料理干净,再在白莲逆贼的俘虏中甄别出这些人来。”丁寿递出一张墨迹淋漓的名单。

“这些是什么人?”那锦衣卫好奇问道。

“都是些罪案累累的邪教妖人,不用报京师复核,陛下勾决,找出来直接灭了。”丁寿用锦帕擦擦掌心,随手丢开。

众缇骑立即领命去办,这么干虽不合刑律规矩,可锦衣卫的大狱几时在乎过大明律法了,不过十几个反贼乱民,报个瘐毙就是笔头上改个几笔而已。

“娘的,好悬牵扯到自己身上,巧手魔工钟神秀,魔门怎么会与白莲教扯上关系?”吩咐属下去将所有知情人灭口,丁寿仍旧心神不安地搓着手掌。

“安典彩交待的那个李午,连邵进禄也要得其传信才能起事,难道便是白莲教主?那个恶僧慧庆又与白莲教有什么瓜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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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地下宫殿内,面带弥勒面具的白袍人端坐在祭坛石椅上,一手支颐,若有所思。

“丁寿,本座往昔还真是小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