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阳突然嚎啕大哭,前两番下狱,有惊无险,竟让他忘了这里也是能死人的鬼门关。
看这位身负文坛盛名的姐夫只知痛哭流涕,左国矶知道指望不上他拿主意了,只得自己闷头想办法。
「有了!」左国矶灵光闪现。
「有什么了?」两眼哭成桃子的李梦阳打了个鼻涕泡,还没反应过来。
「唯有一人可就救姐夫。」
「谁?」萌生一线生机的李梦阳提起了精神。
「武功康对山。」左国矶道。
「康德涵?不成不成。」李梦阳连连摇头。
「有何不成?姐夫不知,刘瑾甚爰对山文采,常有意招揽,康子素不假辞色,以刘瑾之权势跋扈,不以为罪,若由他出面,姐夫必可脱牢狱之灾。」
「我与康德涵素不相下,今死生之际相托,他岂会因我而结交刘瑾,自污清名!」李梦阳跺跺脚,对小舅子实言相告。
左国矶知道自己这位姐夫,向来是把「文人相轻」四个字做得淋漓尽致,大明朝才名能和他比肩的,基本他都瞧不上,就是内阁李东阳,他没事都敢嘲讽几句。
「生死攸关,便死马当作活马医,搏上一搏,请姐夫手书一封,由小弟出面斡旋。」左国矶坚定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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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直门,刘瑾宅。
雷长音焚香抚琴,刘瑾倒在罗汉榻上闭目养神,丁寿在一旁拈着一枚棋子与白少川耍赖纠缠,柳无三依然毫无存在感的隐身暗chu,抱剑不语。
老家院老姜进来禀报,「老爷,翰林院修撰康海前来拜见。」
「哦?」刘瑾颇感意外,翻身而起,「快请。」
老姜应了一声,还没转身,便又被刘瑾喝住。
「慢,我亲自去迎。」
刘瑾脱了鞋子,倒穿而出。
「这康海是哪路神仙,公公竟然如此看重?」丁寿随手将棋子掷到棋盘上。
白少川重新将棋盘摆好,头也不抬地回道:「武功康德涵,号对山,与你那位至交好友王子衡是同是弘治十五年壬戌科进士,只不过王子衡是三甲同进士出身,康德涵则是状元及第。」
「谢迁、王华、张升哪个不是状元,刘公何以对他另眼相待?」丁寿不服气道。
「公公爰惜乡党人才,这康德涵是西安武功人,自然尤为看重,不过这康对山素来对公公延揽视而不见,今日登门怕是不会那么简单。」
白少川盯着棋盘,蹙眉沉思。
一声轻叹,雷长音将古琴收起。
「雷兄,今日这柱香还没烧完呢?」丁寿指着一旁还有半截的信香道。
「今日刘公怕是无心听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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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府门外。
一身青袍的康海盯着刘府大门,心潮起伏,今日这一步踏出,再无法洗脱自己与刘瑾之间的干系,天下士林又该如何讥嘲自己夤缘攀附权阉,奴颜直抵其门呢。
明知厉害,多少次康海欲身就走,却偏偏迈不开腿,只因袖中的那一张纸条,纸条上只有简简单单的十一个字:对山救我,唯对山为能救我。
片纸虽薄,重逾千钧,李献吉既已死生相托,康某又如何只重浮名,一念及此,康海的眼神顿时坚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