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羽仙飞快地说道:「以窥基大师爲首,参与者有掌管神策左军的仇士良;龙宸在长安的杀手;淮西、魏博、平卢三镇的牙兵;十方丛林的大慈恩寺、青龙寺、佛光寺;十六王宅的两位亲王:安王和陈王;还有瑶池宗的奉玦仙子和周族的少主。」
「你怎麽知道得这麽清楚?」
「他们通过龙宸,邀请我们一同出手。我藉口请示仙姬,如今尚未回覆。」
程宗扬盯着她,「瑶池宗?」
「瑶池宗君长老身死,奉琼仙子朱殷失踪,有消息称是你做的手脚。」
「谁说的?」
齐羽仙柔着头皮道:「仙姬。」
也就是剑玉姬不在场,不然程宗扬非捅她一刀不可。这贱人太他妈缺德了!变着法儿地给自己泼污水,各种造谣诬蔑……好吧,就算这事确实与自己有关,她用得着喊得满世界都知道吗?
「对付我一个远道而来的外来者,用得着这麽多人?」加上黑魔海已经九方势力了,难道还要再找一个,给自己来个十面埋伏?
「程侯是汉国使节,又是辅政大臣,事关汉唐两国,必须要做得干净,避免走漏风声。所以要纠集足够的人手,一击必杀,不容一人脱身。程侯身边高手不少,单是那些侍姬,就不容他们不小心。」
「连奴婢也不放过?这是要斩草除根?」
齐羽仙暗暗女干了口气,「程侯莫怒——释特昧普已经放出话来,不仅要除掉程侯这位佛门公敌,还要将程侯的侍姬尽数渡化,充作善母。」
「咔」的一声,程宗扬脚下的青砖寸寸碎裂。
良久,程宗扬森然道:「你是故意挑拨?想激怒我?」
齐羽仙道:「当时在场的有魏博乐从训,还有大慈恩寺的几名僧人,是真是假,程侯一问便知。」
「我先杀了你,岂不是先少了一个敌人?」
齐羽仙举起右手,「我可以起誓,绝不会向程侯出手!相反,我会声称得到仙姬许可,加入他们,藉机将他们筹划的内幕透露给程侯。」
「我会信吗?」
「紫姑娘是毒宗唯一传人,今次大祭必须在场。如果因爲我坏了教内大事,我只能以死向教尊谢罪。」
「你们和十方丛林什麽关系?」
齐羽仙道:「十方丛林和我们一样,都曾与岳鹏举结怨。但敌人的敌人,未必就是朋友。程侯能理解吗?」
「理解个屁!」程宗扬收起杀意,「把他们计划的时间和地点告诉我。要是敢玩花样,以後我见你们一次杀一次!」
程宗扬转身欲走,却听小紫道:「那几个会飞的鸟是怎麽找到你们的?」
程宗扬一拍额头,自己本来想知道小女忍是不是被黑魔海派人救走的,结果说了一大通,却把正事给忘了。
齐羽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回道:「飞鸟兄弟是幽长老招揽,据说在倭国犯了事,来六朝避仇。」
「犯了什麽事?」
「姑娘知道,他们忍者平常鬼鬼祟祟的,不喜欢跟人交谈,所以我也没有打听过。」
「飞鸟翔闭关修炼什麽忍术?」
「我不太清楚。」
程宗扬不满地说道:「这个不知道,那个不清楚,要你有什麽用!」
齐羽仙寒声道:「请程侯自重。对我一个弱女子呼来喝去,难道就显了侯爷你的威风?」
「一日爲婢,终身爲奴。你一个奴婢还指望主子跟你客气?诶,我突然发现你挺不怕死啊?你要不服气,我乾脆还是杀了你算了。」
齐羽仙深深女干了口气,「程侯息怒,是我的不是。至於飞鸟翔修炼的忍术,他们忍者行事隐秘,极少示人。」
小紫道:「那就是演示过了?」
齐羽仙沉默片刻,「我只见过他使用匿身术,能在地下潜藏数个时辰。」
「飞鸟萤子什麽时候来的?」
「半年之前。接到飞鸟熊藏的死讯,她乘舟渡海,前来收取骸骨。」
「骸骨呢?」
齐羽仙犹豫了一下,「应该在飞鸟翔身上。不过他一直闭关,我们也没办法确认。目前只能说下落不明。」
「所以就是你们故意吊着她,让她爲你们办事?」
齐羽仙没有作声,默认了此事。
小紫笑道:「你们敢这样骗她,除非那个飞鸟翔已经死了。」
齐羽仙浑身一震,眼中流露出震惊、懊恼、後悔,还有一丝深深的畏惧。
她已经打起十二分精神,结果还是漏出马脚,被小紫轻易就猜出幕後真相。
「最後一件事。」小紫摊开手掌,「把我的龙精还给我。」
齐羽仙脸色有点难看,这都什麽年头的事了,这会儿居然又翻出来。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齐羽仙忍气吞声地说道:「龙精不在我手里。」
「去哪儿了?」
「已经奉给教尊。」
「你起誓。」
齐羽仙张了张嘴,最後苦笑道:「请紫姑娘恕罪。龙精确实不在本教。」
「那你拿什麽来赎命呢?」
齐羽仙默然良久,最後一咬牙,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盒。
小紫眼睛一亮,接过玉盒,笑道:「你好笨啊,人家是说,你把元红献给程头儿,用来赎命就够了。」
齐羽仙脸上掠过一丝懊恼,「我可以反悔吗?」
「晚啦。」小紫笑眯眯道:「下次请早。」
齐羽仙目送两人扬长而去,片刻後院外传来讯息,发现舞阳程侯的行迹。接着观中传讯,舞阳程侯与紫姑娘去三清像前转了一圈,然後离开咸宜观,一路向南,目前正在跟踪。
齐羽仙松了口气,背後的罗衣瞬间被冷汗湿透。
室内传出一个声音,「他们走了?」
「是。」
纱帘飘开,一名身着紫袍的宦官从室内出来,「他的太一经得了殇振羽的指点,年纪轻轻便有了通幽境的修爲,了不得。」
齐羽仙恨恨道:「若非仙姬说过,他身上有绝大的秘密和机缘,早在盘江,我就动手除掉他了。」
当日在南荒,以他那点修爲,自己随手都能捺死他!谁知一念之差,便眼看着他的修爲和他聚拢的势力一样,以令人恐怖的速度疯狂提升,短短两年,便凌驾於自己之上,如今自己反而要在他的威胁下忍辱偷生。
「小剑心思太重,什麽秘密能比性命更要紧的?」
那宦官走到椅旁坐下,从袖中掏出几枚骰子慢慢摇着,「我那个便宜侄女已经知道了吗?」
「虽然瞒得紧,但只怕已经被她觉察出些许蛛丝马迹。」
「可惜了。」那宦官叹道:「鱼家那小子是个好料子,可白白送命不说,连阴阳鱼也被程家那小子拿走。殇振羽啊殇振羽,你他娘的一辈子都是个混蛋!」
「若非中了殇侯的腐毒,尊者也不会改名换姓,入宫潜修,恰巧避开岳贼当日的杀戮。也算因祸得福。」
「这算什麽福气?」鱼朝恩怨气冲天,「我倒宁愿缺点别的!」
鱼朝恩手中的骰子越摇越快,最後覆手一掷。三枚骰子齐齐射入桌案,每一面都是六点朝上。
小小挑拨一句,齐羽仙乖巧地闭上嘴,免得引火烧身。
鱼朝恩挥袖一拂,三枚骰子依次跳出,落入袖中,起身道:「赶紧把事都办完,大祭要紧!可不能再耽误了。」
齐羽仙敛衣施礼,「是。」
「还有,大师兄的伤势这麽多年都不见好,如今已经迎回魔尊,他要还是无法出面理事,不如趁早让贤!」
鱼朝恩人影已经消失,声音却留了下来,「十来年都没弄出名堂,练赤城他不觉得丢人,我还觉得丢人呢!哪怕交给我试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