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1900年10月5日傍晚,贫民窟中部地段)
地chu交通要道的贫民窟的中部地区虽然不像东南部那样景气,但这里绝对算是贫民窟最热闹的地段。除了贫民窟硕果仅存的几家“杂货”(鉴于其所贩售货物的种类,在这里,“杂货”的意义与寻常不太相同)店外,这里还有几个老牌的赌场和娼馆——这些就是贫民窟最主要的商业设施了。
贫民窟里的人们并不太懂得精通的法门,装修店面和扩大业务什么的自然也就与他们无缘。如此一来,经年累月的经营结果就是千篇一律的货品和服务项目。
对杂货店来说,浑浊的菜油、粗盐、糙米、柴木、简单的生活用品、劣酒,往往就是买卖的全部了。更贵一点的货色,乃至“特殊”货品当然也有,但那些不是一般民众光顾的重点。即使是真的出现了无可避免的需求,人们也更倾向于从“其它渠道”获取,而非掏钱购买。它们的买主大多为帮会成员或者是杂货店的几个好邻居——赌场和娼馆。
说到赌场,其实就是个赌鬼们出于习惯聚集的,不算太大的三层木屋——它的三楼甚至不用于营业——只是每每从此地传出的喧嚣声着实让人觉得很有气氛。人们在此进行着许多简单而“有趣”的赌局,在“随机”带来的乐趣和紧张感中享受着快乐。因此,这里不甚欢迎赌技高超和“运气”特别好的人士——这两种人若敢光顾,后顾自负。
为了公平起见,赌场甚至把这一条刻在了赌场门口的告示板上。
相比赌场,娼馆绝对是一个好去chu。这里没有输赢胜负的压力,对每一个顾客来说,他们都是赢家——他们用钱赢得了片刻的安宁和激情。这里的姑娘们,虽然姿色相对平庸,但她们既懂人情世故,又善解风情,每一位客人都和颜悦色、满载而归。
贫民窟是个穷苦地方,许多人家的年轻姑娘们为了谋生,都不得不在成年之初(当然也有谎报年龄的,而且娼馆的老板很欢迎这样的姑娘)便投身此地,以求能挣得些微薄薪资养家糊口——虽然大家都很穷,但来这里的客人们在能够负担得起的范围内一向不会太小气。
偶尔也有城里来的客人,他们对“寻欢作乐”的理解可能与常人不同,出手自然也相当大方。能够伺候到这种客人的机会相当稀罕,但姑娘们从不争抢,甚至避之不及——这叫娼馆的老板很是头疼。
早年间,为了娼馆的“口碑”,老板不得不动用一些手段,来逼迫姑娘们“自愿”接待个别“口味独特”的客人,搞得姑娘们叫苦不迭——直到这种所谓的“特殊接待”的生意被海娅领导下的帮派给抢了个精光。碍于海娅的手腕和名声,娼馆的老板只能敢怒不敢言——大多时候连“怒”也不敢。
两年前,娼馆的老板听到一些风声,说是海娅老大对“特殊接待”失去了兴趣,再也不会搞这一套了。兴高采烈的他翻出了压箱底的工具和器械,正准备重操旧业时,一个叫赛门的混小子居然横插一杠,为这里的姑娘们出头,承诺“保护”她们。恼羞成怒的他当然不敢对海娅老大的“姘头”有所动作,正在他打定主意接着忍气吞声时,出手阔绰的赛门又叫他喜笑颜开——这位老板就是这么一个明白事理的人。
唯有一件事,娼馆的老板从不妥协。那就是当有人把这里称作“妓院”时,他总会忍不住纠正他们,而且坚持要他们改口。
这两个词有什么区别吗?赛门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也许是“娼馆”比“妓院”更高级一些吧,客人们面对偶尔莫名发作的老板,多半会笑笑,然后在姑娘们的劝说和怂恿下灌下几杯酒后当场改口。
而唯一一个至今都不肯改口的人,现在刚刚从“妓院”里出来。
“刚才那个新来的姑娘不错,年纪嫩了点,不过长得挺漂亮,又卖力,居然还他妈是个雏儿。娘的,那个老东西怎么也不先招呼一声,害得老子多花了五个拉尔。”一个敞开着衣襟的壮汉,大大咧咧地从妓院的门口走了出来,还一左一右地搂着两个姑娘。
鲁克算是妓院的常客,因为从来不肯把这里叫做“娼馆”,老板一向很不待见这位远近闻名的暴力狂——这也算是一种勇气了。好在鲁克和他的手下们对姑娘们还算客气,出手也大方,这位老板平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塞上耳朵,把他当成例外。
鲁克的精力很旺盛,消费自然也高。平时来光顾,还总不忘“外带”两个回家。此刻她搂着的两个相熟的姑娘——不是每位姑娘都肯外出服务的,即便可以接受,也要视客人而定——就是他今晚的酒友和床伴。
“哎呀,鲁克大爷,您可要大人大量。那个是新来的丫头,不懂规矩,您可得见谅啊。”鲁克的左手边,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娼妇媚笑着挺着胸脯向他的怀里钻。
“小丫头大概是被鲁克大爷的‘块头’吓着了,要不然怎么叫”疼“爰呢?我看这样也好——第一次是被鲁克大爷开的包,以后什么客人接不了啊?”另一位娼妇要年轻些,大约二十六七岁,不过淫媚的程度一点儿也不输给她对面的姐妹。她一边夸赞着鲁克,一边悄悄地在鲁克的胯间轻轻蹭了一下。“好大的‘块头’哟,鲁克大爷,今晚您可要留情喔。”
“啊哈哈哈,老子在这儿玩了这么多年,还是你们俩最会说话。”鲁克大笑着,毫不忌讳周围人的眼光,把毛茸茸的手臂伸向两边女人的胸口,肆无忌惮地扭捏起来。“还他妈用等到晚上?呆会到家就把你收拾了。给老子准备好,到时候最先干的就是你这张会说话的嘴。”
“哎呀,那可要大爷跨下留情呢,可别像上次那样,差点把我的嘴都干脱了。”
“我也是,大半天都合不拢嘴呢,鲁克大爷真不温柔。”
“哈哈哈哈,好,温柔些,让你们舒服舒服。”话虽如此,有些微醺的鲁克豪爽地大笑着,手上抠弄乳头的力道却有增无减。
“哟!这不是鲁克先生吗?”路边,响起一个有些耳熟的嗓音。
鲁克一愣,把身体转向路旁,两位姑娘也随着他一道转向声音的来chu。
一个身材瘦小,贼眉鼠眼的男人正躲在路旁一间简陋木屋阴影下。
“你们俩,快走。”鲁克松开了两旁的娼妓,摸向身后,“你还有脸回来?”
两个女人很识趣地立刻奔逃而去。
“别这么紧张,鲁克大哥。”这个形貌猥琐的男子蹲坐在黑影中石更笑着摊开双手,“都是为了混口饭吃。”
“是嘛?跟着海娅混了几年,也没见你多长肉啊?”鲁克有些失望地把落空的手又放到身前——他这才想起来逛妓院不可能把大斧子带在身旁。
“大哥说笑了,就海娅那一毛不拔的性子,能捞着什么肉啊,捞点油水都难呢——”尖瘦的男子自嘲般地冲鲁克笑笑,又瞄瞄自己瘦骨嶙峋的胸腹,一副颇为无奈的样子。
“想回来了?呸!”鲁克冲脚下吐了口唾沫,“滚了就别想回来,去舔海娅的屁眼吧,嘿嘿,没准哪天她会大发慈悲,让你摸两下。”
“还是大哥了解我,可惜啊,海娅大姐的心思啊,都喂给那个——”
他的话音还未落,鲁克向前猛扑,轰的一声,一拳砸进了他身后的一片木墙。
“那个啥?”鲁克从墙里收回了拳头,伸出舌头舔着上面被木头划破的口子。
“呃——那个‘赛门先生’,大哥有话好说嘛。”嬉皮笑脸的男人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被蹭掉一撮头发的脑袋,他差一点就被足有半个脑袋那么大的拳头轰进了身后的墙里——看起来很悬,但他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鲁克带着金属拳套的拳头,跃向了一旁。
“哼,有屁早放!别耽误老子办事!”鲁克哼哼两声,挠了挠敞开的外套下暴露在外的肚子。
“好说,好说。”这个男人眼珠一转,“我就是想打听一下,你这边有没有见过蜜儿和小可?你的手下都派给琳花了吧?或者是——”
“噢,原来是海娅的探子。”鲁克打断了他,走上前想要抓住他的衣领,却被他一个闪身再次避开,“让你跑腿做这个,大材小用了吧?”
“大哥够抬举我!哈哈,那个——”有些心虚的他又偷偷挪了几步,“——那个,你到底有没看见过那两个小妞儿?”
“老子凭什么告诉你?”鲁克低头扶正歪掉的拳套,然后扬起一边的眉毛,歪着脑袋,冲对方招招手,“想知道么?靠过来点儿。”
“哦,那,我就不打扰了,哈哈,忙您的,哈哈,哈哈。”这个男人小碎步地向着木屋的拐角挪去。
眼见对方萌生退缩之意,鲁克向前迈了一大步。
“我就先走一步了?”看似畏缩的男人边说边退,半个身子已经缩到了拐角后——鲁克的视线之外。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鲁克狞笑着又靠近了一步,“什么时候鲁克大爷我变成这么好欺负的货色了?”
“这不都是——误会吗?”这个人陪着笑脸,悄悄地把手背到腰后一点的地方,利用墙角的遮蔽,在鲁克的视线死角chu摸出了半截刀柄。
“误会?哈哈哈哈,今天就是莫顿的舌头也救不了你。”鲁克捏紧了拳头,“你他妈当我是傻子吗?”
“哪里话?哪里话?误会!真是误会!其实海娅大姐是这么交待的——”这个削瘦的男人稍稍伏低了身子,“——她叫我去赛门周围的人那里打听下,顺便——”
“顺便?”有些醉意的鲁克丝毫没有察觉到近在咫尺的危险。
“顺便给赛门身边的几位提个醒——”他用小指把匕首完全勾出——竟是一柄造型奇特,前部带着倒钩的短剑。
就在鲁克浑然不觉地即将迈出最后一步前,一个身形娇小的少女从一旁的娼馆中冲了出来。
“住手!”
少女用与身型截然不同的气势奔向鲁克的身旁,对着街拐角chu的男子举起了一根包着薄铁皮的短棍——大概是拨炉火用的。
这个身形瘦小的少女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上衣,瑟瑟发抖的两腿间还缓缓流淌着红白色相间的浆液。显然,她接过客后还没有洗净下身就冲出来了,而且很可能下面什么都没穿。
“请住手!”有点喘不过气的少女,胸口阵阵起伏——平坦的胸部倒是和她的年纪很配,“不可以伤害鲁克先生!”
“……”街角边的男人一时无言,他看了看那个姑娘,又瞧了瞧同样陷入困惑,但对自己明显多了几分警觉的鲁克,偷偷地把短剑又插了回去,“哈,鲁克大哥喜欢的是这种女人,难怪对海娅大姐没兴趣——说笑!说笑!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滚!”鲁克冲着他大吼一声,震天动地的呼喝声下,少女竟然吓得瘫在了地上。
鲁克回头眯着眼打量了一下这个半路杀出的少女,再一回头,那个曾经从自己手下叛逃到海娅那里的部下早已不见了身影。
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鲁克暗暗长吁了一口气——那个人在自己手下时就是出名的暗杀好手,投奔到海娅那里后却几年没有了动静。
鲁克四下里粗看了几眼,在周围的人里没有瞧见其他有威胁的人——酒已经醒得差不多的鲁克把视线投向呆坐在地望着自己的少女。
他突然有点明白了,这两年沉溺于酒色中的自己,刚刚差一点就翻了船。
幸亏这个看起很嫩的小姑娘——看起来有点眼熟?
一个机灵,鲁克拍拍自己晕沉沉的脑袋,记起了这个女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