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记 第7节(3 / 3)

魔域森林 锡兵一号 35831 字 2021-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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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迟大人说话,真是爽快得很,一点儿也不费劲。”

一离了人群,他的表情忽然生动起来,訾目挑眉,龇牙咧嘴,每一句都说得很用力,说话间白牙闪闪、口沫横飞,衬与那张筋肉纠结的纠劲面孔,便似淌著口涎的饥饿土狼俄然开口说起了人话,表情偏又极其丰硕,说不出的怪异。

“这回圣上下旨,著平望都的效国寺调派琉璃佛子前来,干本寺举行三乘辩经论法大会,广邀天下高僧,一统佛门三乘,并拔擢东海修为高深的佛法学问僧入京。”显义嘿嘿笑道∶

“僧不才,想请大人代为引荐,与法使钦差琉璃佛子大人暗里论一论佛法。”

“辩经”是僧酬报了理解经义,采纳彼此诘问辩的芳式来引证佛法,是央土佛门常见的勾当。显义若想在法使钦差的面前一显能为,临会辩经也就是了,又何须暗里请托引见?明显便是想走后门。

迟凤钧凤眼一眯,抚须呵笑。

“怎么,大和尚也懂佛法么?”

显义却一点也不生气,跟著眯眼捻髭,嘿嘿笑道∶“大人此言差矣!众生皆有佛性,僧有、大人有,连路旁的狗子也有,哪个不懂佛法?”起身推开房门,大叫∶“都抬进来!”

(不好!)

恒如一回头唤人,便会发觉耿照不见;若在这短短的半晌间不能翻上屋顶,耿照的形迹便即败事,想逃也来不及了!他奋力摆荡身体,但愿一举将本身甩上檐顶,无奈支撑檐角的斗拱太过厚重繁复,飞出的角度悬殊,根柢无法由下翻上。

千钧一发之际,身下的照壁板忽被推开,一只黑袖倏然卷出,缠住耿照的腰际,“飕!”一声将他整个人扯了进去!耿照眼前一黑,重重落在厚有数寸、软如棉花的积尘上。

那尘土怕积了有千年之久,他身子一落下,只发出既轻又细的“嗤嗤”声响,连灰粉也没怎么扬起,尘土黏结压实如云母一般,便似跌在了一条厚棉被上。

兔起骼落间,恒如的身影已晃过屋角,依稀听得他压低声音怒问∶“……人呢?怎不见了?你们谁……”一德的嚅嗫回答不易听清,似提到解手之类。

耿照惊魂甫定,又觉好笑,苦苦忍著噗吓一声的感动,挥去浮尘四下张望,才发现置身干一条横梁之上。那梁横过整幢“上之天问”,是将整株楠木刨成芳柱,面宽三尺有余,跨坐著都嫌裆开难受,盘腿绰绰有余,还不必多吃力保持平衡。

他身后坐著一人,身穿漆黑的比丘尼缁衣,略嫌短促的裙下伸出两条浑圆结实、白皙无瑕的修长**,衬著幽暗的梁间布景,便如一双曲线绝美的裸腿浮在半空中,其上又虚悬一张笑吟吟的如玉娇靥,连拢成一束、披在胸前的乌黑浓发也消掉不见,竟是明栈雪。

耿照不由得瞪大了眼,嘴唇微动,暗中中忽然又现出一只鹤颈般的细长皓腕,一根尖细纤美的如玉食指飘到了明栈雪姣好的唇畔,咬著一抹似笑非笑的狡黠微抿,示意他杜口噤声,又指了指他身下压的那片照壁板。

(原来她……一直跟著我。)

耿照会过意来,中五味杂陈,却已不及细想,赶紧轻手轻脚将卸下的照壁板又装回原位。

从阑额缝间望出去,恒如正风风火火自脚下走过,行进间不住左顾右盼,口中低声咒骂,步子“登、登、登”重重踏在廊间的木地板上,发散著浮躁又茫然不解的烟硝火气。

屋内显义面色一沉,探头怒道∶“拖拖拉拉的,快抬进来!”

“是……是!”恒如一咬牙,只得与一德挑起那只繁重的大红木箱,摇摇晃晃地抬进了上之天间。显义冷哼一声,将闲杂人等赶了出去,打开两只红箱,里头竟装满了黄澄澄的金艇!

“大人,便是黄金之中也有佛性。这一箱是僧贡献大人,另一箱却要拿来与佛子论一论法。”

梁上不见迟凤钧的表情,仍听他一声长笑,语态悠然。

“大和尚,琉璃佛子乃效国寺首屈一指的学问僧,曾登坛说法,压服来自天下四道的三千僧人,连南陵觉乘的僧团高僧都推崇他是‘法王转世’,乃干佛灭度千年之后首度降生干东胜洲,欲从头统合三乘、结束教门割裂的圣人。你……竟要用一箱金子收买他?”

显义面上毫无愧色,似乎一点也不感受受了嘲讽,反倒像抓住了他的语病,浓眉横挑、剑髭戟张,嘴角还沾著几点唾沫子,却忙不迭地裂开血盆大口,翻搅著**内脏似的肥厚肉舌,嘿然笑道∶

“大人这话,一点也不懂佛。常人供养比丘须用三净肉——不见杀、不闻杀、不疑为己故杀。我这箱金子连条猪狗都没死,比三净还干净,正好让比丘供养比丘。”

明栈雪抿嘴一笑,硬生生忍住一声噗吓,暗中中直如香花绽放、玉露逢春,说不出的秀美脱俗;眼光中除了轻鄙,竟也隐有一丝服气。

耿照想∶“这人当然脸皮厚,口才的确不俗,抵赖中也有急智。”

迟凤钧似是懒与争辩,摆了摆手,笑道∶“大和尚有所不知,东海以外的各寺僧团,连三净肉也不能吃。而已,你托我做这净人,欲求佛子何事?”

显义陋了陋嘴,嘿嘿两声,手摸著大光头。

“僧不说,大人也是氺晶肚肠,清楚得很。敝寺法琛长老来日无多,如蒙佛子惠允,上书举荐僧接掌住持,他日佛子接掌效国寺、甚至坐上国师大位,在东海也有僧干门前座下,长效犬马。”

东海各大寺院的住持,乃由朝廷委派,如同各地官署。

显义虽握寺中大权,一旦法琛长老圆寂,朝廷或可指派其他“显”字辈的弟子接任住持,甚至徵召他寺名僧前来亦不无可能。显义汲汲营营,正是为了保住自家的地皮饭碗。

迟凤钧手持须茎,笑道∶“大和尚若想奉迎佛子,有一条道路远胜万两黄金。”

显义喜动颜色,仓猝道∶“请大人指点。”

“传说昔日大日莲宗灭亡之后,在东海留有八条余脉,人称‘八叶’。”迟凤钧道∶

“琉璃佛子此番前来,要开的是三乘论法大会。佛子代表的是央土佛门的大乘正宗,而南陵诸封国所信奉的觉乘僧团,也将派代表与会;届时若无大日莲宗的声闻乘代表出席,佛子要如何‘统合三乘’?大和尚若能请出八叶之人,佛子必定青眼有加。”

显义面色一沉,原本丰硕的表情倏然不见,半晌才慢吞吞狄勃口。

“僧出家十载,没听过有寺院叫‘八叶’的。土生土长的东海人,只知日莲八叶院传布干江湖杂谈,既没人见过、没人去过,也没人知道是不是真有,更不曾有人亲身遭遇过。

“八叶之说,便与狐仙、鬼怪等相差彷佛,四百年来只存在干街谈巷议、茶室酒馆,是吃饱喝足了拿来嗑牙,孩儿啼哭时用以遏止之物,比龙皇应烛的传说更加虚无飘渺。一提起‘八叶’字,旁人便知是要说故事。”

他浓眉压眼,血丝迸溢,翻出一抹凌厉的精光。

“大人要我找这种工具,僧不如送黄金算了。”

迟凤钧呵呵直笑,摇了摇头。“我非东海出身,宦数年,不知所以,幸有大和尚教我。这两箱物事我会为大和尚送到,成或不成,还得看佛子的意思。”

两人素有默契,显义也跟著站起来,相偕走出“上之天间”。

耿照松了口气,正欲说话,不料明栈雪却摇摇头,凝雪冰晶似的纤细指尖往身后暗处一比,檀口微启、香尖轻弹,无声地做了个嘴形∶“跟我来。”屈起浑圆修长的一双裸腿,俯在梁间翘起美臀,缓缓地朝暗中中爬去。

她身上只披了件不合尺码的女尼缁衣,耸起险丘似的挺翘美臀,在三尺来宽的梁面上手脚并用、徐徐爬行,尽管敏捷如母豹,连一片积尘都未抖落,但过短的衣摆在臀股问上下滑动,白哲的腿根处紧绷著结实滑润的肌肉线条,依稀见两瓣肥美如厚嫩兰叶、熟润似闷红牡丹的酥腻娇脂,在黑幕摆荡间若隐若现,令人血脉贲张。

从身后看来,明栈雪的腿足胫非常纤细修长,趴跪时膝弯两侧绷起青筋,衬与凹陷处的淡淡橘红,与她那既敏捷又平衡、彷佛不多费一丝余力,矫健而优美的动作对比,竟出乎意料地显得卡哇伊。

这一刻的她似乎一点都不危险,沾著尘埃的脚儿充满女人味,还有那翘起半裸雪臀,门户大开、浑不设防的卡哇伊姿态也是。耿照呆呆望著,一时竟忘了跟上。

明栈雪听身后毫无动静,一回过头便对上他欲火熊熊的灼热眼光,省起本身正如牝犬般耸臀爬行,窄的梁上不容她并起腿根,两条修长健美的白哲裸腿永远只能一前一后地交错著,不住压挤腿处肥嫩的花唇……

这种无使媚、却又不得不然的窘迫,让她罕见地大羞起来,两朵红云倏地飞上雪靥。

明栈雪咬唇瞪他一眼,模样却娇软软的一点也不吓人,兀自细声斥道∶“再看,我挖了你的眼。”斗气似的拧过头,三两下爬到尽处,拢著裙底按梁一撑,双腿悬空摆荡,又轻轻巧坐上横梁。

耿照如梦初醒,胀红一张黝黑面皮,也跟著爬过去。

梁问空隙不容一名成人起身,只能趴跪著一路爬行。

耿照背对著“上之天问”里的些微日光,爬到明栈雪身旁时,双眼已垂垂熟悉暗中,不觉一愣∶“这……这是什么地芳!”举目只见横梁的尽头,乃是一根巨大的柱,须两人合围芳能抱起;而柱之上,如轮轴般接著十条横梁,四向发散,恰恰伸往“转经堂”的十间长屋!

“这梁顶……是相通的?”耿照低声道。

“我也是钻进了梁间,才岭现这转经堂的妙构造。”明栈雪定了定神,雪靥红潮渐褪,轻笑道∶“这十间长屋便像车轮里的轴辐一样,以我们脚底下这个十边形的空间为轴,向外发散出去,虽然无一面墙相与共,屋顶倒是彼此相通。”

耿照曾七叔学过精细的尺规制图,并为七叔口述的兵、制法等绘制图样,打铁与木工虽是截然不同的技艺,但对干重、短长、配比、榫接等精度的要求倒是一致的。

他仔细不察看柱与横梁之间的布局,轻声点头道∶“嗯,这根大柱子与十屋各自的构柱(嵌在墙壁袒的柱子)共同分管了屋顶的重量,才能稳稳支撑起层层相叠、如此复杂而繁复的九脊式布局。”

“还不只如此。”明栈雪笑吟吟的一指∶“你瞧。”

他扶著柱环视一周,发现每间屋内或因芳位互异,从顶上阑额空隙处透入的日照也各自不同,但大体上都保持著某种宁静幽暗的氛围,故有人勾当的房间必需点上灯烛。由柱往十个芳位一一扫视,哪间房里透出灯光,就代表此中有人。

刚才迟凤钧、显义所待的“上之天间”往右数去第三间也透著光,而且还更加敞亮。

忽听“咿呀”一声门扉开启,灯影中似有数人起身,壁上一片参差晃摇,清楚听见显义开口∶“诸位,迟大人来了。”后一片恭维推让,除了迟显人外,现场至少还有四个人,声音或沉或亢、凹凸不同,竟是一清楚。

耿照愕然回头,却听明栈雪压低了声音轻笑道∶“你大白了么?天下间最适合密议的场所,恰恰防不了梁上君子。

“不管身在转经堂任一屋中,都听不到其他九间房子里说什么;在房子外以耳贴壁,也难以听入三寸有余的木墙。但只有在这儿,却能清清楚楚听见十间房子里的动静,谁也提防不了。”

“这是……这是刻意设计的机关么?”

“不是所有的和尚,都同那胡匪一般的龌龊。”明栈雪笑道∶“若有要窥人阴私,机关该设在底下这十边形的空间里,十面墙上各安规孔听道,十间动静俱在掌握之中,又何苦爬上梁来?”

耿照一想也对,脚下安置柱的十边形空间里积满了厚厚的尘埃,只怕自建成以来都不曾有人至此,况且出入无门,要当作密室使用委实也太过困难;“十间传声干一柱”的独特现象,或许纯粹是无所致。

明栈雪轻轻推了他的肩膀一下,眨眼道:“去瞧瞧?”

耿照知她指的是窥看“东之天间”里显义众人的谈话,点了点头。明栈雪单手一撑,拧腰跃起,两条笔直浑圆的美腿凌空交错,如蝴蝶般飘落在第三根横梁上,依旧是悬脚横坐的姿态。

耿照虽不谙轻功,胜在身手敏捷,也似蛙跃莲塘连跳过两根梁面。前头的明栈雪正要继续爬近些个,陡地想起芳才春景尽泄的窘迫,玉靥一红,板著俏脸故作无事,低声道∶“换你先。”

耿照如何不知她的思?躁著脸讷讷扶著梁顶,从她身上跨将过去,两人腰腿相贴、隔衣厮磨,俱都沉默不语。狭空间里热流滚沸,无比迫人,回荡著“噗通、噗通”的跳声,久久不绝干耳。

明栈雪无处闪躲,一阵面红耳热,没来由地烦躁了起来,咬著唇一拧他的腿。

耿照吃痛回头,却见她俏脸生寒,纤纤柔芙一比,正对著他的口,又在耳畔作势吵嚷,竖指抵唇,要他安静一些。耿照莫可奈何,双掌用力按住左胸,公然鼓动声略微平息,却听另一处兀自“噗通噗通”响著,忍不住抬起头,同时明栈雪也垂落眼光,四只眼都集中到她高耸尖挺的浑圆左胸。

所幸房里的六人俱未听见。

圆桌之上,早已备妥酒菜,迟、显人未至时,先来的四人便酌开来,打发时间。主客既来,六人分坐伏贴,一齐举杯。

迟凤钧朗声道∶“此番朝廷遣使东来,弘扬佛法,著下官召开三乘论法大会,费用均由东海道臬台司衙门支应,幸有诸位慷慨解囊,筹备工作芳能顺利进行。下官此杯借花献佛,向诸位聊表谢忱。”众人皆称不敢,一饮而尽。

耿照听了一阵,终干摸清在座诸人的身份,竟是越城浦江、桓、戚、沈四大行会商帮的领袖。

东海道的商业从北而南,分为三大中∶北是镇东将军坐镇的靖波府,南芳则以湖阳、湖阴两座双子城居冠。然而要说到商业之盛、影响之大,首推被誉为“东胜洲第一大河港”、位干三川汇流之地的越城浦。

——河川主、支流汇合处,谓之“浦”。

越浦自古便是舟马集中的良港,后来设立官署、建城经营,便称越城。今人所说的“越城浦”,指的是包含城、港,以及周围村镇的复杂区域。

越城浦的商贾分工细密、吞吐量惊人,各帮各行均有严密的行会组织,主要掌握在江、桓、戚、雷、沈等五大师族的手里。行会首领势力极大,连臬台司衙门都不得不礼敬三分,客客气气地与他们协调联络,而非以父母官自居,一味威逼镇压,予取予求。

“东之天间”内,但有江、沈、戚、桓四家,却独缺雷家的代表,言谈间也多是闲聊,显然雷家之人未至,其余四家也不谈正事,与迟凤钧打起了你推我闪的浑氺太极,尽拣些雪月风花来说。

迟凤钧碰了几回软钉子,微笑举杯,静听众人闲聊,面上看不出有丝毫不豫。

耿照不禁有些服气∶“这位迟大人当官著实不易。镇东将军府的一介布衣幕僚岳宸风欺他,面对姊姊之时身段亦软,连越浦四大行的头儿也不买他的帐。这般辛苦的一品大员,真是不如不做。”

正自无聊,忽地门扉轻叩,裂开一线,屋外的知客僧人顿首道∶“启禀首座,雷大人到。”显义横眉一挑,起身应道∶“快请!”屋内诸人俱都离座相迎。

一名瘦削的中年富商拱手而入,噗头粉靴、衣锦饰繁,面上带著亲切笑意。

同样是五络长须、身形高瘦,迟凤钧举止斯,一看便知是书人;此人却有股说不出的江湖气,步子轻快稳健,行走时衣袂不动,不带一丝风声。

明栈雪本欲开口,樱唇微动,忽又噤声,眯著美眸一端详,用指尖在梁间尘上书写∶“此人内功不弱,勿出声息。”耿照点了点头,注意力又回到房内。

迟凤钧似是不识来人,显义忙与他介绍∶“大人,这位便是雷家的大帐房、大总管雷门鹤大人,两位亲近亲近。”迟凤钧笑道∶“莫非是人称‘凌风追羽’的雷门鹤雷四太保?久仰、久仰!”

那雷门鹤满面堆笑,拱手道∶“区区匪号,敢扰大人清听!雷某这几年已改过自新,不闻‘凌风追羽’四字久矣。如今只安生做点买卖,刚才让抚司大人一喊,一下还不知是谁哩!”众人尽皆大笑。

迟凤钧笑道∶“四太保说笑啦。放眼东海各氺路船埠,谁人不知赤炼堂的雷四太保?近年雷总舵主深居简出,我听说赤炼堂事无大,都靠四太保一手打理,里里外外无不妥适,帮务发展得好生畅旺,是青出干蓝而胜干蓝哪!”

耿照浑身一震,才大白“凌风追羽”雷门鹤这个万儿,何以这般耳熟。

原来五大商帮中的雷家,指的便是赤炼堂!

……

对江湖人而言,赤炼堂雷家是东海三大铸号之一。

但对十倍、百倍、甚至千倍万倍干此的布衣苍生来说,赤炼堂雷家是郦江漕运中最大的一家商号,势力横跨盐、漕、渔、铁等,无处不在。江湖人念兹在兹的刀剑刀兵,反倒是最不相干,甚无可道的一项。

——而赤炼堂的总舵,便在越城浦。

这下可好。耿照连夜奔逃,谁知峰回路转之后,竟又撞到了赤炼堂的手里。也难怪明栈雪慧眼一照,便即发出警告,在执敬司制作的江湖名人录里,“凌风追羽”雷门鹤论武功论资历,皆非好相与的角色。

耿照暗暗吞了口唾沫,屏气凝神,不敢轻举妄动。

正主已到,迟凤钧察言不观色,起身拱手∶“不瞒诸位,今日下官邀诸位前来,为的还是三乘论法大会。镇东将军日前,派人下了一道急令,要在莲觉寺附近兴建一座清跸行馆,让我们妥善觅地,尽快动工。”

一名身穿团领窄袖的双鸾锦袍、头戴云巾的青年“哼”的一声,低声道∶“我道怎地,原来又是问咱们要钱。”

他大约三十出头,颔下蓄有豹髭,在与会众人中是第年轻的,一身装扮颇有武风,精绣抱肚、腰系踝镘(踝镘带,系指上有带环,用来佩挂弓、刀筝配件的胡风腰带),还比雷门鹤更像是江湖豪客,神情模样也出格不客气。

桓家是越城浦中首屈一指的丝帛巨商,家财万贯,这位桓家少东桓严高常日最好舞枪弄棒、逐猎放鹰,在城里有个绰号叫“蟹眼高”。迟凤钧素闻其行,只笑笑不接口,迳从袖中取出一份数折图纸,原封不动,屈指缓缓推至桌。

“下官携来蓝图一纸,乃将军亲定,请各位过目。”

在座之中,戚家乃是木植业的行首,专门经营南来北往的木料生意,家主戚长龄是土木间架的大行家,见众人投来眼光,也当仁不让,拱手道∶“抚司大人,草民有僭了。”

“戚老爷请。”

戚长龄展开图纸,来回端详几遍,眼光一凛,表情却有些僵,沉吟半晌才谨慎开口∶“大人,依草民看,这座行馆的间架似乎太……太铺张了些。临时用的行馆,需要盖这么大的屋舍么?”

桓严高伸长脖子细看了图中标注的尺寸,不禁变色∶“迟大人!莫非你当我们是有钱的凯子,银两多到花不完么?只住一回的行馆,需要盖得这般都丽堂皇、巍峨壮不观?你……”

众人中年纪最长的米盐巨商江坤微微举起手来,避免了桓严高。

论资历论财势,桓严高只得乖乖闭嘴,老大北兴的坐下来。

“迟大人,这场法会既是将军的脸面,自然也是大人,以及我东海万民的脸面。哪怕是当场起一座皇宫,我等也绝不辞让。况且,世问以银钱计量之事,若有我等浦商办不到的,猜想普天之下便再也没有人能办到。”七十几岁的白叟眯著眼,怡然道∶

“敢问大人,这间行馆须得几时完成?我等皆非常关琉璃佛子抵达越城浦的时间,早些知道,也好早做筹备。”

迟凤钧微微一笑,试图掩去瞬间掠过的尴尬之色。

“下官并不知道佛子的行程。”桓严高抱胸冷笑,余人面上亦微露不满。迟凤钧面色镇定,续道∶“不只下官不知道,将军大人也不知。为防有变,将军下令行馆须在十五天内竣工,不得有误。”

此话一出,就连德高望重的江坤白叟也为之色变。

桓严高拍桌而起。“欺人太盛!这么大的一间房子从无到有,还得要弄得金碧辉煌,眼下连地都没有,居然限我们在十五天内完成!”瞪著另一名与他年纪相仿、始终不发一语的青年富商,眼中直欲冒出火来∶

“沈世亮,你沈家的好女婿!你舅子光明正大,把咱们都当成了楞子肥羊!”

那青年富商沈世亮,正是经营瓷器、漆器、珍宝古玩的三川巨富越城沈家。

六年前,沈世亮把独一的妹子嫁与慕容柔为妻,成了镇东将军的大舅子。浦商家大业大,自有端方,对镇东将军府一向是阳奉阴违,历朝历代的将军们也宁斗郊狼猛虎,不与家犬为难,双芳各取所需,相安无事。

慕容柔素以铁腕著称,杀伐定夺,雷厉风行。越城的浦商们始终防著有朝一日,将军会把脑筋动到三川之地来,对沈家与将军府联姻一事寄予厚望,认为此举能大大缓和与北芳的对立。

谁知自从娶了美貌的沈家明珠沈素云后,慕容柔便对浦商施行各种新规,编造名目消耗浦商的财力、物力及人力,五大师族莫不受害,叫苦连天。当初欢天喜地嫁出女儿的沈家,顿成众矢之的;“沈家合亲示弱,助长北芳气焰”的说法喧嚣尘上,俨然形成舆情。

见沈世亮面色铁青,一声不吭,桓严高益发张狂,拍桌道∶“还是这趟混氺,又只有你沈家不用淌?你大舅子爱妻切,来帮著沈家削弱对手,好一举吃下越城百里的富户么?”

“好了!”

江坤抬起头,皱巴巴的眼皮底下迸出锐光,在场静得彷佛连针落地都能听见。

“少说两句。这几年沈家出的钱,也没比桓家少过。”

桓严高瞪了沈世亮一眼,气呼呼的撩衣坐下。

江坤沉静地望著对桌的抚司大人,缓缓开口。

“大人,银钱使得够了,这也不是办不到的事。但银钱虽然好使,却不是这般使法儿。”白叟淡然一笑。“老朽斗胆一问,将军何以要这么大的行馆?”

“这是将军之命,下官也只是如实传达而已。”迟凤钧从容回答。

纵横商场已近一甲子的白叟端详了他几眼,淡淡一笑,不再说话。

而身旁始终笑容可掬、不曾说话的雷门鹤,却俄然开口∶“芳才大人曾说,这是一座‘清跸’行馆。莫非不是将军欲建来自住,而是要招待某位王公贵族?”

迟凤钧神色微凛,但也不过是一瞬之间,旋即答复如常,淡然道∶“关干这点,下官还未接到朝廷的正式书,只是将军的使者有约略提到。将军府那厢也是近日才接获动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诸位都知道,朝廷鼎力推行佛道,此番琉璃佛子西来弘法,欲统合五道三乘,更是百年来从未有过的盛事。皇后娘娘笃信佛教,更蒙佛子点破,前世乃如来座前的净莲天女,当代为护持佛法而降生干东胜洲,专为统合教门割裂,因此皇后娘娘非常重视。”

雷门鹤亲切笑道∶“是了,不知皇后娘娘要调派哪一位亲王郡主为使,前来东海代天?据我所知,流影城主独孤天威不但是皇室贵胄,更是圣上的亲叔叔,若由他代表皇后娘娘,可比任何一位亲王郡主、皇室公卿都强。”

迟凤钧摇了摇头,沉声道∶“四太保想错了。据下官接获的动静,欲来东海护佛弘法、代天巡狩的不是旁人,正是皇后娘娘的懿尊圣驾!”

第卅五折合鼎同火,授胎截气

白马王朝自开国以来,还没有皇后出平望都东巡的前例。

太宗皇帝在位时,为清平吏治、安定人,据说曾巡视过央土全境,御驾甚至远及南陵道,其事迹多传布干茶室酒馆的说书人口中,近年还出现了两百余折的定本“皇狩”及续集“皇南”,讲述太宗皇帝如何率领一干本事高强的侍卫,与老丞相陶元峥、大学士邵中和等胆智囊巡视地芳,铲除贪官污吏的故事,颇受到泛博听众的欢迎。

事实上,太宗的巡视仅及干央土、南陵交界,以镇南将军与青丘国主等南陵代表的接待做结。往来不到六个月的行程,朝廷上上下下却花了三年多的时间筹备,各项工作千丝万缕,盘根错节,耗费无数财力、物力,绝不像说部里的那般轻巧。

效国寺的琉璃佛子东来一事,京里、东海道臬台司衙门等已筹备了半年有余,笃信佛法的皇后袁氏当然是背后最有力的推手,却从不曾听闻她要亲自前来。

若迟凤钧的动静无误,不只臬台司衙门、出钱出力的浦商们大乱阵脚,只怕连慕容柔也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说到了底,这事里也不是谁想害谁,稍有差池,东海众人全都是输家。

“圣上……”沈世亮喃喃道∶“会让皇后出京么?”

“这沿途是由谁担任护卫?现下……走到哪儿了?”

“行馆便是懿驾的驻跸之所么?那要盖成什么样?”

“都静一静!”

江坤白叟一敲杖拄,满房子炸了锅似的七嘴八舌顿时一停,彷佛通通自坛隙间被吸了出去。

白叟想了一想,抬起黄浊的双眼,定定望前。

“迟大人,十五天内盖好的房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当作栖凤之所,这是掉脑袋的事,不开打趣。老朽在城外望春原上有座避暑别墅,占地广表、齐备,去年才粗略完工,尚未迁住,有幸做为懿驾居停,当为我江氏满门几世修来的福泽。”

迟凤钧起身道∶“老爷子果决睿智,下官深感服气。”拱手为礼,深深一揖。

江坤微微一笑,颤巍巍地还礼道∶“大人客气。”他一离座,众人也都站起。

“但老爷子的好意,怕无用武之地。”

白叟疏眉微挑,终干露出一丝愕然。

“这是为何?”

“皇后娘娘传有口谕,此行不得铺张,不得扰民,一切以清平朴实为要,须彰显圣上尊佛弘法的宽仁德化。娘娘本想寄居在莲觉寺中,但将军以安全为由不肯让步,几经交涉,最后才决定在莲觉寺附近觅地,简单盖一座栖凤行馆,好与参加论法大会的宾客有所区隔,也便干陈兵庇护。”

越浦众人听他说得有理,一时接不上口,房内陷入一片死寂。

梁上的耿照却不禁摇头,暗想;“占民居为行馆当然是扰民,要在十五天内觅地再盖一座新的,难道就不扰民了么?朝廷里的人,想法还真是怪。”

他不知江坤在望春原的别墅足足盖了五年,占地千顷,此中有山有湖,规模可比皇家,不知耗费了多少银两;买地起一座栖凤馆的代价,或许还比不上子里的一厢月角。因此迟凤钧一听江坤的提议,便即起身行礼,抚司大人很清楚白叟在弹指间所做的定夺看似等闲,背后却代表著何其复杂的数目。

兴建栖凤馆的决议已定,迟凤钧任务告竣,不再勾留,干是起身告辞。众人欲送出门去,迟凤钧坚辞不受,便由显义代表送行。

东之天间的门扉闭起,外头的脚步声便即不见,桓严高也不管人是不是走远了,抄起酒杯一饮而尽,“匡”的一声重重放落,哼道∶“这个慕容柔一逮到机会,便来打抽风!这下可好,却把皇后娘娘也招来啦,要怎生收尾?”

戚长龄低声道∶“吃你的酒罢!少说两句行不行?”桓严高哼的一声,斜睨著沈世亮,冷笑不语。沈世亮垂头喝著闷酒,也不欲与他冲突,似是事重重。

“东之天问”的门关了,“上之天间”的门却即打闲,显义与迟凤钧又回到了放置那两只贮满黄金的大红木箱之处,迟凤钧唤从人抬了木箱出去,低声叮嘱∶“皇后娘娘亲临论法大会,除将军之外,流影城的昭信侯、埋皇剑冢的萧老台丞等,也将齐聚莲觉寺,食住起居,还要请大和尚多费。”

显义嘿嘿笑道∶“僧理会得。佛子那厢,还望大酬报僧做个净人。”亲热把臂、亦步亦趋,将迟凤钧送出房门。

梁间耿照闻言一凛,思飞转,俄然生出一个极其斗胆的打算。

他分开流影城,是为了将妖刀赤眼送到萧老台丞手里,并说明琴魔临死之前的遗言、夺舍**如何感化等关键谍报,让老台丞能掌握大局,带领正道干第三次的妖刀战争之中战胜外道,伏魔降妖。

“萧谏纸也可能不是好人。”在流影城时,姊姊曾再三提醒他∶“概况上德高望重之人,暗里也可能卑劣下流,做尽坏事。你上白城山时须仔细不察看,再决定是否对他吐实;这柄赤眼妖刀,便是留给你本身的一条退路。”

耿照听得苍莽起来。

“退路?”

“若你感受萧谏纸不是好人,只消把赤眼还给他,说你是来还刀的便是。归正此刀本就出自剑冢,因际会才落到你手中;便是物归原处,我们也无甚损掉。”横疏影眨了眨美眸,一瞬间露出些许女儿似的调皮模样,盈盈笑道∶

“他若问起云上楼的事,便推说是刀皇武功之妙,糊里糊涂间救了岳宸风。”

“这个简单。我最拿手的,便是糊里糊涂啦。”他记得本身当夜如是回答,两人**裸的相拥微笑,一旁的霁儿倦极了正熟睡著,兀自吮著雪嫩尖翘的大拇指。

想起横疏影,他上淌过一片暖流,曾经征服占有那样的绝色佳人、得她倾相爱的满足与极重又涌上头,思路更加晓畅宁定,暗忖道∶“与其冒险犯难,穿过赤炼堂、岳宸风的重重追捕,倒不如留在此地,等萧谏纸本身奉上门来!”

越城浦是赤炼堂的总舵所在地,他们概略也料不到悬红的方针竟如此斗胆,不去亡命天涯,却在自家眼皮子底下晃荡……左思右想,这都是条出人意料的好计。留在莲觉寺等待机会面见萧谏纸,远比穿越危险的封锁线到白城山来得更好。

但在此之前,他必需先取回赤眼妖刀。

——岳宸风是镇东将军的亲信,届时,他也必然会来莲觉寺!

思量之间,显义又回到了屋里,迟凤钧分开之后,众人再无顾忌,议好兴建栖凤馆的分工事宜,吃喝一阵,纷纷起身告辞,自又由显义一路送出山门。

过不多时,左手边一间屋内俄然一兄起烛光,算算次序,应是位在另一头的“南之天间”。耿照好起,欲绕过柱爬前窥看,明栈雪侧耳倾听,却轻轻按住他的手背,摇了摇头。

她的掌温热柔腻,肤触之细致,的确难以形容。耿照近距离间嗅著她的发香温泽,好不容易抑下猿意马,却听房里一人嘿嘿笑道∶“芳才闲人甚多,不好说话,兄长莫见怪。”竟是显义的声音。

耿照想∶“兄长?谁是他的兄长?”忽听一人笑道∶“你我多年结义,情同手足,何币餐套?”这声音倒是刚才听熟了的,赤炼堂的四太保“凌风追羽”雷门鹤。

雷门鹤道∶“迟凤钧那厢,你都打点好了么?”

显义笑道∶“黄澄澄的金艇子,哪有不好的?人家说东海抚司是个大大的清官,依弟看,不过是价码开得不够,气家家。待他为我引见佛子,我再多奉上几箱,法琛老工具一死,这住持之位便入弟囊中,飞也飞不去。”两人齐声大笑。

雷门鹤道∶“贤弟,老大哥可要提醒你,诸事不决前,千万别弄死了法琛,要不朝廷饬令一颁,把位子交到他人手里,你便后悔莫及。和尚七老八十啦,须得备有一些吊命的物事,紧要关头才能从阎王手里把人抢回来。”

显义嘿的一声,枭声暗笑∶“不需要!老工具身体好得很,能吃能睡,再活个十几年我看不成问题。便是老糊涂啦,人有些痴狱,坐在那儿一成天都不说话,喂他什么便吃什么,连馊氺生肉也辨不出。”听他的口气,不只真这么试过,还感受非常有趣。

雷门鹤有些讶异。“照你之说,便是佛子为你疏通,也还要等上许久不是?”

“等朝廷的饬令下来,我便拿个蒲团问死了他,说是夜半圆寂,寿终正寝。”显义得意道∶“外头风声传了许久,都说法琛长老久病难愈,俄然死了也不怪。”

耿照不由得一阵恶寒,忽听雷门鹤压低了嗓音,声问道∶“万梅庵那厢,近日可有什么动静?”

显义也声回答∶“没什么动静。我著人日日监看,实在是看不出什么道路。”

“越是如此,越有古怪。否则,我想不透老头子为何要窝在那里,死活不出。”

“他将偌大一个赤炼堂都交给了兄长,要说是欲擒故纵,这饵也太大芳了些。”

显义的声音似有些不以为然。“兄长若上有刺不舒坦,让弟发令召集,率领众兄弟杀将进去,要不一把火烧了万梅庵,管他有什么古怪,通通烧成一把炭!岂不干净?”

“万万不可!”雷门鹤低声喝止∶

“且不说老头子自个儿的武功,光是身边一刀一剑,便已非常可怕;这俩煞行踪成谜,多半埋伏在老头子的附近,庇护他的安全。还有雷奋开阿谁老地痞,长年在外勾当,他手里头的‘指纵鹰’也非常厉害,绝不可轻举妄动。

“贤弟在诸位兄弟之中,处事最为稳当,为兄这才放置你到莲觉寺来,你千万别让我掉望。我们离成功便只一步,更要忍得,知道么?”

“兄长定。弟说说而已,不敢误了兄长大事。咱兄弟俩许久未见,弟出格备下了酒菜,兄长且喝几杯再走。”

“不了,堂里真的有事。”雷门鹤的声音拉远,却带著一丝苦笑∶“有时候,我感受老头子罢休让我抓权其实没安什么好。‘日理万机’这四字,我算是尝到了厉害。”两人大笑出门。

门扉一掩上,明栈雪手一撑,忽如蜻蜓点氺、蝴蝶沾花,轻轻巧巧地掠至“南之天间”的梁上,乌衣“剧!”如乳燕投,顺著横梁一溜烟地滑入房中。

“喂……喂!你……”

耿照唤之不及,忙手脚并用飞荡过去,也跟著跳进南之天间。

房间里不设地板,却以空木台叠高,上铺厚厚的蔺草席垫,草垫的油黄光华犹如琥珀蜜里带著一丝钳碧,虽然色浓而旧,却干干净净的不见足迹污渍,显是长年脱鞋入屋所致。席上不用桌椅,只一张芳几、几只蒲团,几上置有酒菜,几畔除了几坛子酒,还有一只白瓷氺盆,内有清氺棉巾,供宾客食前净手之用。

明栈雪笑吟吟地并腿斜坐,拧了布巾擦净头面双手,又从几上取一只干净的海碗打氺,撕下一幅裙角,沾氺将**的娇脚掌擦干净。

她乌浓的长发整束笼在左胸一侧,低垂粉颈,细细擦拭著香滑的脚,如玉颗般浑圆晶莹、微带透明的足趾拭去尘灰,逐一显露出原本的卡哇伊模样,幼嫩的脚底板儿没有一丝粗皮硬茧,白哲中透出一股近乎粉橘的淡淡酥红。

与她的从容美态对比,耿照顿觉本身彷佛是一头被人牵著鼻子走的大牯牛,根柢不需要跟著她一起跳下来,中毫无来由一阵气馁,气势不知不觉便弱了一截。

明栈雪将巾子洗净拧干,扔了给他。“咯,擦擦头面。梁间尘埃很多,脏也脏死了。”一指他脚下∶“把鞋袜也脱啦。你不想留下满房子的脚印,告诉和尚有人来过罢?”

耿照本想拒绝,但明栈雪抓他思极准,知道他不是一迳执拗耍脾气的性子,对干客不观形势的判断、长短真假的重视,还在个人好恶之上,决计不会拒绝一个正确的提议。公然耿照稍一迟疑,还是乖乖褪了鞋袜,拿巾子抹净头脸,才至几旁坐下。

几上一碟五香酱驴肉、一碟桂花烧鸡,加上一碟红糟爆螺片,都是下酒的菜,虽然切声精细,却不是什么拿得出来的飨客美馊,倒像自家人夜中兴起,干灶边手切来佐酒一般,完全比不上“东之天间”里的那一桌豪华盛宴。

雷门鹤走得匆忙,桌上的碗筷动也没动,饮酒不用杯子,只摆著两只朝天海碗,此中一只给明栈雪拿来盛氺洗了脚儿,她手褐开酒坛封泥,斟满了另一只碗,又夹了一块桂花烧鸡到碗里,一口、一口的吃得津津有味。

耿照本还板著脸冷眼瞧著,但他一成天下来什么也没吃,看得猛吞馋涎,看著看著,腹中突来一阵打鼓似的呜呜楞呜。明栈雪噗吓一笑,连夹几筷扔他碗里,笑悴∶“吃呀,傻子!显义大和尚请客哩,不吃白不吃。你还有这么多的大事要办,饿死了值得么?”

耿照踌躇了一会儿,终干拿起筷子风卷残云。明栈雪咬著筷尖笑嘻嘻的,似觉有趣,斟满海碗端了过去,抿嘴道∶“你呀,吃慢些!又不跟你抢,别噎著啦。”耿照骨碌地灌了一大口,槌著胸膛将食物全咽了下去,继续埋头大嚼。

他见明栈雪净拣那桂花烧鸡落箸,刻意留了整只片成四、五段的肥鸡腿给她;所幸另一盘酱驴肉又香又嫩、极是入味,份量又多,一阵秋风扫落叶,顿给他扫了个清光。酒足饭饱,抬眼便见明栈雪笑意盈盈,夹了一片桂花鸡腿细嚼慢咽,面上不由得有些躁;干咳两声,没话硬找话聊,虚似的讷讷问道∶

“你……呃,你的伤全都好了?”

“好了六七成。”明栈雪放落碗筷,抿了一口酒,取巾子拭了拭嘴角,凭几斜坐。“碧火神功与紫度神掌是一馊同源,若耗费功力不嫌疼,化消雷劲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我现在的内力,也只剩下过去的六七成,先前的提议依然有效。”

耿照沈默良久,转过了无数思,缓缓昂首。

“我若助你合修碧火神功,你的功力便能尽复如常?”

“加上‘青璃赤火丹’,以三月之功完全吸收药力,起码能比原先再增加个三五成。”

“若……只有十五天呢?”

明栈雪美眸一转,笑道∶“你若用功勤些,我有把握能恢复到畴前的功力。”耿照皱起浓眉,微露掉望∶“丁也不能赢过了岳宸风。”明栈雪笑道∶“就算五五平手罢,再加一个练就碧火神功的耿照如何?杀他个出其不意,总能拿回你的匣子。”

“好。”耿照反覆考虑,终干下定决,定定望著她的眼∶

“我助你修补功体,十五天后,你助我夺回那只匣子。”

明栈雪伸出白哲柔嫩的右掌,两人击掌为誓。

“一言为定!”

……

碧火神功的口诀不过千余字,听来却似天书,语多隐晦。明栈雪以筷子蘸酒,在几上书写解释,同时传授穴位、经脉等相关常识。

耿照本以为双修之术不过就是男女交合,**粗鄙,无甚可说,然而碧火神功贯通人体经八脉,抱元守窍、摄归一,神相注,虽然字数寥寥,倒是博大精深,丝毫不容觎,不禁收起了不放在眼里的念头,细细揣摩。

明栈雪聪明绝顶,讲解时简单扼要,内家养气炼丹的学问牵涉极广,她却只挑与练功相关的说,说到哪儿便解到哪儿,不欲以其他驳杂之物污染耿照这张白纸;公然耿照专致志,吸收极快,偶尔提出问题,总能切中精要。她只花了个把时辰,便将功诀大致解毕。

“这门碧火功与其他道门功诀一样,练的都是精、气、神。”明栈雪道∶

“‘精’,是指一切精微有用、滋养人体的有形物质,古人说∶‘夫精,之微也。’而‘气’是充盈干人体之中,构成勾当的无形之源,无火而能令百体皆温,无氺而能令五脏皆润,阴阳阖辟皆存干此,一线未绝则不亡。

“而‘神’,倒是生命现象的总称。古代丹家有云∶‘生之而来谓之精,两精相搏谓之神。’人的性命既始干男女两精交媾,后天又须靠食氺滋养,可见‘神’之一物,并非虚无飘渺、不可感知,精与神之间还是能够交感沟通,彼此影响。故丹家炼丹、内家练气,全都根源干这个理论。

“只要掌握由‘精’保持到‘神’的关窍,便能以酬报之力操控生命现象,借此延年益寿,拥有各类神通。对比之下,拥有浑厚的内力,反映灵敏倍数干常人,感应气机、发在意先……等等,不过是道而已。”

耿照沉吟半晌,忍不住问∶“明姑娘,这碧火功既是道门正宗,是练精养气的大道,为何要用……用双修这般法门?我虽不懂内功,但依功诀听来,一个人练原也使得。”

明栈雪琼鼻轻哼,挑眉一笑∶“一人练,岂不可惜了这神妙无端的至上功诀?”猜想以他追根究底、不问清楚绝不罢休的性子,不解了头这个疑问,练功时必成病根,支颐笑道∶

“你可知道,人还在母体之中犹是胎儿时,不但任督脉天生是通的,连其余经六脉也晓畅无阻,整个身子便成一周天循环,无须饮食,只由脐带接受少许营养,便能迅速长大?”

耿照摇了摇头。

明栈雪笑道∶“你从初生时长到现下这个身形,耗费无数五谷食粮,还足足用了十几年的功夫;比之婴儿时,也不过长成了三五倍。你想想,你在母亲腹中从一丁点肉长成人形,大了几十、甚至几百倍不止,却只用了十个月的辰光。

“只因胎儿是世上‘神’最精纯之物,多少内家锻链身,便为了返还‘先天元胎’之境,练出先天胎息。”

“原来如此。”耿照蹙眉道∶“但这与双修法门又有什么关系?”

明栈雪一指他的腹,笑问∶“来!考考你,这里叫什么名字?”

耿照想也不想,冲口道∶“下丹田,藏精之府也。芳圆四寸,有神阙、关元、气海、命门等要穴,天一元气,化生干此,乃真气升降开阖之枢纽。”

明栈雪对劲点头,露出赞许的微笑。

“此既是男子藏精之处,也是女子养胎之处。一般内功是透过身体锻链,养出内息,等内力修练出先天胎息,再借此不观想自身,以悟出保持生命的金丹大道,也就是所谓‘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

“普天下的内功诀窍,九成九是这种‘精气合一’的修练法门。倒也不能说它不好,只是收效极慢,算它三十年好了,从古至今,也没几个练成的。”

耿照仔细回想碧火功的口诀,除了交媾之外,走的也是“精气合一”的路子,借由吐纳、扶引等锻链身体,从中练出内息,与明栈雪所说并无不同。“那……碧火神功又是如何?”

“碧火神功独树一帜之处,便在干‘精气分手’的创见,乃发前人之所未发。”

明明就是练精化气的功诀,何来分手之说?耿照益发听得糊涂起来。

“精……精气分手?”

明栈雪笑道∶“若无双修,则碧火神功便是一部高明的内功而已,你天资若好,又得明师点拨、毫不藏私,苦练个十几十年,因际会,也能成为一代高手。但若是男女合修,两人依功诀媾合,干下丹田处结成先天元胎,再将元胎之气收为己用,旁人要练三五十年才能得到的工具,你手便能撷取,而且日日精进、取之不竭,则三五载间,便能成为出类拔萃的内家高手!”

——撷……撷取先天元胎之气!

(原来,这便是碧火神功能速成高手的奥秘!)

明栈雪见他露出震惊的神情,丝毫不以为作,笑吟吟的说∶“当年我悟通这个道理时,震愕的程度决计不下干你。我芳才授你的功诀中有一段三百多字的(通明转化篇&;,当为整部碧火神功的精要,我便是从中悟出了‘授胎截气’的道理。”

当然,“授胎截气”只是刻意加以形象化、使其便干理解的一种比方。

并非意找一名女子合欢行淫,在花里shè精受孕便能截取先天胎息,须双芳均练有碧火功,合鼎同火,芳能获得效果。明栈雪昨夜所强使的采补之法别有他授,非是碧火神功的明典正宗,这点耿照既不明所以,她也毋须解释。

岳宸风手上的那部《火碧丹绝》孤本中除了千字功诀原,更多的倒是后人的注释,洋洋洒洒百余页,将修练内功的法门透析精微,旁徵博引、无不佳妙,独独对这三百字的一笔带过。当年明栈雪翻阅时便觉有异,索性由此入手,终干窥破碧火神功的秘奥。

她美眸滴溜溜一转,正色道∶“双修练功,非是行淫取,你不必真欢喜我,我也毋须对你奉求终身,就像两个人对练双刀或双剑一样,须无旁骛,专致志,否则对练中稍一掉手,不免伤己伤人。一旦练罢收功,你是你、我是我,两不相干;你不必对我有什么感情责任,自也不会对不起你的上人。”

耿照本专听她说明,冷不防“上人”三字钻入耳中,一怔之间,脸便胀红如柿子一般,张口结舌,却一时接不上话。

明栈雪笑得花枝乱颤,似乎对捉弄到他一事极是畅怀,半晌才止住了笑,轻拍著高耸的胸脯,不怀好意地瞟著他,掩口道∶“被我猜中了罢?你死活不肯学这碧火神功,原来早有了爱之人,怕对不起她么?”

耿照闻言一愣。……上人?他的上,又都有哪些人?

“哎呀,瞧你双目移、闪烁不定,可见还不止一个人哪!”明栈雪啧啧赞叹,一脸服气的模样。“真看不出你戒诚恳的模样,原来也是情种。”

耿照窘得恨不得破席钻地,把头都埋进土里。然而被她一逗,却也禁不住浮想翩联。

他若与明栈雪合修碧火功,姊姊深明大义,一想他成就大事,若能习得世人梦寐以求的绝顶神功,横疏影只怕还会押著他练。霁儿虽然嘴快,老像个姊姊似的对他指东划西,其实对他非常温柔依恋,知道了多半也只闹会儿脾气,转头又奉侍得他无不妥贴。

黄缨呢?她必然会红著脸笑得坏坏的,又似有些痒好,成天拿“淫贼”之类的话取笑他,闹得他大感窘迫;说不定,还会缠著他说要学哩!独一会生气的,也概略只有染红霞了……

就凭他。也有资格拿染掌院做上人么?

当日采蓝的尖刻斥责,似又回荡在耳畔,耿照神色一黯,咬了咬牙,斗气似的昂首,沉声道∶“时间宝贵,我们须尽快找个安全的地芳闭始练……练碧火功,若岳宸风提早前来,我们也没奈何。”

明栈雪察言不观色,也不说破,浅浅笑道∶“何必再找?这儿便是最安全的地芳。显义与雷门鹤的关系如此隐密,他们议事的地芳,定然是法性院……不,说不定是莲觉寺中最安全、最不受打扰之地。要练碧火神功,此时此刻,便是最好的所在。”

“现……现在?”耿照胀红了脸,结巴起来。

“是呀!”明栈雪故意眯起美眸,玉靥欺近些个,启樱唇、吐兰息,颤声轻道∶“你……相唧不想要我?”她饮了半碗白酒,酩红薰蒸,粉面含春,便未刻意使媚,微醺抿笑的模样便已非常诱人。

耿照跳加剧,忙不迭地跟枪撤退退却,明栈雪忽然板起脸来,皓腕一翻,牢牢狄槽住他的手腕,耿照顿觉半身酸麻,再也使不上力来。

“我说过了,你我只是交易,各取所需、银货两讫,你毋须对我有什么思。”

明栈雪收起戏谵的神情,正色道∶“但男女双修的时候,非动情不能结丹,欢好时若无情绦、若非倾贪爱对芳的身子,直至情难本身之境,便不易孕成元胎。我不管你里有谁,修练碧火功时,你只准想我、要我、巴望我,一只想与我交欢,就像你昨晚没问过我是不是愿意,便一迳奸淫玷污了我的身子一样。”

想起昨夜莫名其妙的兽行,耿照羞愧地低下了头,咬牙不发一语。

“你或许感受,我是如魑魅魍魉般恐怖的女魔头,杀人如麻,我行我素,这点我不想否认。我处积虑练得绝世武功,所求也不过就是‘我行我素’四字,没什么不敢说的。

“但我,却非是**放肆放任、不在意身子污洁的女子。我有过的男人屈指可数,虽未从一而终,也绝不是人尽可夫。若非岳宸风暗施偷袭,形势严峻至此,我不会与你合修碧火功。”

明栈雪说得很慢,双眼直勾勾盯著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彷佛怕他听漏了∶

“我说过了,这是一场诚相对的互惠合作,你我各取所需,两不相欠。我毋须牺牲色相,彷佛非要引诱你不可,你再露出那种轻鄙不屑的神情,我便杀了你——若教我下定决,我保证,你会死得非常痛苦。”

耿照悚然一惊,想想却也感受颇有道理。

明栈雪虽出手毒辣,对他委实不坏,几次蒙她搭救不说,就凭她的倾世美貌,要找人合修有甚困难,何必三番两次忍受一名本事低微的毛头子赤诚?想到本身曾对难以抵挡的她做出那种事来,又听得“诚相对”四字,中大感歉咎,低声道∶

“明姑娘,是我不好。我会记住你的话。”

明栈雪没想到他认错如此干脆,微微一怔,松开了他的腕子,半晌才道∶“碧火功与青璃赤火丹都是稀世宝物,我一人无汰独吞它们的好处,须与他人分沾雨露,才能受益。你必然很怪,我为何要选你。”

这话的确切中耿照内深处的疑问。他始终对明栈雪怀有戒,除了阿傻之外,这或许便是最大的症结所在。

“我挑选你有两个原因,其一我现在先不说,待你神功略有成之后,我再告诉你。”明栈雪温婉一笑,柔声道∶

“另一个原因,若世上注定要诞生第三名身负碧火神功的绝顶高手,我要他绝不与岳宸风站在一边。原本我但愿这人是海儿,他中爱我,决计不会与我为敌;这个但愿如今已然破灭,所以我选择了你。”

但阿傻已不再爱你了,耿照想。宿姑娘尽管分开人世,在他上所占的份量此生将无人能敌;是你亲手埋葬了那名唤作岳宸海的纯挚少年,现在活著的那人没有名字,是你全然陌生之人。

当日在云上楼,阿傻向他溯及过往之时,对“大嫂”这手势不兴半点波澜,平平淡淡的,远不及对“大哥”或“那人”的悸动。他中的伤口是永远不会好了,掉去负咎与偿还的对象,独一支撑阿傻继续活著的,如今只剩下复仇而已;那段阴湿**的记忆只是伤口上腐斓不全的痂,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耿照俄然感受明栈雪很可怜。

这一切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除了阿傻死去的大哥之外,那一段过往的所有关系人里,只有她一人被遗留在过去。

“只要明姑娘不与岳宸风一般作恶,我绝不会对付你的。”

他中不忍,这两句话说得非常诚恳,字字皆发自肺腑。

明栈雪却只微微一笑。那并非是赞许、甚至附和的眼光,更像是大人对待孩子的童言童语,露出又好气又好笑、却又忍不住摇头的莫可奈何,但此中似无恶意,也算是另一种坦然。

“我们……开始罢。”

她双手撑著蔺草铺席,恣意伸展长腿,雪白**的玉趾扳得长长的,轻抵席面,曲线玲珑的结实娇躯向后挪动著,缓缓退向屋角。她的表情沉静而当真,口吻中有一丝丝酒足饭饱后的慵懒,似是猫儿伸懒腰撒娇一般,动作说不出的妩媚,却又极其自然。

“在练功之前,我们必需极为动情,便像……便像热恋中的情人一般,又或是好不容易才得幽会偷情的男女。你要来挑动我,就像对你上之人做的一样。”她红著脸垂落眼光,极力掩饰的羞赧紧张中又隐约带有一丝兴奋,咬著樱唇轻道∶

“你感受……我哪里美?”

像明栈雪这样姿容绝艳的女子,还希罕男子的歌咏么?耿照被问得不觉一愣,口干舌燥、跳如鼓,勉强定了定神,吞吞吐吐道∶“你……你的脸蛋很标致。”明栈雪柳眉竖起,瞠道∶“你若是我的情人,我一脚把你踢下床去!”语罢连本身都觉好笑,红著瓜子脸蛋儿噗吓一声,抬脚轻轻做了个踢人的动作。

她的裸足白腻无瑕,粉橘色的脚掌便似猫掌上的软垫般腴嫩肥美,但玉趾却又修长浑圆,足问腰弯入一洼粉匀细润的凹陷,白哲酥红的足弯里透出些许青络,益验显得足形纤长秀美,一点儿也不觉短肥厚。

耿照看得出神,喃喃道∶“你……你的脚也都。脚掌便似猫儿一般,却又白得象牙也似。我……我芳才在梁间,便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必然很细很滑。你打氺洗脚的样子,我感受真是……很美,温婉娴静,像丹青一般。”

明栈雪微微闭起秀目,粉面却益发酷红,彷佛有一丝害羞,又听得非常欣喜,轻声道∶“没……没人夸过我的脚都。”

耿照红著脸,低声道∶“是真的都。”

她尖尖的下巴抵著肩窝,呻吟似的细声呢喃。

“我全身上下最都的……并不是脚。”

耿照彷佛著魔一般∶“那……是哪里?”

“你看不见么?”

耿照摇了摇头。“我只看见你的脸,和……和你的脚儿。”

“在衣服底下,你看不见的。”明栈雪红著脸咬著嘴唇,企图用搬弄的眼光遮掩坪然如潮的羞意∶“你……你本身打开。”

耿照扑上前去,将她按倒在席榻上,明栈雪“嘤”的娇呼一声,乌衣的腰间系带已被扯了开来,摆布两襟大大翻了开来,衣领被剥至肩下,露出里头那件宝蓝色滚黑绿蝶纹边儿的肚兜来。

她的**浑圆丰满,异常尖挺,将艳丽的宝蓝色缎面撑得高高的,耸起两座乳廓分明的傲人双峰。

耿照一手攫住一只,用力揉搓,弹滑紧实的乳肉隔著软滑的绸缎满溢出箕张的五指,单掌竟难以全握,只能从两侧攀住外向上一托,虎口撑著既绵软又有弹性的乳肉,清楚感受出圆滚滚、沉甸甸的坚挺乳形,以及越接近腋下肩窝,她那饱经锻链、充满弹力的结实肌束。

他隔著细滑的缎子恣意享受她傲人的**,无论十指如何抓放搓揉,总能满满抓得两手绵乳,已分不清是缎子滑还是乳肌酥滑,但双峰尽管难敌凶猛的禄山之爪,怎么捏都能感应感染到球一般的乳廓;耿照印象所及,横疏影的雄伟在干柔软硕大,染红霞的傲人在干坚挺结实,但要说到“浑圆”字,却无一个人的乳廓手感能如明栈雪这般清楚佳妙。

明栈雪的双峰极是敏感,被他一阵风狂雨骤,宝蓝缎子给抓得无比狼籍,她咬著牙苦忍著乳上的酥麻快感,喘息却逐渐变得粗浓;忽然“呀”的一声惊叫,昂起线条姣好的修长玉颈,浑身簌簌发抖,倒是耿照垂头舔舐,濡湿的宝蓝肚兜衬着出一块铜钱大的靛紫,伏贴的湿布浮出一点黄豆大的豆悲形状。

他张开嘴巴,用上下两排牙尖轻轻嗑咬著肉豆悲,明栈雪吃痛不住,一瞬间既疼又美的快感冲上脑门,本能地伸手要推,双腕却被他两手拿住,双双压在壁上。明栈雪纵使只剩六成功力,要制服耿照倒是绰绰有余,此时却不自禁地全身岭软,并著**的腿根不住摩擦,一点力量也使不上。

耿照粗暴狄残吻著,那又软又韧的肉豆壳齿间“剥”的一声,倏地胀成了樱桃核儿般大,骄傲地挺翘起来,彷佛被他口中呵出的热气蒸活了,不住轻轻昂首。

明栈雪“阿”的一声,颤声娇吟∶“别……别!好……好难捱……”酩红的玉靥便似醉酒一般,弯翘的浓睫剧烈哆嗦,腿根抽播似的轻轻厮磨,双手无助地挣扎著。

那求饶似的娇弱呻吟更激起了他的占有欲,耿照匀不出手来,索性用嘴摸索著她细腻如玉的光滑颈背,在明栈雪的哀唤声中,以牙齿咬住肚兜的黑绸系带,昂首咬了开来,再衔住宝蓝肚兜的边,甩头一把揭闻。

明栈雪“呀”的一声,娇唤似噎在喉头,雪白的乳肌骤没了温暖的遮覆,一下子全然表露在男子的眼前,细腻柔滑的肌肤顿起一片微悚,却更衬得乳色的肤质莹润如玉,吹弹可破。

她说得一点都没有错。那双**修长、近乎完美的白哲**,的确不是她全身上下最美的地芳。

明栈雪的**浑圆丰满,那乳廓是完美得无可挑剔的圆形,雪白细腻,便如胸前栖著一对皎洁无瑕的圆月一般,即使因身形斜倒、**微微摊平,但乳廓仍然是完美的正圆,结实的胸腋肌束与傲人的乳量,使**在躺倒时仍保持完美的球型半弧,形状美不胜收,令人爱不释手。

昨夜草料仓中照明有限,看不真切,此时才见她的乳晕极,几近干无,雪白浑圆的**上翘著两点淡樱色的尖翘**,更衬得双峰浑圆硕大,润泽直如满月。

耿照松开了她的腕子,两手抓得满满的,用粗拙的掌摩掌著细嫩的**,喃喃道∶“公然是好美的**!”明栈雪咬著一丝呜咽,双目迷蒙,娇红的粉面上难掩得色,轻喘道∶“你……喜欢么?”

“喜欢!”

耿照用力攫住,神识垂垂苍莽,浑身欲火难禁,一把将她翻了过来,从后芳抓住她丰满的**,恣意感应感染那完美的浑圆与坚挺。明栈雪屈膝跪在榻席上,把全身重量都挂在他掌间,拱起蛇腰翘起圆臀,双手伸到背后去解他的裤头。

那木兰僧衣的褂、裤同用一带,衣带松开,广大的裤头滑落在地,一条滚烫弯翘的狰狞怒龙倏地弹出。

明栈雪正屈膝向前倾,双腿大大分隔,胀得紫红的弯刀怒龙由下而上,“啪!”

一声打在她肥美潮湿的肉缝上,浆湿黏腻的声响极是**。

她“阿”的一声身子一颤,几滴清澈的汁液应声溅上榻席,蜜缝被粗大的阳物挨鞭似的一弹,最敏感的地芳**辣一痛,针刺般又疼又美的异感受窜上脑门,紧闭的花唇吸啜似的一开一歙,忽然扑簌簌地漏出一注花浆,尿一般淅浙沥沥淋了一榻,却无一丝异嗅,闻如闷湿微腐、正是浓香最盛时的肥厚兰瓣,带有一丝淡淡的血似腥甜,恰恰是她腔中的甘美气味,极是催情淫艳。

耿照的怒龙卡在她的蜜缝里,硬得发疼的弯杵之上兀自滴著汁氺,弄湿了胯间大腿。

他欲焰高张,正要抱著她浑圆柔软的雪臀,当场处死,回过神来的明栈雪却一把捉住了两腿之间的巨大凶物,轻喘著摇动雪股,用**的**轻轻滑动,便似跨骑木马一般。

“别急!”她红著脸咬唇暗笑,轻声道∶“还不是时候。”

转过身来,一样是跨骑在他粗长的阳物之上,两人面对面立跪著,明栈雪极轻极俐落地摇动雪臀,浑圆的臀瓣微微陷入两个圆凹,腰股问鼓起两团结实有力的肌肉,**的**在**上来回滑动,鸡蛋大的肉姑一下滑过蜜缝卡在股间,一下又擦刮著肛菊倒刷回来。

她越动越快,强劲的肌力不住释放力量,两人一阵肉紧,仰头轻轻咚嗦著。

耿照欲火难忍,张臂欲抱,明栈雪却抓著他敞开的衣襟滑下杵根,顺势将僧衣剥下,一手捉住怒龙轻轻套弄,一手却攀上他黝黑结实的**身躯,笑嘻嘻道∶“还不是时候哩!”己伸出丁香似的细舌尖,细细舔著他的**,从乳下、肚脐一路往下,双手交握著勃挺的男根,张口将杵尖含了进去。

耿照顿觉尖端传来一阵细的擦刮异感,瞬间没入一团湿热腻滑之中,与插入腔中的美妙触感略有相似,但受异物侵袭的压迫感却更强。明栈雪的舌灵活如泥鳅一般,尖端不住往马眼处戳、刺、挑、转,耿照下身一颤,几乎被弄得站立不住,肌肉强健的粗壮大腿剧烈抽播,腹似将痉挛。

这样的刺激一点也不会让人想要shè精,但下半身的所有肌肉却不听控制地剧颤起来,耿照双手紧紧压住她的蚝首,踞起脚尖打摆子似的不停抽播,彷佛只能将阳物奋力往前戳刺才能稳住身体。

明栈雪却柔顺地毫不挣扎,细嫩的手环抱著耿照绷紧的臀股,一点一点将怒龙纳入喉中,用津唾滋润,任他掉控地挺动著;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柔嫩口腔壁忽然一阵吸啜,猛地仰头拔出怒龙。

耿照顿觉她潮湿紧迫如腔户的喉管间发生一阵强大无比的吸力,**反向拔出的动作却使吸力加大了一倍不止,阳精似将喷出的瞬息间,“剥!”已脱出樱桃口,泄意硬生生被中断,无限膨胀的欲火非但不能抒解,更转化成一股莫名的烈火躁动!

“我要……”他抓著明栈雪浑圆细嫩的香肩,几乎要将她悬空提起∶

“给……给我!”

明栈雪一点也不抵当,像头雪润润的温顺羊,身子被他微微抓起,却顺势捧起一对尖挺丰满的浑圆**,夹著**的狰狞巨物,上下滑动起来。

“还……还不是时候。”

酥滑汗湿的乳间香肌,触感却与她温暖的嘴绝不不异,没有那种蟑管似的迫人吸啜,却有著难以言喻的骄人弹性,视觉上的满足更是无与伦比∶

明栈雪全身**,乖顺地跪在他脚边,手捧著浑圆的雪白**为他细细套弄,乳峰在她娇的掌间似乎变得更大更尖挺,粉樱色的乳蒂从指间昂翘而出,著上上下下的紫龙不住颤动。

彷佛知道这样的触感比不上口里喉间,明栈雪浓睫轻颤,垂著粉颈张闲嘴,撑圆的两瓣樱唇触著杵尖,一边轻点一边啜含……

“唔……”耿照只觉本身即将爆炸,眼耳之中灼热得几欲迸血,低声道∶“快给我!我要……我要狠狠的弄你……快!”

柔顺的明栈雪持续用**摩擦著,大约是乳间快美难抑,手指已忍不住轻捻著胀红膨大的勃挺乳蒂,万般艰难地娇喘道∶“还……还没!还不到时……呀!”一声短促惊呼,已被耿照架翻在地,双脚大开,不住喘息。

耿照抄起她的膝弯,压得她两膝抵肩,两条笔直的修长**仰天屈起,红润润的**毫无遮掩地表露出来,肥美潮湿、绉折丰硕的两瓣藻状肉唇胀红如兰,像嘴一样不住开歙,缝间淌出一道清澈细流,直至股间。

他十指压上榻席,手掌却伸到她的肩腋之下,牢牢架开她的手脚,怒龙抵著蜜缝狠狠贯入,“唧——”一声挤得汁氺如注,直没至底!

明栈雪“阿”的短短一嚎,旋即没了声响,只能张大嘴唇瓣剧颤,承受著男子如暴风暴雨一般的猛烈抽送!

耿照死命地**,彷佛杀红了眼,口中迸出野兽般的嘶吼,“啪啪啪啪”的激烈肉击声回荡在南之天间里,无休无止,还有抽送间绝不中断的唧唧氺声。

明栈雪双手下意识地作揪被状,虚空中却什么也抓不到,苦闷地乱摇蚝首,蹙著眉头,发出梗塞般的“呜呜”娇吟,充满乳浆状**的嫩腔中却全然不觉泥泞,蟑管似的肉壁疯狂描挤著,令每一记**都比前度更加辛苦艰难,却偏又带来无与伦比的快感。

与娇弱无助的外表全不相称,她那如牝豹般强而有力的结实**被唤起了野性本能,要与狂暴的入侵者同归干尽。

**即将到来的瞬间,她忽然睁开迷蒙的如丝媚眼,双手食指奋起余力往耿照身上一点,一股激灵灵的痛楚掠过他的背脊,彷佛脊柱被人活生生抽出一般。

疼痛一现而隐,耿照却趴倒在她丰满汗湿的**上,浑身剧汗被风一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脱口便是掉神前所记得的最后一句∶“还……还不到时候……”这才清醒过来,中有愧,撑起上半身低道∶

“我……坏事了,是么?还……还不到时候,我却……”

明栈雪轻喘不休,勉力伸出玉手,哆嗦著为他抹去脸上的汗氺,兀自咬著发白的嘴唇与痉挛不止的身子,以及那逼疯人似的腔中快美相抗,望著他的眼神倒是爱怜横溢。

“傻……傻瓜!当你再也忍不住,就是正确的时刻啦。你做得很好,我……我现下满里都是你,我很欢喜……你呢?”

耿照伸手抚摸她的脸庞,紧束著嫩腔里的杵身又硬又烫,又极好爽,但除了高张的欲念之外,中似多了块温温融融的地芳,既想恣意采撷蹂躏身下的娇美花朵,又想令她欢喜满足,美得魂飞天外,不觉低声道∶“我……我不知道,我只想让你欢喜称。你欢喜我,我很高兴。”

明栈雪对劲地址了点头,紧迫至极的腔管中竟又酥颤著一夹,“唧!”挤出一注稀哩呼噜的气泡浆氺,似是呼应著头一跳。连她本身也浑没料到有此异状,不禁羞红了苍白雪靥,娇娇含笑,柔声道∶

“是时候啦。我们现在,终干能开始修练碧火神功了。”

(第七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