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隐匿在山下洲赫衡山峦中,连绵的群山雾气氤氲,恍如仙境。群山靠江,临水处延伸出蜿蜒的平地,适宜凡人安居。
平地入山有五条大道,入山后大道分三十小道,才走九里地,路就没了。无心人自会沿途而返,纵然扫兴,却也无计可施。有心人若再走下去,兜兜转转恍如身在迷宫,山中时日不知,出来时山外已过半年光阴了。若要扫去迷障入山,自然需要引路。
苏阳安腕上不起眼的金虫子就是洞府的引路子。自到了赫衡山峦,金虫子开始摇头晃脑的,若不仔细看便不易察觉它正指引着苏阳安绕开重重迷障,进入洞府之内。
荒废的洞府隐藏在山峦之下,不知长宽几许。平日里苏阳安就在主室内走动,这穷酸洞府的主室也就一平地,中央两套长桌端正摆放,墙上连挂画都没有,全是剑锋劈过的痕迹,狰狞而触目惊心。
隔空相对的长桌上各放着剑托,本在左边的长剑槃璞已经让苏阳安取走。而右方是一把蒙尘的古剑,名重坎,剑身重千斤,如今轻盈放置于剑托之上。
洞府曾说槃璞是初心剑,易取难放;而重坎就破心剑,难取易放。两剑本为一体,能否两剑齐得,就看苏阳安造化了。
苏阳安刚入洞府就听见脑勺中一阵啧啧声响,眼前忽而冒出一张狐狸脸容朦朦胧胧地飘在半空,一会儿又变成了一只山猫。
空灵的声音在洞府之内来回飘荡:“你身上魔怔更厉害了。再这般下去,可是日后修炼大忌。”
苏阳安闭嘴不谈三寸法坛的事,山猫嘲讽的嘴脸似笑非笑,继续说:“即便你不说,我还不是看得一清二楚。”话音未落,苏阳安就打断它:“还想不想要固影石了。”
固影石,顾名思义就是能将幻化的影像固化起来。洞府灵智开了十分,就是形态幻化不稳定,没了固影石就无法保持化身。每次化身都要消耗固影石的灵力,而固影石虽算不上珍稀,但市面流通的不多,苏阳安此行就是送石头来的。
山猫哼一声就消散而去。
苏阳安走了几步,一只鸟儿飞来停歇在他肩上。
鸟儿说:“区区心魔,若是当年的洞主,一个指头就碾死了。何须到这厮田地。你就该听我的。人心幺,得不到的才成魔怔……”
苏阳安不耐地一手扇来,只拍了一掌虚空。
空灵的声音继续调侃:“说你头脑简单还偏不认……”
苏阳安哪管它胡言乱语,心无旁骛地朝主室走去。入了主室,他将槃璞放回原位,径自就在两长桌前坐下,双腿一盘,竟要静修起来。
一只壁虎自桌子桌脚爬上桌面,围着槃璞转了个圈,见槃璞光泽依旧,颇为欣慰地瞧了眼打坐的苏阳安。洞府暗忖:这小子日后会有作为,何苦让这点点心魔断了他大好前程。这幺思量,又将灵识探入苏阳安魂海中,果真入眼就是蜿蜒小径之后的一抹素衣;而身着素衣的人这回竟手捧槃璞,面露微笑。
洞府又惊又怒,觉得苏阳安这回真陷得太深!它都告知过槃璞是初心剑,何为初心,就是自己道心灌注,以心使剑。如今这幺轻易让人攥在手里,若对方心怀歹意,稍有不慎道心毁了,没了道心的剑修还修炼作甚!
6、
闲散了小半月,濮阳子书才领着复元入山。先是从大道而入,再走下去就成了小道若干。小道的分叉口处遇到下山的樵夫,对方见他两一个眼瞎一个年少,便叮嘱说前方路不好走,大概九里路就到尽头了;路到头就莫要流连,趁着未入夜早些回程,不然容易迷路。
复元道谢后带着濮阳子书继续往前走。两人走得稳,走了一会复元就觉得大雾越发浓郁,有些看不清路。他翻手弄出一张符咒,符咒在两指间发亮,亮光荧荧,却只能看清眼前一尺距离而已。复元说:“师傅,雾太大了。”
濮阳子书就答:“路还在。”竟抬手给复元指了路。复元看去,右前方不知何时显出杂草丛生的草地,看着不像寻常小路,在浓雾里却幽幽通向山峦深处。
路真不好走,复元小心翼翼搀扶着濮阳子书,一路上还替他挡开不少挡路的枝桠。最后成了濮阳子书指路,而复元亦步亦趋地随着他走。
修仙机缘便是如此,有人看得到摸不着,有人心清明,路便在脚下。
两人走了不知多久,四周雾气重重,已经不见天色了。沿途毫无声息,也就他两的脚步声轻轻地响起,复元回头看了眼,来时的路已经早没了。
正当他要唤住濮阳子书时,只听对方说一句:“到了。”他猛地摆回头,眼前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一个山洞,洞里似有亮光,较之四周阴森林木更显出一丝人气。
濮阳子书拍拍复元的手,双手作揖,朝着洞口长鞠一躬:“在下姑射门濮阳子书,贸然而来,望阁下见谅。”
复元有些紧张,也跟着作揖行礼。
洞口那点亮光才逐渐淡去,露出平常的洞穴入口。
濮阳子书正正衣摆,拒绝复元的搀扶,大步向前,进入洞穴之中。复元见状,赶紧跟上去。
“师傅……”复元略带担忧地看着一步之遥的濮阳子书。
“不怕、”濮阳子书竟粲然一笑,伸手触到洞穴的岩壁上,摸过一道深深凹痕。“我看得见。”
那道凹痕由宽至窄,约半指深,两尺来长。濮阳子书刚摸到头,另一道斜斜的凹痕又接续而来。复元定眼一看,竟是满壁都是这般整齐的痕迹,像是锋利之物劈砍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