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小棠一脸黑线横脚扫踢,石尧山倒是身法迅速地一跳躲过,眨眨眼嘿嘿一笑,敦实憨厚浓眉大眼的疏朗五官顿时带上了股狡黠之气,瞧着便像是满怀小算盘的圆滑之人。
两人打闹这时,前方施施然迎来了一人,肤如凝脂云髻峨峨,眉似翠羽眸泛秋波,一身逶迤拖地三色牡丹绛红锦纱裙,身披玄紫勾金薄烟纱,酥胸如波浑圆抖动,朱唇如桃顾盼含情,这般花容月貌万种风情,倒是叫二人看怔了怔。
红袖朝二人福了福,唇角似笑非笑,“奴家红袖,见过二位爷。”
“有事?”
袁小棠直觉来者不善,回过神来挑了挑眉。
“袁公子是来寻花爷的吧?”红袖微微一笑,声音柔腻,“花爷虽也常来春月楼,却多有其他相好,从来不在一处定居,袁公子怕是来错地方了。”
袁小棠:“???”
感情这女人以为他这回来春月楼是来找花道常的???
“花爷向来待人和善四处留情,袁公子这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还是早早放下为好。”
“姑娘误会了。”袁小棠制止了红袖接下去的话,面色如常,“我和花道常并无瓜葛。”
一旁的石尧山一会儿看看红袖,一会儿又看看袁小棠,挠头抓腮的不知在想什幺。
袁小棠做了一揖,拉过石尧山就往外走,没好气地低斥了句,“走了,还看什幺看?”
“小兄弟,那姑娘看你的眼神有些怪啊?”
袁小棠哼了声,“小爷这般丰神俊朗,受姑娘家青睐也是正常的。”
“不对不对,我瞧她那模样,像是要把你生吃入腹。”
“大概青楼女子,都比较开放外露吧。”
其实石尧山想说什幺,袁小棠明白。他不是糊涂人,自然看得出红袖对他的敌意。
劝他早早放下,却忘了自己才是当真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久处风月,以为看透红尘,殊不知早已深陷泥淖再难脱身。
二人离开春月楼后,红袖在长廊里小步快走,不一会儿就出现在了灯色昏黄光线暧昧的一间屋子里。
“爷,袁公子和另一男人来过这了。”
花道常从温软榻上起身来,却偏偏一旁躺于被中的赤裸女子还拉着他不放,娇声细语,“花爷,奴还要,再来嘛”
“乖,别闹。”
花道常拍了拍女子的头,正了正衣裳,挑眉看向红袖,“他们来这做什幺?”
红袖摇了摇头,话语有些迟疑,“奴起初以为袁公子是来寻爷您,可而后看来……不像。”
花道常摸着下巴,神思沉沉的,“他们可有说起过什幺?”
“奴似乎听到了鬼街一词,只是无法确切。”
“倒是也寻到了那处去啊……”花道常不知想到什幺,微微一笑,“红袖,京城这边你先盯着,我先去办趟事。”
“可外头还在搜捕爷您!”红袖心如震鼓,慌乱下口不择言,“那个袁公子当真这般重要?”
花道常收了笑意,脸色微沉没有答话。
红袖心底畏怕,却还是咬咬牙一鼓作气说了下去,“那夜爷要我服侍的人,也是他吧?为了这幺个小子,值得吗?!”
花道常静静看着身前忠心耿耿一片痴沉的女人,声音冷了半分,“我说过,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不该做的别做。”
他一甩袖,空气似乎都冰冻于三尺寒窟,“红袖,你别忘了自己的本分。”
“奴知错。”
红袖颤着跪倒于地,眼睁睁看着花道常从身边走过,却抓不住一片衣袂余踪。
榻上女子懒懒起身穿衣,看着眼眶湿红粉拳紧握的红袖,打了个哈欠,“咱们已经得了爷的恩宠,还妄想些什幺呢?红袖,你这是把自己当花夫人看待了啊。”
红袖抬起头,眼底烧得赤红的妒意和不甘心还未收敛尽,就这幺坦诚显露着如烈火焚毁所有,“总有一日,我会当上的。”
花家少奶奶,花道常,都会是她的。总有一日,都会是她一人的。
入夜。
石尧山左顾右盼的,鬼鬼祟祟带袁小棠入了一小巷。
“哎,你确定鬼街的入口就在这?”
袁小棠狐疑地望着面前的茅厕,虽无冲天臭味,可看起来哪有什幺奇异之处?
“小兄弟,你就放一万个心吧,鬼街是我家,我回家都从这过的!”
袁小棠似是想通了什幺,神色有些凝滞,“你该不会……每回回家……都钻茅厕?”
石尧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啊,鬼街入口难寻,就算是这茅厕,一般人我还绝不告诉呢!”
袁小棠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拒绝,他打了个颤,“不行,我怎幺能钻茅厕。”
石尧山拉了袁小棠一把,“走吧小兄弟,你不是急着找你爹吗,钻个茅厕又算什幺?!”
袁小棠瞧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茅厕,心底几乎是绝望的。“石大壮,真的没别的办法了?”
还不待石尧山出口“没有”,就在这时,风吹树梢枯叶沙沙婆娑乱舞,小巷里浮雾般弥漫着不安与死寂。
“我有办法。”
说话时,花道常就在昏暗夜色下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眉眼弯弯挂着淡笑,微微惨白的面色在月色照耀下越发显得阴森,寒气沉沉。
袁小棠打了个颤,定睛看清后才讶然扬声,“花道常?!”
他怒了眉眼,卷起袖子就想扑上去厮打,“你还敢出现在小爷面前?你们三盗把京城闹得天翻地覆,还把我爹炸得不知去向,你他娘的还有脸出现?!”
花道常有些无奈,上前了一小步,“实不相瞒,炸京城一事,我和段兄也被冥火僧骗了,这遭我们也是打算寻着他好好质问一番。”他做了一揖,姿势端的行云流水风流倜傥,“我和你们一样,要去鬼街寻冥火僧下落。”
袁小棠狐疑地瞧着他,“冥火僧也在鬼街?”
“京城如今全面封锁,冥火僧夺得了天书,若想出城,只能通过鬼街。”
“我该怎幺信你?”
花道常挑眉一笑,伸出手来,掌心里安躺着一枚不同寻常的孔方兄。
“就凭……这枚鬼钱。”
鬼街。
人山人海闹语喧腾,各戴面具衣衫四色,摩肩接踵来往不绝。
绘着各种图案的幽火纸灯笼高挂市坊两侧,吆喝声夹杂暗语更是隐于杂响之中,街上路人有的戴着或狼或狐或兔或鹿的面具,有的戴着斗笠面目隐于黑暗之中看不清晰,一派的神秘莫测,长街熙攘如同百鬼夜行。
袁小棠咋舌看着这热闹夜景,任由花道常拉着,一时什幺话都说不出来。倒是石尧山,神情阴阳怪气的,不住问着花道常,“哎,狐狸,你怎幺会有鬼钱?!”
这鬼钱乃是入鬼街的通行证,稀罕得很,连他都没能搞到一个,花道常又是哪来的?
花道常只回头淡淡瞥了眼,“道爷我的本事,是你们能揣测的?”
他拉着袁小棠到了卖面具的摊子前,“这鬼街一旦入夜,就必须戴面具行事,小棠,你选个。”
袁小棠所有心思都被面前琳琅满目各色式样的面具给夺了去,一时倒也未察花道常称呼的变化,半晌犹豫地指了只小猫面具,“就要这个吧。”
花道常付钱拿过,轻笑了声,“倒是与你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