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付出了这般大的代价,为何仅仅针对她,怎么这般舍得,难不成王爷会在乎一个……”</p>
说到这里,</p>
纸人意识到其母亲也就是王妃就在自己跟前,果断闭嘴。</p>
而熊丽箐并未生气,</p>
反而手脚发凉,</p>
喃喃道:</p>
“王爷他……会在乎。”</p>
她清楚,</p>
自己的丈夫,多在乎这个闺女。</p>
“所以,他们是想用她,来威胁……王爷?”纸人给出了猜测;</p>
不,</p>
这近乎就是答案。</p>
因为谁都清楚,付出这般大的代价,不可能简简单单地就为了弄死人家一个女儿,那些人的目标,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王爷。</p>
熊丽箐深吸一口气,</p>
又看了一眼病**眼下正发着烧的女儿,</p>
擦了擦自己的眼角,</p>
道:</p>
“来人,按我吩咐,写一封书信给王爷,就说大妞发了一阵烧,有些诡异。</p>
但幸得葫芦庙两位圣僧与一纸人出手相助,大妞已经复原如初。”</p>
“是,夫人。”</p>
一名女婢正快速书写,随后,交由熊丽箐用私印盖章,再装盒好。</p>
“送出去吧,吩咐送信的人,要快马加鞭,及早送到王爷手中。”</p>
“是,奴婢明白。”</p>
婢女正抱着盒子准备出去,可谁知,却被一道高耸的身影挡住了去路。</p>
熊丽箐也有些讶然地看过去,发现门口走进来的是一个头戴斗笠身体被完全覆盖住的身影。</p>
熊丽箐赶忙起身,</p>
行礼:</p>
“您来了,竟然惊动了您。”</p>
这道身影,绕过熊丽箐,绕过两个和尚,又绕过了纸人,走到了床边。</p>
大妞微微睁开眼,</p>
喃喃道:</p>
“爷……爷……”</p>
这时,</p>
身影四周,开始呈现出一股煞气,正在快速地摩擦。</p>
纸人后退,</p>
两个和尚本能地克制自己去用佛法相抗衡这煞气。</p>
“告诉……他……实情……”</p>
熊丽箐沉默不语。</p>
先前做出那个决断,作为母亲,她所承受的压力是最大的,同时,也是最煎熬最痛苦的。</p>
但她不愿意,不愿意让自己的丈夫,明知道人家挖了坑,还去往那里头跳。</p>
沙拓阙石伸手,</p>
掐住了熊丽箐的脖子,将熊丽箐整个人提起来。</p>
但很快,</p>
他又撒手,</p>
熊丽箐落下,被身旁婢女搀扶住。</p>
很显然,沙拓阙石在竭尽全力,让自己去思考,与此同时,也在去克制着自己的本能。</p>
他毕竟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也死了很久了;</p>
虽然变成了僵尸,但他和当年的自己,是不一样的。</p>
平日里沉睡时,还好。</p>
而一旦真的想要去过分地进行思考,所引发的,僵尸这具身体本能地进一步的失控,他正在调和这一矛盾。</p>
这很难,也很痛苦,但他必须这般做。</p>
在那个人还没成亲前,还没孩子前,</p>
很多个夜晚,</p>
他会拿着酒水和小菜,来到自己的棺材前,与自己说话。</p>
沙拓阙石脑袋上的斗笠,在煞气的剧烈颤抖下,裂开,露出了其略有些狰狞的面容。</p>
他看着熊丽箐,</p>
沉声道:</p>
“他……看重……家……家人。”</p>
沙拓阙石瞪着熊丽箐,似要择人而噬。</p>
熊丽箐闭上眼,</p>
点了点头,</p>
伸手,将婢女手中的盒子打翻在地:</p>
“好。”</p>
………</p>
“你做得不错。”</p>
“都是王爷吩咐得好。”</p>
谢玉安在郑凡面前,很是恭敬。</p>
“让你父亲多注意注意身子,这次也辛苦他了。”</p>
“家父定会感激王爷的挂念。”</p>
“呵呵。”</p>
“安,告退。”</p>
谢玉安起身,离开了船舱,到甲板处时,有小船在这里等着接他,水面上,还有其他船只正在打捞着河面上的尸体。</p>
尸体是清晨时,前来刺杀摄政王的银甲卫。</p>
是的,</p>
乾国已经亡了,官家、大臣,都已经跪下了。</p>
可谁能想到,竟然还能有一群银甲卫,一直缀着王爷的行驾到楚地后,埋伏于水面之下进行刺杀。</p>
其下场,肯定是极为凄惨的,不说外围岸边,还有燕军兵马在护卫行进,就是王爷所在大船旁边,还有一大队锦衣亲卫的保护。</p>
清晨的刺杀,甚至没能惊扰到王爷的好梦。</p>
谢玉安上了船,摇船的影子道:</p>
“少主,河底还有不少呢,是提前绑着石头在河底埋伏着的,有一小半,直接溺死在了河底。”</p>
“嗯。”谢玉安应了一声,摇头道,“螳臂当车。”</p>
影子笑了笑,道:“但也就只有这样,才能有靠近一点的机会了,否则外围的大军,就足够让他们顷刻间灰飞烟灭。</p>
燕人,是真的要拿天下,也要坐天下了,唉。”</p>
“习惯就好,不怕你笑话,我这谢家千里驹,现在看见那位王爷,这马蹄子就直接发颤了。”</p>
“少主,这也实属正常,不丢人的,咱们赶紧回去,家主还在等着您呢。”</p>
“嗯。”</p>
谢玉安坐了下来,</p>
他爹在等着他,联合各大贵族,去郢都,迫使楚皇退位。</p>
眼下这些条件,已经很成熟了,甚至谢玉安都怀疑,哪怕摄政王本人不去郢都,都不会影响这一结果。</p>
或许,</p>
摄政王是为了稳妥起见吧。</p>
……</p>
“老子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就得亲眼看着他退位。”</p>
郑凡斜靠在椅子上,面前坐着的,是瞎子与梁程。</p>
原本,郑凡是想让梁程继续留在乾地的,但梁程自己要求率军跟着一起回来。</p>
大戏唱完了,剩下的小猫两三只,就交给孩子们去解决即可,梁程也没和孩子们抢戏的兴趣。</p>
瞎子点头道:“楚皇一退位,这诸夏一统,就算在名义上,完成了。”</p>
“是啊。”</p>
郑凡伸了个懒腰,继续道:</p>
“仗打完了,接下来,得抓耗子了,那所谓的门内的人,也该挖一挖了,省得再蹦跶。”</p>
“是,属下明白。”</p>
这时,四娘端着几碗面走了过来,笑道:</p>
“夫君,开饭了。”</p>
而在外头甲板上,</p>
樊力站在那里,眺望着河岸风景,剑婢坐在他肩膀上,看着更高一点的风景。</p>
阿铭则提着空酒嚢,在那里从刺客尸体上补充自己的“酒水”。</p>
旁边负责带人清点刺客尸体的薛三,</p>
却在此时摸出了一封信,</p>
信用皮布包裹得很严实,防水。</p>
薛三直接打开,</p>
上下扫了一眼,</p>
舔了舔嘴唇,</p>
然后将信,放在了阿铭面前。</p>
正在装“酒”的阿铭本有些不耐烦看这个,但看了之后,神色也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p>
薛三这时开口道:</p>
“你说,我要是把这封信给昧下来,会如何?”</p>
“你不会的。”阿铭说道。</p>
“从理智角度上来看,我应该昧下来。”</p>
阿铭“呵呵”了一声,</p>
道:</p>
“人都跑你脑袋上拉屎撒尿了,你还要保持理性?”</p>
“也是。”</p>
“还有,我觉得,送信的,肯定不知这一波,后头还有很多,包括家里的,想拦也拦不住的。”</p>
“嗯。”</p>
薛三摆了摆手,吩咐道:“每具尸体都检查一遍。”</p>
“喏!”</p>
“喏!”</p>
薛三伸手在**抓了抓,</p>
笑道:</p>
“老子都兴奋得变大了。”</p>
……</p>
“主上,这是从刺客身上搜出来的信,给您的,一半以上刺客身上,都有这封信,一样的内容。”</p>
正在吃面的郑凡,抬头看向走进来的薛三,没去接。</p>
这时,瞎子伸手去接。</p>
正常流程来讲,王府里,瞎子看信,这是传统。</p>
但薛三这次却没有把信转交给瞎子;</p>
而虽然没拆开看,但已经在“看”的瞎子,目光,逐渐变得严肃起来。</p>
郑凡放下筷子,</p>
接过了信,</p>
打开,</p>
扫完一遍后,</p>
又放回桌上,</p>
拿起筷子,</p>
继续吃面。</p>
所有人,</p>
都在安静地等待主上,等待主上,把这一碗面,吃完。</p>
面,吃完了。</p>
放下筷子,</p>
拿起备在桌边的帕子,擦嘴;</p>
郑凡开口道:</p>
“四娘,下次臊子可以清淡点,不是怪你手艺不行,而是可能因为我年纪大了,口味有点变淡了。”</p>
“是,夫……主上。”</p>
“三儿,下次再早一些发现刺客解决掉,你知道早上被吵醒了还得继续装睡,多不舒服么?”</p>
“是,主上,三儿明白。”</p>
“阿程,两岸的军队,你再重新布置一下,漏网之鱼下次不要再有了。”</p>
“属下明白。”</p>
“阿铭,有刺客来,你得先站在我旁边,而不是先跑去找血喝,你就不怕我出什么意外,我只是个小小的三品武夫。”</p>
“属下,下次注意。”</p>
樊力开始挠头。</p>
“瞎子,你刚自己看完了,就该先给我念的,瞧瞧,耽搁了吃饭不是。”</p>
“是属下疏忽了。”</p>
樊力开始更加用力挠头。</p>
“阿力,往边上站站,你挡到我光了。”</p>
“是!”</p>
阿力往旁边挪了挪,让阳光透进船舱,照射在主上的脸上,略显明暗。</p>
郑凡满意地点点头,</p>
笑了笑;</p>
但随即,</p>
目光逐渐变得阴沉下来,</p>
“找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