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婢侧过脸,</p>
道:</p>
“还算你有点良心,知道来看我。”</p>
樊力眨了眨眼,然后继续挠头。</p>
当一个男人,拥有“憨厚”“大木头”这类标签时,往往意味着……省事省事和省事。</p>
真正的猎人,往往能够比所谓的真老实人,看起来更像一个老实人。</p>
你只需要往这儿一站,其他的,反正她可以帮你脑补,帮你圆。</p>
剑婢和陈大侠的事情,通过八百里加急,很快就送到了当时还在准备与楚结盟大典的郑凡手里。</p>
得知剑婢受了伤,身为主上兼大军主帅的郑凡,毫不犹豫地点了樊力作为支援梁程的后军将领,率军前往南门关与梁程和苟莫离他们汇合。</p>
这丫头,好歹是自己看着长大的,郑凡倒是不觉得她吃了自家多少米面粮油穿了多少布匹的衣服;</p>
毕竟,当年剑圣留下来,这丫头的存在也算是出了一份力。</p>
最后,不管怎么样,总归是有点感情的,人家又是为了给自己家里挡灾和人动手受的伤。</p>
郑凡就很大方且贴心地,把她的“樊力哥哥”给送过去。</p>
“大个子,你想我了没?”</p>
“嗯。”</p>
“是想还是没想?”</p>
“嗯。”</p>
“别嗯了!”</p>
“哦。”</p>
“陈大侠三品了哦。”</p>
“哦。”</p>
“他找了个女人,一起生活了两年,就三品了,我现在四品,我觉得我也可以这样试试。”</p>
樊力问道:“那个女人呢?”</p>
“………”剑婢。</p>
……</p>
“你们是要打仗了么?”</p>
院子里,陈大侠看着梁程,问道。</p>
“你才看出来?”梁程反问道。</p>
陈大侠点点头,他确实才看出来。</p>
“打……”</p>
陈大侠本想问打谁,不过,在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他终于想到了答案。</p>
“又要,打乾国了么?”</p>
“是。”</p>
“他呢?”陈大侠问道,“郑凡人呢?”</p>
“在后面,大概过阵子会随着后勤粮草兵马一起过来,你可以在这里等他。”</p>
“不等了,打仗时,见了面,不好看。”</p>
“你要去哪里?”梁程问道。</p>
“兰阳城。”</p>
“换个地方吧,我马上率军要打过去。”</p>
“我去通风报信。”</p>
“相信我,虽然这几年,燕国境内的银甲卫被肃清了很多,但我们这里这么大规模兵马调动,南门关又直抵着兰阳城,那边肯定已经收到消息了。”</p>
如果银甲卫都和你陈大侠一样,那真没必要肃清,多多益善也无所谓了。</p>
“我就去兰阳城。”陈大侠说道,“我去帮忙守城。”</p>
“没这个必要,你可以去上京,我们会打到那里去。”</p>
“上一次在兰阳城,郑凡放了我,城,其实也没守,就直接破了,当时我觉得很正常,后来,我觉得有些不安。”</p>
“不要自己逮着自己钻死胡同,你换个地方去,我们大概不会去打那里。”</p>
陈大侠摇摇头,</p>
“身为乾人,总得为乾国,守一次城,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守一次。”</p>
“我们这次不是打乾国。”梁程解释道,“赵牧勾以藩王身份造反,逼死了官家,我们这次是去帮乾国讨逆的。”</p>
陈大侠看着梁程,</p>
看着,</p>
看着……</p>
梁程是僵尸,控制自己面部表情不变色,是基本能力;</p>
陈大侠也一直在认真地看着,他能看很久很久。</p>
最终,</p>
陈大侠开口道:</p>
“郑凡说过,皇帝,是皇帝,国,是国。</p>
你们打的旗号是讨逆,但在我眼里,就是伐乾。”</p>
“难道你不想乾人普通百姓,可以过上像晋东百姓那样的日子,吃带馅儿的馒头?”</p>
乾国富饶,江南更富饶,但……乾国近一甲子来,农民叛乱是四大国之中次数最多规模也是最大的;</p>
这意味着,乾国的富饶,其实和普通百姓,并没有太大的关系。</p>
士大夫可以用他们的“妙笔生花”,营造出一个盛世大乾,可或许正是因为辞藻上的过于华丽,掩盖了底层的白骨磷光。</p>
“我们打进去了,以后乾人就是燕人,就是我们自己的子民。”</p>
陈大侠反问道:</p>
“燕军几次入乾,给了多少馒头?”</p>
梁程回答道:“那是因为没打下来。”</p>
“杀了多少乾人,抢了多少粮食,烧了多少屋子。”</p>
“那是为了以后,更容易打下来必须要做的。”</p>
陈大侠又摇摇头,</p>
道:</p>
“师父说过,家是家,国是国,战场是战场,庙堂是庙堂,江湖……是江湖。</p>
我认郑凡是我陈大侠这辈子最大的知己,</p>
他家里有难,他家人有难,他有难,我会帮他,护他,哪怕,剑断人亡;</p>
而当他不是郑凡,是燕国的摄政王时,我就是个乾人了。</p>
我知道我不聪明,这辈子,除了练剑,其他的都不行;</p>
但我还是觉得,你刚刚对我,是在强词夺理。</p>
如果郑凡在这里,他不会对我额外说这些话,他对朋友,不像你这样,所以,你是他的手下。”</p>
梁程举起手,</p>
下一刻,</p>
院墙四周,甲士探出,一张张弓弩,对准了陈大侠。</p>
陈大侠没有畏惧,也没有讥讽,甚至,连神情都没有变一下。</p>
“正如你所说,我不是主上,所以,我会试图绕晕你。</p>
也正因为我不是主上,所以放你去兰阳城,等我军攻城时,会有不少儿郎,死在你的剑下。</p>
我得为他们负责,</p>
很抱歉。”</p>
“不用抱歉。”陈大侠默默地抽出自己的剑,很平和地道:“对于我来说,死在这里,和死在兰阳城城墙上,没什么区别。</p>
我只是个江湖剑客,</p>
师父都救不了晋国,我又何德何能,去救下这个乾国?”</p>
“你既然明白大势无法阻挡,为何……”</p>
“可人活一世,总得讲点道理,总得较些真,总得……坚持点什么。”</p>
陈大侠举起剑,</p>
看着梁程,</p>
然后,</p>
默默地后退了十步,拉开了自己和梁程之间的距离。</p>
这意味着四周的弓箭手,可以更放心大胆地射他而不会牵连到梁程。</p>
屋子里,</p>
透着窗户看着院儿内情况的剑婢有些着急道:</p>
“郑凡在这里,是不会杀陈大侠的。”</p>
道理,剑婢都懂。</p>
她其实很能够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及陈大侠和梁程的各自选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