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尧摇摇头，道：“你可能会觉得不可能，甚至，摄政王本人也会觉得不可能，可我却偏偏觉得，有这个可能。”</p>
“哦？”</p>
“大燕皇帝陛下让我回来，名义上是招纳旧部，但实则，这件事你屈培骆来做和我年尧来做，并没什么区别。</p>
大楚强盛时，你我谁去都没有用；</p>
大楚衰败时，你我谁去又都可以。</p>
我那些旧部，在我当年出事后，大概也是被清理掉了，再说了，人走茶凉，我都走了这么些年了，哪里还有多少死心塌地的？</p>
大燕皇帝年轻是年轻，</p>
但说实话，我很怕他。”</p>
屈培骆揶揄道：“公公怕主子，不天经地义么？”</p>
年尧没因这句嘲讽而生气，反而道：</p>
“我下面那俩圆球是没了，你心里头的圆球，也早就没了，都是太监，还嘲笑对方裤裆带臊气，有意思？”</p>
屈培骆“呵呵”一笑。</p>
“我要去见摄政王。”年尧说道。</p>
“你应该清楚，我能在这里拦着你，就意味着王爷他老人家，压根就不想见你。”</p>
“军国大事。”</p>
屈培骆拉了一把自己左鬓的长发，道：</p>
“比不过王爷高兴。”</p>
年尧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p>
“是有机会成的，我这个奴才，其实比你们谁都懂我家主子，无非是对外降个国格，对燕称个臣而已，这样一来可以让燕人不再继续对着郢都穷追猛打，让燕人将目光瞅向其他地方；</p>
还能反借燕人的震慑，巩固住因这场巫神之战大败所造成的国内分崩格局。</p>
笑到最后的，才是笑到最后的。”</p>
“但你觉得，陛下还能有到最后的机会么？”</p>
年尧听到这个问题，耸了耸肩，</p>
道：</p>
“至少陛下能多笑笑。”</p>
“哈哈哈哈………”</p>
“哈哈哈…………”</p>
俩楚人一起放声大笑。</p>
“我要去见王爷，帮我通传一下。”年尧说道。</p>
“我可以帮你引荐北先生。”</p>
“也可以。”</p>
屈培骆再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p>
“你怎么喝得下去的？”</p>
屈培骆瞥了一眼年尧，道：</p>
“喝一大口这个后，才能从这日子里，琢磨出一点甜吧。”</p>
……</p>
“大将军一路辛苦。”</p>
“末将不敢。”</p>
“坐。”</p>
“谢先生。”</p>
年尧在瞎子面前盘膝坐了下来；</p>
瞎子手里掐着红枣，往嘴里放着，另一只手则是在不停翻动着折子。</p>
仗是打完了，但战后的事情，同样繁琐。</p>
不过，再忙，抽出时间来好好见个人，还是可以的，也不至于这般“漠视”；</p>
本质上，还是因为瞎子认为年尧这个人，不值得自己重视罢了。</p>
要是搁开战前，年尧来了，地位估计比这会儿要高不少，用处也会大很多。</p>
可现在，巫神之战，楚人被打得元气大伤，就是西线战场上，陈仙霸与天天俩小子，硬是各带一支骑兵，将那谢渚阳给啃了个遍体鳞伤。</p>
虽说没能成功截杀下谢渚阳，但谢家军的主力，基本都交代了。</p>
放眼如今整个楚国，不是不能集结出兵马，甚至也能再鼓噪起大军，可这种程度的大军，真就和野人仆从兵没什么两样了，在雪原上，王府的军队，三千能追着两万野人兵跑。</p>
短期内，在正面战场上，楚人已经失去了制造威胁的能力。</p>
所以，在战场上已经解决了主要矛盾的前提下，细枝末节什么的，自然也就可以去看淡。</p>
“末将这次打算去见楚国皇帝陛下，劝他自降国格。”</p>
瞎子愣了一下，是真的愣了一下；</p>
第一反应是，年尧觉得仗打完了，自己没机会立功去回京换取所得，所以不得不铤而走险，想要去完成那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p>
但瞎子最擅看人，年尧不是那种遇到事情就容易走极端的人，这样的人，也坐不到大将军的位置上。</p>
“楚皇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除了皇位和这个名义上的国家，你认为凭什么可以让他可以选择放下此时仅存的尊严么？”瞎子问道。</p>
年尧嘴角露出一抹笑意，</p>
道：</p>
“先生这话的意思是，破罐子破摔都不怕了，还会在意什么，对么？”</p>
瞎子点点头，道：“对。”</p>
“其实从燕京出发时，末将也未曾料到摄政王能赢得这般痛快，楚国，能输得这般彻底。</p>
但我清楚的是，接下来继续和楚国缠斗，并不符合现如今大燕的利益，大燕还需要巩固与发展新占领的土地新收纳的人口，再重新进行战争的积蓄，而不是在大泽深处，和楚人进行疲倦地游击与消耗。</p>
换句话来说，从最终想要一统诸夏的角度来看，大燕现在需要的，是楚国的安定与安稳，以抽出手来，去做其他的事情，比如……乾国。</p>
一纸和约，已经不够用了。</p>
最好是来自楚国陛下以及整个楚国，自名义上的臣服与低头。</p>
若是这般，</p>
那么，在史书上，在大义上，其实已经算是完成了对整个楚国法理上的占领。”</p>
“挑重点说。”瞎子提醒道。</p>
“既然罐子破了，无所谓了，那我们可以给他的罐子，再补一补，再修一修，甚至，还能再往里头，倒一点酒，让它可以在晃起来时，发出点声响。</p>
同理，若是能将条件变一变的话，末将觉得，我那老主子，兴许会同意的。”</p>
“比如？”</p>
“比如，让楚国向晋东摄政王府自降国格，而非向……大燕。”</p>
———</p>
晚上还有一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