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年的镇北军，刚刚从荒漠那里调过来，胡子上的沙子可能还没料理干净，那战斗力，也是毋庸置疑。</p>
最重要的是，两位侯爷亲自领兵，搁现在来看，简直奢侈到无以复加。</p>
郑凡拍了拍手，道：“虞慈铭不自开南门关，无非就是燕军会多死不少人，但晋人，会死得更多，数倍，乃至十数倍。</p>
晋西之地，将和晋东一样，近乎沦为一片白地。”</p>
“所以，我就在想，如果一切都是为了苟活，那道义，还有何意义？”剑圣问道。</p>
“道义，是你拳头足够大时才能拿来做装饰用的，拳头不够硬时，道义只是一张遮羞布。这世上万千事，看起来，总给人一种含情脉脉的感觉，但实则，永远都逃不离弱肉强食的铁律。”</p>
刘大虎很仔细地听着王爷的话，在心里还在默念着。</p>
这时，</p>
任涓和陈阳等人走到了草棚外。</p>
任涓，是郑凡命他去的南门关，算是说客吧，毕竟他们都出身于靖南军体系，可谓是老相识老袍泽。</p>
此时，</p>
任涓侧开身，</p>
陈阳带着自己麾下的五个将领，直接跪伏在了泥浆地里。</p>
“末将拜见王爷，王爷千岁！”</p>
“末将拜见王爷，王爷千岁！”</p>
郑凡没起身，甚至，没往那边看，而是端着茶杯，一边喝着茶，一边坐在那里，像是在出神。</p>
雨，又变大了，打在甲胄上，发出清脆的声音。</p>
而穿着便服的陈阳，其身上，早就浸染上了一大片的泥浆。</p>
跪着的人，依旧跪着；坐着的人，仍然坐着。</p>
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p>
终于，</p>
平西王站起身，走到草棚边。</p>
陈阳将自己的脑袋，压得更低了。</p>
他不是心悦诚服，他是被形势所迫，因为除非叛国投奔乾楚，就只能无条件地开城门低头，其余的路，都是死路。</p>
许青衫的死，将抵消掉绝大部分官面上的罪责。</p>
这无疑给陈阳麾下那些将领们，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他们并不会认为自己“彻底干净”了，但哪怕只是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对他们而言，也是极好的。</p>
郑凡看着陈阳，</p>
开口道：</p>
“李富胜，死了。”</p>
陈阳略微地抬起头，张了张嘴，吸了口气，道：</p>
“末将，并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p>
“你若是知道，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跪在这里说话的机会么？”</p>
“是。”</p>
“来时路上，我本打算在击鼓聚将那一日，将你明正典刑，亲自持刀，斩下你的脑袋！”</p>
陈阳开口道：</p>
“末将不怕死。”</p>
“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我可以给你身上泼脏水，杀了你之后，再告知世人，是你陈阳，私通乾楚，出卖袍泽，导致李富胜战死，近乎全军覆没！</p>
你说，</p>
大燕的百姓，</p>
是信我，还是信你？</p>
煌煌青史，会怎么写你？”</p>
陈阳抬起头，看着郑凡，目光里，带着不敢置信。</p>
“不怕死，呵呵，不怕死，一句不怕死，就以为真的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了么？</p>
都他娘的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丘八，</p>
老子现在是王爷，</p>
你还只是个伯，</p>
老子是黔首，你就是总兵了！</p>
能坐上这个位置，是老子自己的能耐，否则，靖南王爷为何扶持我而不去扶持你？是王爷他徇私舞弊，刻意偏心么？</p>
论打仗，</p>
你陈阳比不过老子，</p>
论手段，论心机，</p>
你在老子面前，屁都不是！”</p>
郑凡抬起脚，直接踹在陈阳的肩膀上，陈阳被踹翻在泥水之中，马上又跪伏回来。</p>
“你踹吧，你打吧，我只求你一件事，末将只求王爷您一件事！”</p>
“当先锋？”郑凡问道。</p>
“是。”</p>
“你想得，可真美啊？”</p>
“求王爷您，成全！”</p>
陈阳身后的几位将领也齐声道：“求王爷成全！”</p>
陈阳攥紧了双拳，近乎咆哮道：</p>
“好死不死的，求您给我这个机会，让我打完这一仗，要是没死在阵前，等班师归来后，我自刎于军寨，绝不苟活！</p>
至于我手下的这些人，是贬是罚，都由您，我只希望替他们求一条命，都是大燕的厮杀好汉，哪怕当一个辅兵，日后也是能为大燕战阵杀敌的。</p>
他们没有错，只是跟了我这个蠢货！”</p>
郑凡开口道：“知道为什么我改注意，没打算就此杀了你么？”</p>
陈阳沉默不语。</p>
郑凡笑了笑，</p>
继续道：</p>
“许青衫，是我逼死的，我本可以不脏自己的手，依照当今陛下的脾气，他回京后，也断不会有好下场；</p>
且就算是许青衫，加上你一个陈阳，再加上你身后跪着这些个。</p>
哪怕全都给老子砍了，</p>
老子依旧觉得不过瘾！”</p>
郑凡的胸口一阵起伏，</p>
声音在雨帘之中显得格外压抑：</p>
“我那老哥，这辈子就一个嗜好，好杀人！</p>
你们几个脑袋，一个钦差的脑袋，哪够他在下面玩得过瘾呐。</p>
本王，</p>
这次要送下去一大片，数都数不清楚的茫茫一大片脑袋；</p>
让本王那老哥，</p>
在下面，</p>
也能喊一声过瘾！”</p>
郑凡一把揪住陈阳的脖颈，陈阳没有反抗，被揪着站起身；</p>
“知道你比本王差在哪里么？”</p>
陈阳张口回答道：“我……”</p>
“和钦差斗，是不是很有意思？呵呵，你要是直接把那狗屁钦差给砍了，直接扯旗造反了，本王还敬你是一条汉子！</p>
可你在干什么？</p>
你在那里学乾国文官那一套，称病在家，我都替老王爷丢人，他手底下，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一个废物出来！”</p>
郑凡伸出另一只手，</p>
拍打着陈阳的脸，</p>
这是一种极度侮辱性的动作，但不知为何，看着面前神情的郑凡，陈阳，没觉得羞怒，反而有一种赧愧。</p>
“面儿，已经丢了，接下来，你睁大你的眼睛，好好地给本王我看着，看着……”</p>
郑凡一把推开陈阳，陈阳摔落在地上，溅起一片泥浆；</p>
“看着本王，</p>
是如何将你们丢出去的脸面，</p>
挣回来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