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你要说不在意嘛，又怎么可能？</p>

剑圣有了刘大虎这个继子后，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是格外地珍重；</p>

平西王爷这几年光忙着带干儿子了，固然爱干儿子爱得紧，但心底，也是有着对自己血脉延续骨肉的期待；</p>

最重要的，</p>

是他在这个世上，总有一种脚踩在地上溅起水花的感觉；</p>

在这个世界，</p>

他想要一个根，一个可以将自己，真正和这个世界绑定和融入的根。</p>

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感觉，久了，其实并不好受，也会枯燥，也会乏味，也会腻歪。</p>

但今儿个，</p>

不知怎么的，</p>

一场封王大典结束后，</p>

郑凡就想着到这庙里来坐坐。</p>

白天，膨胀得足够了，瞎子和小六子的隔空斗法，他也是有些后知后觉，却懒得去找瞎子来说道说道，也没那个劲头再与人分析小六子的手段如何；</p>

他只想静静，</p>

寻个地儿，坐坐。</p>

膨胀过后，就是空虚，可不是么，这会儿有些空虚了。</p>

坐得久了，</p>

郑凡闭上了眼，像是打起了盹儿。</p>

外头，肖一波等已经在庙宇外候着了，王府内已经坐上了一大群人在等着王爷来开席呢。</p>

但你要让肖一波进去催，他也是万万不敢的。</p>

毕竟，比起王爷的兴致，王府里的那群人多等等，也不算什么。</p>

自家王爷已经走到如今的位置了，外在的好恶，根本无法影响到王爷什么。</p>

庙宇里，跟着进来的貔貅有些百无聊赖，却又碍于这静谧的氛围，连响鼻都不敢打一声，只能迈着小步子在罗汉堂里缓缓地走着；</p>

遇到有些佛像下面有各式各样坐骑的，就停下来，不停换着角度侧着方位仔细地打量着几遍。</p>

终于，</p>

空缘老和尚低下了头，</p>

看向郑凡；</p>

而郑凡在此时似乎也心领神会，睁开了闭了许久的眼。</p>

空缘老和尚自打从雪原回来后，就完全不一样了，以前的老和尚，浮滑都露在面儿上，动辄以“刀兵迫之故而只能如何如何”。</p>

但这其实也像是排毒，毒，全在外头。</p>

一场生死，不，是几乎死了一遭后，如同自瀑布下冲刷过了一般，颇有一种洗净铅华的既视感，和以前，浑似变了一个人。</p>

空缘老和尚脸上露出了慈悲的笑容，在后方供奉着平西王长生牌位的佛堂烛光映照下，显得分外虔诚。</p>

二人目光交汇之后，</p>

空缘老和尚似乎知道平西王爷来这里，想问什么了；</p>

而平西王爷，</p>

似乎也知道空缘老和尚想要答什么了。</p>

冥冥之中的感觉，却又是这般的真实。</p>

既然如此，</p>

郑凡自椅子上起来，转身，向外走去。</p>

坐够了，该回去了。</p>

他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当初下了决定建了这个庙，有个地方可以清冷地坐坐，挺好。</p>

许是人到中年的人都有类似的毛病，</p>

家是港湾，但有时候你却又迫切地想短暂地逃离它。</p>

貔貅感受到了主人想要离开的意思，主动结束了和罗汉像坐骑的较劲，</p>

向郑凡这边凑了过来。</p>

它是个火爆脾气，可不想继续在这不敢打破的安静环境里再待下去，它想回到王府自己的窝棚里，狠狠地在散发着阳光气息的厚厚草垛上尽情地打几个滚儿。</p>

空缘老和尚却在此时开口问道：</p>

“王爷，若乾坤未定？”</p>

郑凡停下向外走的脚步，却没回头，回答道：</p>

“那本王，就是那匹黑马。”</p>

黑马？</p>

马？</p>

貔貅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目光有些委屈地看向自己的主人；</p>

是我不够好么？你居然想念外面的马？</p>

而且不选白的，</p>

选黑的！</p>

貔貅有些紧张，也有些不安；</p>

它的脑子，确实通灵，能听得懂人话，却还没到可以听得懂打机锋的程度。</p>

这时，郑凡继续迈开步子向外走去。</p>

空缘老和尚将手中抱着许久的扫帚，直接投入到井里，井不深，很快就听到了水花声；</p>

老和尚又开口问道；</p>

“王爷，若乾坤已定了呢？”</p>

郑凡没停下步子，</p>

依旧没转身，</p>

而是很随意地摆了摆手，</p>

道：</p>

“那就颠了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