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开始传话。</p>
士卒们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胸膛。</p>
而南面，楚人的哨骑明显多出了不少，意味着楚军那里也被燕人的这番阵仗搞得很是迷惑，这又不像是要进攻，燕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p>
“本侯，从来不觉得自己爱兵如子，本侯的第一个孩子，现在还在公主肚子里，还没生出来呢，还真不懂得怎么叫爱孩子。”</p>
这段话传递下去后，不少士卒脸上都露出了笑容。</p>
下方站着的苟莫离小声对身边的剑圣道：</p>
“每次看见主上军前训话，总有种看见当初自己的感觉。”</p>
剑圣开口道：</p>
“他比你更会忽悠人。”</p>
郑侯爷继续道：</p>
“打仗，就打仗吧，不打仗，你们的军功，从哪里来？你们的婆姨孩子，能吃上好的喝上好的穿上好的么？</p>
你们现在一家老小的日子，能保得住么？</p>
咱们，</p>
都是丘八，</p>
都是厮杀汉，</p>
过着的都是，将脑袋系腰上拿命搏富贵的事儿。</p>
谁战死了都不稀奇，</p>
包括本侯在内；</p>
本来，</p>
也没什么的，但，咱们这位楚国的大将军年尧，他打进来就打进来了吧，打仗，吃点儿小亏，也不算啥；</p>
没思虑周全，被人钻了孔子，折损了兵马，也很正常。</p>
但年大将军，却将本侯麾下的军寨的守备将和他的副将们，削成了人棍，泡进了酒坛里。</p>
这事儿，</p>
你们能忍么！”</p>
短暂的延迟之后，</p>
是一片又一片“不能忍”的高呼，</p>
而且很快就汇聚成整齐的呐喊：</p>
“不能忍！不能忍！不能忍！”</p>
这时，八王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惊恐了，事情，似乎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啊！</p>
年尧，则是沉默以对，神情肃穆。</p>
郑侯爷再度举起刀，</p>
随即，</p>
呐喊停止。</p>
“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p>
所以，</p>
本侯带着你们，</p>
就这样杀进来了！</p>
我们，</p>
可以战死，</p>
但绝不能被糟蹋，</p>
谁敢糟蹋咱，</p>
咱就绝不会懂得什么叫忍气吞声什么叫顾全大局的道理。</p>
这是本侯的脾气，一直以来的脾气，也应该是你们的脾气，因为，你们是本侯的兵，听的是，本侯的号令！</p>
本侯要告诉你们一个道理，</p>
人，这辈子，就这么个几十年，本侯不愿意将就，也不愿意你们将就。</p>
既然提刀上马，披了甲，扛了弓，大富大贵，升官发财，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得看命，得看自己本事。</p>
但本侯，</p>
就在今天，</p>
要告诉你们，</p>
别的本侯不敢保证，</p>
本侯就保证一件事，</p>
跟着本侯，</p>
本侯保你们这辈子，受不到这种鸟气！</p>
本侯也要在今日，</p>
昭告整个天下，</p>
谁也别想妄图站在我平西侯府脑袋上拉屎！</p>
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p>
也不行！</p>
今儿个，</p>
本侯向天下宣告，</p>
敢犯我平西侯府天威者，虽远必诛！”</p>
下方士卒，全部举起兵刃，跟着高呼：</p>
“虽远必诛！”</p>
“虽远必诛！”</p>
一时间，杀气凛然，直冲云霄。</p>
下方，</p>
苟莫离砸吧砸吧了嘴，感慨道：</p>
“这话霸气。”</p>
至于里头的“天威”是否犯了忌讳，无所谓了，谁在乎呢？</p>
瞎子摸了摸鼻尖，这话听过。</p>
苟莫离又道：“其实任何事儿都是双面的，与其讨好敌人，不如巩固好自身，诸夏不是有句话么，叫打铁还需自身硬。”</p>
瞎子反问道；“你是在安慰我？”</p>
“没啊，真心话，真的，我当年之所以输，雪海关是一个，望江边是一个，但本质上，还是输在自家内部的不够团结。”</p>
这时，</p>
高台上的郑侯爷待得下方士卒们的呐喊声停歇下来后，</p>
“辱我者，百倍还之，以奠袍泽在天之灵！”</p>
说完，</p>
郑侯爷单膝跪下，</p>
下方，全体士卒都跪了下来。</p>
但所有人，都抬着头，看向高台之上。</p>
跪在那里的郑侯爷开口道；</p>
“行刑。”</p>
“喏！”</p>
数个军汉，将被捆绑着的年尧强行摊平，且扒拉下了裤子。</p>
一边的八王爷整个人都傻了，同时，遍体生寒，这是早就有预谋的，绝不是临时起意，那晚盲师爷的劝阻，不是说羞辱楚国大将军影响太坏，不讲武德，而是劝阻的是，就这般简单地惩戒，不够过瘾！</p>
再联想到每天来送饭的一拨又一拨人，</p>
他们不是来劝降的，</p>
是来，</p>
玩弄人心的。</p>
故意给你希望，再一脚，踩碎这一切。</p>
被压着躺平的年大将军在此时开口喊道：</p>
“侯爷，好心性，呵呵呵，有田无镜的风采了，有了，有了！”</p>
郑侯爷没说话。</p>
“敢问侯爷，等这刀下去之后，要将我如何处置？”</p>
郑侯爷开口道：</p>
“燕京皇宫司礼监掌印魏公公和我很相熟，等这一刀下去后，本侯派人送你去皇宫。</p>
你在楚国，是以奴才的身份坐得高位；</p>
那在燕国，</p>
就让你干干，真正的奴才所应该干的事儿。</p>
楚国的大将军，</p>
国之柱石，</p>
将成为我大燕皇帝的……阉奴！”</p>
年尧大笑道：</p>
“好啊，一个独孤牧的脑袋，再加上一个残缺的我，等送到燕京后，侯爷，应该就能封王了吧？</p>
在这里，提前恭贺侯……不，恭贺王爷了，呵呵呵，哈哈哈，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呐。”</p>
紧接着，</p>
年尧又道：</p>
“我一直认为，你不如田无镜。”</p>
“我承认。”</p>
“但，你其实比田无镜，更狠，田无镜苦就苦在他讲规矩，最终，是规矩将他给困死；</p>
而你，</p>
郑凡，</p>
你其实一直都是将规矩，踩在脚下的人。”</p>
郑侯爷开口道；</p>
“动刀吧。”</p>
“喏！”</p>
边上一众亲卫压制，</p>
而后，</p>
一名刀法最好的亲卫，</p>
举起刀，</p>
“哗！”</p>
手起，</p>
刀下，</p>
蛋落。</p>
年尧张着嘴，神情有些扭曲，是疼，肉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p>
他预料到过这个下场么？</p>
他是否曾心动过，想投降？</p>
郑侯爷没问，因为不想知道。</p>
当年大将军将郑侯爷麾下的将士削成人棍时，彼此之间，其实就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p>
你做了初一，</p>
就别怪我做十五时，学你一样不讲究。</p>
心胸宽广的雄主，无论遇到什么，都会惜才，纳才，收人中龙凤为己用。</p>
但谁叫，郑侯爷向来小肚鸡肠。</p>
下方的士卒们在此时沸腾了，疯狂地大喊着：</p>
“侯爷万胜！”“侯爷威武！”“侯爷万岁！”</p>
且很快，</p>
“侯爷万岁！”被喊成了主流。</p>
不知道的，</p>
还以为今日郑侯爷在此摆下这般大的排场，不是为了给年尧行刑，而是要自个儿黄袍加身了呢。</p>
在这声浪的中央，</p>
郑侯爷起身，走到年大将军身边。</p>
此时，亲卫们已经纷纷退开了一段距离，年大将军下面，盖上了一层白布，刚敷了药，但已经渗出了血。</p>
郑侯爷抱着双臂，</p>
将嘴凑到年尧耳旁，</p>
小声道：</p>
“其实，刚刚讲的都是官话场面话，我真正想讲的是，我想让这天下人都清楚一件事儿：</p>
哎哟，</p>
我郑凡这个人呐，</p>
就是矫情，</p>
就是，</p>
受不得半点委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