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志心里一凉，</p>
眼下，就两种可能。</p>
一是那支楚军原路退回了山脉；</p>
但这显然不大可能，辛辛苦苦地翻山越岭出来了，怎么可能在没吃什么大亏的前提下就又灰溜溜地回去？</p>
而另一种可能就是……</p>
他们已经提前跑出了自己的包围圈。</p>
公孙志紧咬着后槽牙，</p>
在此时，他脑子里想到的，不是战场上的后果，而是因为自己布置上的疏漏到最后，自己可能会吃的挂落。</p>
这是侯府成立后侯爷第一次聚将动兵，很可能，会杀一只鸡。</p>
“吩咐下去，回头，命崔盛向北，其余各部，跟随我向西！”</p>
已经顾不得自己是不是那只鸡了，</p>
公孙志清楚，</p>
现如今大军聚集在前线，后方并非没有兵马，但必然极为松懈。</p>
最重要的是，</p>
那支楚军，</p>
跑得是真快！</p>
……</p>
火，</p>
还未熄灭，</p>
四周，都是尸体。</p>
郑侯爷着甲骑着貔貅，来到了这处军寨。</p>
这处军寨原先是一个村子，但因为晋地尤其是晋东的几次大战，人口大量流亡和被掳掠，哪怕这两年平西侯府在奉新城吸纳人口重现了繁荣，但晋东很多块地方，比如这个村子，依旧没有复原。</p>
备战时，</p>
大军粮草物资运输需要一个个据点作为线路上的依托，这个村子就在这条线上，在此基础上，就立了军寨。</p>
军寨士卒不多，只有百来号人，而且都是辅兵，并非正规序列的战卒，长驻的民夫数目倒是不少，有七八百号人。</p>
另外，还有一支刚刚执行完一场押运任务的民夫，差不多四百多号人在这里休整，等待着下一轮押运任务。</p>
现在，</p>
焚毁的军寨里，</p>
到处都是他们的尸体。</p>
郑侯爷翻身下了貔貅，扫视四周。</p>
虽然军寨被大火烧了大半，但依旧可以看出来，军寨的防御设施，其实很简陋。</p>
与其说这里是军寨，倒不如说是驿站；</p>
而且，</p>
楚人是夜袭的。</p>
绝大部分民夫都在睡梦之中，外围的哨卡被楚人抹掉了，楚人就相当于是神兵天降一般，杀入了这里。</p>
如果有工事可以依托的话，一千多号民夫也是能支撑挺久的，但问题是没有。</p>
所以，夜幕下，这里发生的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p>
乌合之众没有经过系统训练的民夫，怎么可能会是有备而来的楚军精锐的对手，何况对方的主将，还是年尧。</p>
郑侯爷微微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p>
空气里弥漫着的焦炭味，顺带烤肉的香气，很容易引起人的生理不适。</p>
同时，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当年自己做民夫时遇到的那个夜晚。</p>
都是民夫，但这里的民夫，没自己当时的好运气。</p>
同时，自己这边也确实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也没有像当年郡主那般，及时杀出清理战场。</p>
军寨中央，有一面杆子，平日里是拿来吊起货物的，此时，上头被吊着一个人，那个人，似乎还有气，但身上血淋淋的。</p>
有两个身手矫健的亲卫打算爬上去带着那人下来，</p>
樊力上前，抱住了杆子，下蹲，发力，杆子被他硬生生地拔出，而后缓缓的倾斜。</p>
亲卫们上前，将那个重伤的人给放了下来。</p>
郑凡走上前，看着这个伤者；</p>
他没穿甲胄，双耳被割去了，脸上，还被刻了两个字………燕狗。</p>
这个士卒，有点眼熟。</p>
郑侯爷记不起来他是谁，哪怕他曾亲自赐予他过“摸金”校尉。</p>
但那只是出于郑侯爷的一种恶趣味，反正大燕军中，各种杂号校尉层出不穷，自己当年也做过什么护商校尉。</p>
但这个人，显然是认识郑凡的。</p>
他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向郑凡，马上张口道：</p>
“侯………侯爷………”</p>
郑凡蹲下来，见其想要抬起头，伸手托住了郭东的脖子，另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胸口。</p>
“侯爷………年………年尧让我………”</p>
“他让你给我带句话是么，说。”</p>
俗套的戏码；</p>
战场废墟里，</p>
留一个活口。</p>
“他………他………”</p>
“不要有顾虑，原原本本地说出来，然后你就下去治伤。”</p>
“他说………”</p>
“他说什么？”</p>
“你……不配。”</p>
郑侯爷愣了一下，</p>
随即点点头，</p>
道：</p>
“本侯知道了。”</p>
“末将，给侯爷丢人了……末将，请死。”</p>
“带他下去，治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