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气，资格，</p>
自打姬老六当上皇帝的那天起，郑侯爷就在心里警醒过自个儿，人是皇帝了，别再天真地认为所谓的情分可以绑住一位皇帝，自古以来带着这种天真想法的人，都死得很惨。</p>
和皇帝打交道，得有把握踹翻他龙椅动摇他姬家江山，你才能真正的长久和舒服。</p>
来宣旨的，是黄公公。</p>
是的，又是黄公公。</p>
他几乎垄断了这几年来向晋地统兵大帅宣旨的所有活计，早些时候，是给靖南王宣旨，现在，是给平西侯宣旨。</p>
黄公公风尘仆仆地进了帅帐，一路策马狂奔，到奉新城，才知道侯爷早就动身了，只得又追到镇南关。</p>
好在，黄公公也习惯了。</p>
宣旨太监持圣旨入帅帐，</p>
郑侯爷依旧没起身。</p>
他早就得到了新君的无数恩典，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这以后，遇到陛下，也不用跪，理由，还是姬老六给他找的，嗯，因为征战，膝盖不好，所以体恤。</p>
寻常人拿了这恩典，也是不敢不跪的，可郑侯爷，就是不爱跪。</p>
郑侯爷不起身，那帅帐中的这些将领们，也无人应和。</p>
黄公公持圣旨，站在中央，一时间，尴尬得脚指头都在隔着靴底抠地。</p>
他不敢发怒，</p>
正因为他是天子家奴，所以才清楚这位侯爷和新君之间的关系。</p>
再者，历天城老靖南侯府前的石狮子，依旧在那儿杵着呢，眼前这位，和当年的靖南王，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一脉相承呐！</p>
故而，黄公公只能以求救般的目光看向郑侯爷。</p>
郑侯爷摇摇头，</p>
看向下方，</p>
道：</p>
“愣着干什么，接旨啊。”</p>
“喏！”</p>
“喏！”</p>
众将先是齐声向自家侯爷应诺，随即再跪下：</p>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p>
坐在帅桌后的郑侯爷只是身子微微后仰。</p>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p>
圣旨的内容，很官方。</p>
先是谴责了楚军挑衅，犯边，掳掠杀戮我边民；</p>
嗯，这当然是没影子的事儿，楚人都缩卵子缩到让百姓去砸冰面了，还主动犯边呢，但不管怎样，打仗嘛，得讲个名正言顺。</p>
最后，是陛下下旨，命大燕平西侯爷郑凡，起王师，伐背盟毁约的楚人。</p>
念完这些，黄公公都有些尴尬。</p>
直娘贼，</p>
陛下准许出兵的圣旨还没下来，这边大军都集结到了镇南关了。</p>
但他什么都不敢说，也什么都不敢问，宣旨后，主动地将圣旨放在了帅桌上。</p>
“黄公公辛苦，就在军中多逗留些日子吧，监军。”</p>
“谢侯爷！”</p>
黄公公大喜，这是给自己送军功啊，他魏忠河现在依旧得宠，那从浅邸跟着出来的张公公日后也必然会上位，但他们俩，有军功么？</p>
当然，监军，他是不敢监的。</p>
郑侯爷没做什么训话，</p>
而是直截了当地吩咐道：</p>
“都饿了吧，上饭食。”</p>
饭食，是窝窝头。</p>
因为宣旨的缘故，导致耽搁了一些时候，帐外天气又冷风又大，本来还带着点热气窝窝头等到亲兵们端进来时，已经变得梆冷了。</p>
人人都有份，黄公公也有份。</p>
热水，帐篷内就烧着。</p>
郑侯爷拿起窝头，咬了一大口，就着热水下去。</p>
帐内其余将领也都如此，没人敢抱怨窝窝头不好吃难以下咽。</p>
这一幕，似曾相识。</p>
等到一人俩窝窝头下去后，郑侯爷伸手抚摸了几下自己的胸口，道：</p>
“难以下咽吧？”</p>
众将不语。</p>
“本侯，是觉得真他娘的难吃，不瞒大家说，本侯的这胃啊，精细着呢，啧啧。”</p>
“呵呵……”</p>
“呵呵呵……”</p>
众将一起跟着笑起来。</p>
而这时，</p>
郑侯爷的面容，开始逐渐变得严肃。</p>
帅帐内的氛围，也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所有将领们，包括黄公公都觉得后背一紧，站直了身子。</p>
“先吃点粗粮，给你们刮刮肚子里的油；</p>
等到了战场上，</p>
给本侯放心大胆地吃！”</p>
郑侯爷站起身，</p>
目光扫过下方诸将，</p>
大喝道：</p>
“羡慕人家镇北侯府百年基业么，羡慕人家世代家将的百年富贵么！</p>
现在，</p>
机会，</p>
就在你们面前！”</p>
郑侯爷抽出乌崖刀，</p>
直接刺入面前的冻土之中，</p>
吼道：</p>
“我平西侯府的百年富贵传承，</p>
自此战始！”</p>
随即，</p>
帅帐内所有人都跪伏下来，</p>
齐声大喊：</p>
“愿为侯爷效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