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王府，也是你做的？”</p>

“是，本想借机打击侯爷您的，找个理由，寻个借口，因为平西侯府，确实需要压制一下，否则，就太过于一帆风顺了。</p>

结果侯爷您没入瓮，那就顺势将成亲王府给拍下去，也算是为晋地提前遏制一个极大的隐患。”</p>

“宰辅大人？”</p>

“嗯？”</p>

“猜到我今晚会来么？”</p>

“没有，本辅也没想到，会这般快，会这般的直接。当然，最根本的是，本辅没料到，侯爷您，竟然是这般赤诚的一个人。</p>

本辅以前也是出身寒门，所以本辅很清楚，一个人，从黔首做到位极人臣，得多么不容易，得多么珍惜眼下的位置。</p>

可侯爷你，不一样，真的不一样。”</p>

“宰辅大人是在夸我？”</p>

“不是，于权谋而言，侯爷你太莽撞了，陛下是同意你今晚杀我了，但为此，你却消耗了和陛下之间的情分。</p>

和君王之间的情分呐，那真的是无价的，因为这对于天子而言，其实是一种累赘。</p>

于发展而言，今日你在这里杀了我，陛下给了你情分，日后等靖南王出征归来，这算不算得上是新君给靖南王的一个情面？</p>

于你，于靖南王，都是有了一份体面，那接下来，靖南军整编时，除非侯爷你直接造反，否则，晋地的靖南军，朝廷的手，就可以更深入了。</p>

陛下最擅长做生意了，他丢了一个可以辅佐他的宰辅，却能够加紧收拢下更多的军权。</p>

你用了陛下的情分，但你对陛下的情分，却增加了，不是么？”</p>

“所以，本侯亏了？”</p>

“是亏了。”</p>

“亏得多么？”</p>

“亏得很多。”</p>

“哦，是这样啊。”</p>

“今夜之前，本辅自己也没料到，会有眼下这个局面，堂堂大燕宰相，在大燕的京城，在距离皇宫不远的街道上，被人截杀。胡来。”</p>

“但我觉得并不是胡来。”</p>

“如果要杀我，靖南王，有大把可以杀我的机会。靖南王为何不杀我，因为在靖南王眼里，我现在，于国有大用。</p>

他们三位，</p>

开创了大燕的新时代，</p>

而我，</p>

是可以辅佐新君，将这个时代传承下去的关键。</p>

所以，</p>

靖南王不杀我。”</p>

“他想杀你的。”郑凡说道。</p>

“这世上，谁没有想做却不能做的事？靖南王自己都没打算做，为何侯爷你，要多此一举？”</p>

“哎，真的，宰相大人，听你说话，我真的好气啊，你怎么可以这么理直气壮的呢？”</p>

“因为本质上，本辅和先皇、两位王爷，是同一类人。</p>

给本辅三年时间，不，两年时间。</p>

我来帮陛下，整肃好这个朝堂，然后，我就致仕，去奉新城，去靖南侯府，你来，当着靖南侯夫人的灵堂，将我杀了，祭奠她。</p>

可以么？</p>

李良申先前说他不怕死，其实，本辅也不怕。</p>

本辅本可以站在这里，高谈阔论，甚至，摆出一副样子，那就是本辅愿意被你杀，好成全你平西侯爷和陛下之间的信任。</p>

自而，以我一人之死，以帮陛下安定晋东一地，安抚好平西侯府这座藩镇。</p>

我可以慷慨激昂的，可以掷地有声的，</p>

可以让自己，死得更壮烈，也更震撼。”</p>

“我原本以为，你会这么做的，之前设想的，你会喊着，来，死得其所，快哉快哉，死我一人，可保全大燕新土之安稳，足矣。”</p>

“是的，但本辅没有，因为本辅算了账，新君登基，事情很多，朝堂下面，也暗流涌动。</p>

如今的大燕，还离不开本辅，新法的推行，还需要本辅去实施。</p>

先皇和两位王爷，穿凿开了山，本辅，就得将路基，给打下去。</p>

算来算去，现在死，就为了安抚平西侯你，不划算。</p>

而且，陛下已然撤开了乌鸦，面子，情分，已经给侯爷你了，本辅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求活一下。</p>

两年之约，</p>

再给我两年，</p>

我把事儿料理好，把地基，彻底打夯实；</p>

接下来，我就去赴死。</p>

然后，</p>

大燕的天下，就由你们去驰骋，一统诸夏的伟业，绝不是做梦！”</p>

当年，藏夫子入燕京斩龙脉，赵九郎就站在燕皇身侧，催促那藏夫子快点把花样弄出来，他看完了，好去忙手头的事儿。</p>

可见，大燕的宰辅，是有一番气魄的。</p>

还是那句话，求死，简单，求活，反而更难。</p>

“侯爷，靖南王现在不在，若是靖南王在，他，也不会同意你现在就杀了我，这会阻碍到大燕的进程。</p>

大燕一统诸夏的进程，也必然会因为我的死，而延期。”</p>

事实，的确是如此。</p>

姬成玦放任郑凡来杀，是因为姬成玦无法不答应，一是事先说好了的，二则是，他清楚郑凡的脾性。</p>

他姬老六敢毁约，那姓郑的，就敢直接回去扯旗造反！</p>

造反成不成功另算，给你把局面搞崩了给你社稷搞乱了就成，姬成玦是这世上，除了魔王之外，最懂郑凡的了。</p>

本质上，姬成玦是很舍不得赵九郎的。</p>

这时，</p>

天边的晨曦，开始显现，天将要亮了。</p>

赵九郎嗫嚅了一下嘴唇。</p>

郑凡开口道：</p>

“两年？”</p>

“是，本辅可以在此明誓，两年期满，我白衣入历天靖南侯府去殉那位夫人。”</p>

“唉。”</p>

郑凡长叹一口气，</p>

道：</p>

“好吧。”</p>

赵九郎闻言，跌跌撞撞地从屋檐上站起，向郑凡躬身一拜：</p>

“赵九郎代大燕，谢平西侯爷今日不杀之恩。”</p>

郑凡站起身，</p>

看向东边的晨曦，</p>

道：</p>

“太阳就要出来了。”</p>

“是啊，太阳………”</p>

“噗！”</p>

乌崖刀，</p>

划破了赵九郎的脖颈。</p>

郑侯爷抓着赵九郎的脑袋，</p>

强掰着赵九郎的脖子，</p>

让伤口的血，尽可能地往外继续流淌，让其保持着这极为难受的死前放血姿势。</p>

“侯……你………我………”</p>

赵九郎想开口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身体只能被迫地开始**颤抖。</p>

“那个，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宰辅大人，</p>

因为我说过，</p>

不会让你看见今天的……太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