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p>
来自王府的马车，自后门，直入府中。</p>
之所以不走前门，是因为前门迎的是客；</p>
自家人，从后门进，马车不同下人，可入后宅。</p>
回娘家省亲的，是两个女人。</p>
一个，是这里的“闺女”，一个，是老夫人身边养大的丫鬟。</p>
按理说，亲王妃来了，礼数，是不得废的，一如当年田皇后回田家省亲，田氏上下得跪下恭迎。</p>
但那是奉旨省亲，这次，只是寻常的走动。</p>
再说了，规矩，向来是给需要守规矩的人准备的；</p>
奉新夫人作为燕皇奶娘，地位尊崇，自是不用理会这些。</p>
回到了陆家，苓香很开心，她生于斯长于斯，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极为熟悉。</p>
下了马车后，她亲自搀扶着何思思下了马车。</p>
小六子内宅安静，收了自己之后，自己成了“姨娘”，而府邸里，其实也就两个房内女人。</p>
在当陪嫁丫鬟前，奉新夫人曾敲打过她，让她知道礼数分寸，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在何思思产下子嗣前，不得上六哥儿的床。</p>
怀孕时何思思倒是有意撮合，毕竟这个时代的女人，思维观念还是以“夫”为天，她身子不方便，但怎能让爷们儿晚上没人伺候着？</p>
这不符合礼数，传出去，自己也会背上善妒的名声。</p>
姬老六倒是无所谓的，苓香是奉新夫人府的人，迟早是要睡的。</p>
在这一点上，姬老六可比他的好朋友郑伯爷要看得开得多，横竖女人是自己的，吃了，也就吃了呗，哪里像郑伯爷那，整得那活儿就跟“朝圣”一样，矫情。</p>
但苓香一直拒绝，要么推脱自己来月事了，要么就说自己偶感风寒云云，总之，一直等到姬传业生下来，等到何思思身体恢复伺候过姬老六后，苓香才没再拒绝，上了姬老六的床。</p>
封号，还没下来，姬老六说不急，等肚子怀上了再往上报。</p>
苓香对此并不恼，一则府内后宅，何思思是大妇，她这个姨娘，就是排第二；</p>
二则她本质上还是奴婢出身，一切，还得靠母凭子贵。</p>
王府里的生活，其实很是安逸，她也很满意。</p>
女人，终究是要嫁人的，眼下的这种生活，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极好了，感觉，再好也好不过如此了。</p>
所以，</p>
她不想让好日子溜走。</p>
搀扶着何思思下了马车后，看着前面佛堂，苓香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勇气。</p>
无论男女，都生活在一个叫做“家”的屋檐下。</p>
撑门面的虽然是老爷们儿，但要是这门面塌了，里面的女人，下场其实比爷们儿更惨。</p>
所以，不管如何，这个门面，不能塌，绝不能。</p>
何思思伸手拍了拍苓香的手背，她能感知到苓香的手，有些紧。</p>
苓香笑了笑，松开手。</p>
后面，一个嬷嬷将传业抱下了马车。</p>
佛堂门口，早有一名少女在那里候着了，她叫陆怡，是陆冰的女儿，也就是老夫人的孙女儿。</p>
“给王妃请安，王妃福康。”</p>
“妹妹好。”何思思伸手，从袖口里掏出一个荷包，解开袋子，仔细地从里面拿出一枚金币。</p>
商队往来荒漠，传来一些金币，据说是荒漠以西的国度里制造的，上面印着一个头戴皇冠的女人。</p>
造型还算精美，可以当个摆件把玩。</p>
当然了，东方人是难以理解这种“牝鸡司晨”的行为，竟然能做到如此光明正大。</p>
自古以来，各国不是没出过权后，往往在主少国疑时，太后和外戚会成为朝堂上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但还真没有女人抛头露面完完全全摆正君临天下的。</p>
百姓平日里，是使用不到金子的，但作为权贵之间的往来，送金子，其实显得有些俗气了，不过这金币雕刻精美，倒是不失为一件妙玩。</p>
“谢王妃赏赐。”陆怡拿着金币，爱不释手。</p>
“哼哼。”苓香咳嗽了两声。</p>
陆怡这才意识过来，笑骂道：“哎哟哟，香儿姐姐这是要阿怡给你行礼么。”</p>
“来，候着。”</p>
苓香笑道。</p>
陆怡常伴老夫人身边，和苓香的关系是极好的，二人说话时可以无拘束一些。</p>
“祖母在里面等着呢。”陆怡笑道。</p>
佛堂偏厅的茶几后，老夫人手里盘着佛珠静候着，待得何思思和苓香走进来时，脸上露出了微笑。</p>
她注意到苓香的眉宇间，不见抑郁，显然，在王府的日子，过得轻松顺心。</p>
这姑娘，自幼在自己身边长大，受自己**，养出了个外表柔弱骨子里却好强的性子。</p>
老夫人安居陆府这么多年，府里头什么香料没见过，自是清楚这苓香，本质上是个宫斗好手的胚子。</p>
但没人天生喜欢斗，安生日子，谁不喜欢？</p>
一叶知秋，</p>
内宅不稳的男人，不一定就没本事；</p>
但有本事的男人，内宅却一定安稳。</p>
“阿奶。”</p>
何思思很自然地喊人。</p>
“来，坐，坐我边上。”</p>
老夫人伸手，何思思搭着，挨着老夫人坐下了。</p>
“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香儿想您了。”</p>
苓香跪了下来，给老夫人磕了三个头。</p>
老夫人伸手指了指苓香，笑骂道：</p>
“回娘家就是回娘家了，整得这样有个什么意思，你这一磕头，妆都花了，是不是就想着贪老太婆身边的这点儿胭脂？</p>
罢了罢了，阿怡。”</p>
“祖母。”</p>
“去，带着这蹄子下去挑去，前阵子陛下不是刚赐下来一批么，尽着她选。”</p>
“是，祖母。”</p>
苓香愣了一下，她本想留在这里再说说话，因为她清楚现在王府的局面到底如何，但老夫人却直接将她给支开了。</p>
不敢违背老夫人的意思，苓香叩谢后起身，跟着陆怡出去了。</p>
偏厅内，就剩下老夫人和何思思。</p>
“六哥儿现在可还好？”老夫人问道。</p>
“回阿奶的话，好是好，就是忒忙了些，白天忙完了衙门里的事儿，回到家就直接睡了，以前他可不打呼的，现在啊，这呼噜声得把孩子闹哭。”</p>
“呵呵，对了，传业带来了么？”</p>
“带来了。”</p>
在佛堂里候着的嬷嬷将孩子抱了进来。</p>
老夫人仔细地瞧了瞧孩子，笑着点点头，道；“这孩子，身子壮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