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乐兄,吃鱼,这鱼可是望江里的鳕鱼,雪原那里极多,但望江里极少,捕捞极难,且再等一阵子江面封冻,就算是想吃,也吃不到喽。”</p>
陈道理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嘴里,点点头,道:</p>
“确实鲜美。”</p>
张一清喝了点儿酒,露了些许狂态,道:“能不鲜美么,今年望江里的鱼比往年可是肥美了不止一筹,道乐兄知道为何否?”</p>
陈道乐摇摇头。</p>
张一清自问自答:“血肉喂养啊,两场大战,躺入望江之中的尸骸数以十万计,江里的鱼,能不肥美么?”</p>
陈道乐点点头,笑道:“如此说来,得多吃几口,以后,应该是再也吃不到了,也,不想再吃了。”</p>
说着,陈道乐又拿起筷子夹鱼。</p>
张一清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道:“道乐兄能想通此处,自是极好的。”</p>
陈道乐知道自己这个好友是在提点自己,放下筷子端起酒杯,和对方碰了一下,</p>
道:</p>
“一清兄,我放得下,也看得开,人呐,总是要吃饭的。”</p>
张一清饮了酒水,默默地放下杯子。</p>
陈道乐轻推开侍女的手,自己拿起酒壶亲自斟酒,同时道:</p>
“燕人势大,其实,早些时候,家族彷徨之际,我也确实曾寄托于司徒家,可扛起晋地大旗;</p>
毕竟,说句在当初来讲可能有些犯忌讳的话,甭管到最后是谁说了算,是闻人家,是赫连家,还是司徒家,甚至,是晋皇;</p>
终归,还是咱晋人自己说了算。</p>
可惜,司徒家遭此大劫,到最后,三晋之地竟然皆沦为燕人之手,唉啊。”</p>
“道乐兄,怎么听起来还是有郁结啊?”</p>
“郁结,自是有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是这般个情况,如今境遇,只能怪咱们晋人自找的。</p>
现如今,虽听说乾楚二国在边境虎视眈眈,想要制造出一些事端来,但于燕人大局而言,倒是没什么太大影响。</p>
燕人科举,取晋地士子入朝,再开恩令,任用晋人为官,虽说很多衙司常有燕人主官配一个晋人副官之局,但不管怎么说,可以看出来,燕人是想将咱们晋地,将咱们晋人,都收纳过去的。</p>
也因如此,纵使时不时有人打出旗号光复晋地江山,也无非是山贼匪窝扯虎皮做大衣的瞎闹腾罢了,根本就成不了事。</p>
兄弟我正是看透了这一切,才决意携家母来此,既然没那不食燕粟的胆魄,也就只能先为五斗米折腰了。”</p>
“道乐兄何必如此,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道乐兄身为陈家后人,本身门楣在这里,待得我父举荐,必可为吏,现如今颖都之外,我晋地百姓日子可过得不算好,若是道乐兄有机会外放,大可为三晋百姓多做一些事。”</p>
“承一清兄照顾。”</p>
“你我二人情同兄弟,何必再说这般生分的话?”</p>
“是,是我着相了,来,我自罚一杯!”</p>
“共饮!”</p>
接下来,二人倒是没再聊什么官面上的话,反倒是就着这里的景致开始聊起了风花雪月。</p>
只不过,是属于过去的风花雪月。</p>
聊着聊着,两个男人眼眶都不觉有些湿润泛红。</p>
这时,</p>
陈道乐起身,</p>
道:</p>
“一清兄,家母还在客栈,我实在不能太晚回去引家母担忧。”</p>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反正你我日后还能有机会再相见,哦,对了,道乐兄,这把剑,是我赠予你的礼物;</p>
道乐兄如今是名剑在鞘,他日,定有出锋之日!”</p>
“一清兄之情,在下铭记在心!”</p>
双方告别后,</p>
陈道乐出了雅阁,</p>
先在路上站了会儿,借着凉风醒了醒酒气。</p>
随即,</p>
留意了一下身后,径直往前走,</p>
紧接着,</p>
又连续变换了几条路,</p>
最后才步入了一间小宅内。</p>
将门关上去后,陈道乐伸手连拍了四下,屋子里当即传来了劲弩松弦之声,显然,在其刚进来时,屋子里就已经有好几张弩隔着窗户纸对准他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