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哎,你又错了呐,老夫我确实是一个盛世贴面,甭管下面的那张脸到底是真美假美,是害了疮还是溃了烂,总是需要老夫这种人上去美化美化。</p>
君王需要歌功颂德,百姓需要点儿与有荣焉;</p>
但说白了,你就当只有咱们官家要这层贴面,他燕皇不要么?</p>
呵,说白了,老夫就算是上了战场,被抓了,只要亮出自己的身份,他镇北军再怎么蛮横,也得恭恭敬敬地将老夫请上马车,好吃好喝地伺候着送予燕京;</p>
他温苏桐在燕京都能被当作神像摆在那儿,老夫这要去了燕京,他燕皇不得亲自出城而迎,顺带喊一声:</p>
天下文华今日归燕矣!</p>
这岂非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p>
我姚子詹虽然一把老骨头了,但你信不信,燕皇愿意拿三千铁骑来换我入燕,与其这般,倒不如就在老家调戏调戏娇妻美妾,这才是为国着想,与国贡献。”</p>
“…………”女人。</p>
“怎么着,没话说了吧?”</p>
“你这是诡辩。”</p>
“呵,这不是诡辩,这世上,哪有非黑即白的事儿?也从未有过真正的道理可讲;</p>
老夫蹉跎大半生,早年间喜欢风流写意,只觉这世间人事皆为俗物,污浊不堪,唯有老夫自己高洁芳华;</p>
临了到老,被燕人这一锤子下来,方才明白过来;</p>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歌功颂德,太平盛世,</p>
任你打扮得再漂漂亮亮,</p>
终究敌不过人家的真刀真枪!</p>
大侠,你说是不是这个理?”</p>
“是嘞。”</p>
陈大侠回应道。</p>
女人似乎还很不服气,但她也明白过来了,和这个老人打嘴仗,她是永远都不可能赢的,兴许自己的倔强,还是这个老头儿路途上的调味剂。</p>
老人摇摇头,感慨道:</p>
“早些年,老夫也曾向往过江湖,世人都说,我大乾的江湖最精彩,大楚的江湖最神秘,大晋的江湖最洒脱,唯独大燕的江湖,最为乏味。</p>
乏味到四大剑客之一的李良申,居然是镇北军的一个总兵,哪里来的半分江湖中人的意气?</p>
且燕国的盘子就那么大,燕国朝廷分一口,世家门阀分一口,镇北侯府再分一口,几家一分,这江湖里,哪里还能养得起鱼虾?</p>
但现在来看,却是老夫看错了。</p>
上京城下,我大乾百里剑,当世第一剑客,携其妹妹在镇北军铁骑面前仓惶而逃;</p>
先前传闻,晋国京畿之地,晋国剑圣虞化平和燕人南侯一战,剑圣败北。</p>
江湖,终究是江湖,因为上不得台面,所以才叫江湖。”</p>
陈大侠停下了脚步。</p>
“怎么着,大侠,老头子我这句话,你就不爱听了?”</p>
陈大侠摇摇头,道:</p>
“之前有人和你说过相似的话。”</p>
“哟呵,哪儿的人?”</p>
“燕人。”</p>
“那倒是不奇怪,燕人只信奉马刀,别的,一概不信。”</p>
“或许吧。”</p>
陈大侠继续拉着车往前走。</p>
姚子詹又喝了一口酒,指着前面的山峦,道:</p>
“前头,差不多就是疙瘩山了。”</p>
女人在此时开口道:</p>
“世人皆知,您姚大家年轻时曾游历过天断山脉,却被野人活捉了过去,差点命丧此地,世间也将因此而消弭多少脍炙人口的诗歌华篇;</p>
殊不知,这其中,居然还有这般弯弯绕绕。”</p>
“也没啥弯弯绕绕,也不怕告诉你们,当年在这儿将老夫捉去的,正是赫连雄璧。</p>
赫连雄璧那小子,当时还没当上他赫连家的家主呐,和老夫那会儿一样,年轻得很。”</p>
“是赫连雄璧当初救的您?”女人问道。</p>
“嘿嘿,胡扯,老夫当时也就在这地界游历,身边也有几个熟野人作伴,你们肯定想象不到,当初赫连雄璧那小子年轻时,可是个文骚种子;</p>
居然一个人在这里饮酒吟诗,</p>
被老夫听到了,</p>
老夫就笑了两声,</p>
然后就被这小子给抓起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