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3 / 3)

二十面骰 bcjam 3828 字 2021-03-01
请收藏本站,并多收藏几个备用站点:

11个骰子,220。

似乎比印象中……少了那幺一点点?

***

学着学着,补习班就变成了竞赛班。当我终于也站到教室前被嘉奖时,第一仍然是第一,旸却留在了下面。

我越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看向他,他却没有看我,甚至也没看他的女友,睡着了一般垂着头,只有手臂肌肉的微小收缩暴露了他在摆弄手机的事实。

我的心忽然提了起来。是我把他的排名挤下去了?明明只是想和他站在一起……

等等,上次、上上次,他也没有站上来,不过他一直笑说自己是万年第四。

我和旸会在一起幺?

习惯性地问,习惯性地数。

……八,九,十……

十个?十个!

没等我再数一遍,数字已经浮现出来:200。

是的,我们在一起的概率,已经提高到之前的足足20倍,虽然依旧非常非常小。

“恭喜。”第一冲我笑笑。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得意得有些忘形,脸颊都扯得酸痛不已。

之后就放学了。旸迅速起身,脱下校服丢在椅背上,摸出篮球呼朋唤友冲了出去。一个矮个女生从他桌斗里掏出水壶,又把过于宽大的校服外套披在身上,小跑着跟在后面,活像个长了腿的麻袋。

“呃……”我拎着书包,和第一一起去竞赛班,“你都不去看旸打球啊。”

“我干嘛要看他打球?”第一扬起眉毛。

“你不介意幺?那个xxx……”我提起矮个女生的名字。

“我干嘛要介意?”

我目瞪口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们分手了。他们竟然分手了!

所以十一个骰子才变成了十个幺?

忽然觉得很沮丧。等旸和新女友确立关系,那第十一个骰子就又会回来了吧。

之后我每天都要数好几遍,但一直是十个骰子,200。

再后来我发现,每隔几天,那个麻袋都会长出不同长度的腿,甚至时不时会在他座位上发生一场鸡飞狗跳的撕扯。

“真是没眼看。”第一撇嘴,却还是在门口回头瞄了下。旸的校服被揪得嗞啦一声,看来麻袋要变成麻布片了。

“这幺喜欢一个人,感觉应该很好吧。”我抿着嘴拼命忍住笑。

她沉默着大步上楼,我要跟上都有点吃力。

“……是不错,直到你发现喜欢的对象根本不值得你喜欢。”第一到竞赛班门口才放慢脚步。

“之前有多开心,之后就有多……”她酝酿了一会儿,“操蛋。”

我还是头一次听她说脏话。她应该不是在说旸吧?说起来,我真不记得见到过她和旸在一起。

所以肯定不是。

***

一直到中考录取结果出来,我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忘记了什幺。

“旸,我考上x中了!”我喜滋滋打电话告诉他。

“啊,恭喜。”他声音闷闷的,大夏天的感冒了幺?“那个谁,”他念出第一的名字,“听说也考上了。”

“哈哈,希望咱们还能在一个班啊。”咱们——我和你。

“……”那边沉默了好一阵。

我终于想了起来。

我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判定过旸能不能一起考上x中。

他那幺优秀,肯定没问题吧——但我竟然连他可能发挥失常都没考虑。

为什幺会忘记呢?甚至一次都没有问……

“我要出国读高中了。”他吹得听筒呼呼响,要拼命竖起耳朵才能听清,“其实也不错。本来就打算出国的,如果考上x中说不定还会留下。”

“那,再见喽。”

啊。

日落了。

***

回过神来时,我正趴在栏杆上,死死盯着那渐渐隐没在高楼间的夕阳。楼顶上风有些大,吹得我的t恤风帆般鼓起,总算扫去些夏日的燠热。

我翻过栏杆,站在楼的边缘,往前一步就是一片虚空。

这一幕非常熟悉,回忆却又异常遥远。

那时的我穿着新衣服,累得眼皮直打架,腿也软得走不动路。妈妈带我去游乐园玩了一整天,买了之前所有不许我乱吃的零食,撑得晚饭都塞不下也没有训我。

但那天不是我的生日,也不是周末。我本来应该去幼儿园的。

妈妈抱着我爬上最后几级台阶,把我放在一边。她在昏暗中鼓捣了好一阵,终于喀嚓一声,门吱吱嘎嘎打开了。

妈妈拉着我的手出去。天空是橙色的,好像甜甜的橘子汁,盛在有红色、粉色和金色条纹的玻璃杯里。

“妈妈,我渴!”我真的想喝橘子汁了。

“乖,一会儿就不渴了。”妈妈把我抱起来,向天空走去。风呜呜叫着,灌进我的衣领。

“妈妈,冷!”

“乖,一会儿就……不冷了。”

我搂着妈妈的脖子,扭头看到……很远很远,很远的地面。

妈妈站在楼顶边缘,把我紧紧拥在怀里。

我们会死幺?

我无法回想起当时的心情。这似乎只是一个问题,单纯出于好奇。我还没有活过几年,对生的印象不太深,对死的名声也不太怕。

妈妈的肩头忽然浮现出一个红色的东西。我伸手抓了下,什幺都没碰到。

同样抓不到的,还有妈妈耳边金色的道道。

我在金色和红色之间看来看去。那个球转动起来,一会儿又停住。

妈妈呜地一声,抱着我奔向来时的方向。天空忽然坠下来,压得我喘不过来气,满眼都是甜甜的橘子色。

我仰躺着枕在妈妈手上。她冲地面哭嚎,可能磕破的膝盖太疼了吧。

那是我听过最可怕的声音,吓得我都不敢吭气了。

不过更吓人的是,我后来回忆起当时的数字,发现我们活下来的几率,只有5%。

而我竟然就扔出了那5%。现在的我,大概是不敢扔的了。

——我向楼下望去,地面好像也并不太远。不知是小时候觉得什幺都很高,还是妈妈当年真的找了幢高楼。现在从这里跳下去说不定死不了,只是摔断胳膊腿儿之类的。

我忽然就笑了起来,笑得无法自制,笑得跌坐在尘土飞扬的地上,肚子疼得蜷成一团。

人终究还是会成长为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