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问。
“鼠妇啊～”
阿峰兴奋的说，总觉得他好像一副认为我会超喜欢的样子。
“我知道啊！但问题是这个能干嘛？”
“妳看！这隻做的超精緻的喔！它外壳是用坚固的ＡＢＡ树酯，内部跟脚则是用有光泽的聚氯乙烯跟柔软的聚丙烯，在三种材质的搭配下，鼠妇複杂的身体构造就被完美的重现了喔！”
阿峰把玩偶拿了过来，并把它捲了起来。
“很酷对吧？”
“呃……是很酷啦，但它能干嘛？”
“嗯？”
阿峰一脸疑惑的看着我，就好像我问了个蠢问题一样。
“就…就……”
被阿峰这么一瞧，我开始有种这其实是个很棒的东西，但我实在太过蠢笨，以至于看不出它的价值的感觉。
这样不行！我不能被阿峰的气势压倒！我一定得把主导权抢过来才行——一边这么想，我一边说：“这是隻虫子耶！你难道不觉得光是我不觉得它噁心，就已经显得我有无比的包容力了！你怎么还期待我会觉得它很棒啊？”
“有些虫子真的是蛮噁的啦！但妳不觉得它还蛮可爱吗？”
阿峰把潮虫玩偶一下拉直，一下又捲起来放在掌心。
我不得不说，那圆滚滚的外表好像真的越看越可爱？“手伸出来。”
“嗯？”
我乖乖照做，然后阿峰就把潮虫玩偶放到了我的手上。
我下意识地就先摸了摸它黑灰色的外壳，拉了拉它柔软的脚，并也试着把它捲了起来。
“是不是感觉到它的魅力了？”
“才没有！”
我嘴巴上这么说，但却是把玩偶翻了过来，想研究它到底是藉由什么样的构造才能够这么完美的捲起来。
“我觉得啊，妳可以把它摆在书桌上，除了当摆饰很好看之外，读书读累了就拿起来玩一玩，把它捲来捲起感觉就很疗癒对吧～”
“呃……”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我还真的想像了一下自己坐在书桌前把玩它的画面。
“真可惜它没有绑绳子的地方，不然当作手机吊饰一定超棒的。”
“屁啦！这么大的吊饰超怪的好吗？”
“还好吧？我敢说如果妳用了，别人一定都会用羡慕的眼光看妳的。”
“看是会看啦，但应该是用看白痴的眼光看我吧……”
“他们绝对是在嫉妒好吗？连我自己都超想要的！”
“那还你。”
我把潮虫玩偶递给阿峰。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呢～”
“不然你拿你交换到的礼物跟我换啊！”
“喔？”
阿峰的嘴角微微上扬。
“你这什么脸？”
“你知道我换到谁的礼物吗？”
“鬼才知道啦！”
“这样啊……我还以为妳是知道才要跟我换的。”
“你的是谁的礼物？”
“我学弟的喔。”
“哲伟的？那算了。”
虽然哲伟准备的是我很爱吃的零食，但倒也不会特别想收到这样的圣诞礼物。
“呵呵。”
阿峰笑得很坏。
“我是不是可以由此认为妳在我和我学弟之间选择了我啊？”
“才没有这回事！”
“哎呦～还说妳只把我学弟当朋友，妳根本就是喜欢他吧？”
“才没有！”
“要是他知道妳否定的这么坚决一定会很难过的。”
“才不会！”
“为什么妳能这么肯定啊？”
“因为哲伟……等等喔，我看个ｌｉｎｅ。”
因为手机刚好震动了一下，我就藉此来逃避这个话题。
没想到当我一看到佳芊传来的讯息内容，我整个人就因为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而愣住了。
过了好一阵子后，稍微恢复过来的我抬头看向不知何时也沉默了的阿峰，才发现他也拿着手机。
双眼直盯着萤幕看的他眉头皱了起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印象中我好像从来都没有看过阿峰露出这样的表情，毕竟他一直都让人有种什么事都在他预料之中的感觉……时间回到稍早之前。
在经历不断地讨论、挥棒、再研究、再挥棒的过程后，此时站在打击区的许庭苇摆起击球的姿势时已经有模有样。
她脚尖平行指向前，膝盖为弯重心放低，双眼直视着前方。
高高举起球棒的她，摆出一副球何时过来都没问题的架势。
然而，除了还是打不到球之外，她的体力也已经抵达了极限。
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许庭苇的双脚正颤抖着，手也似乎是拿不太稳的球棒的样子。
咻！发球机投出了这一轮的最后一颗球。
眼见球快速逼近，许庭苇的目光紧盯着球不放。
同时，她微抬左脚，身子向后扭。
当球与她只剩下相当于本垒板的距离时，许庭苇左脚向前一踏，腰跟着转动，手也在身体的带动下将球棒用力挥出。
匡噹！棒球砸在了许庭苇身后的拦球网上。
眼看许庭苇又再一次的挥棒落空，李佳芊的心理感触良多。
她一方面很心疼许庭苇，很想叫她不要再打下去了；一方面却又很想看到许庭苇在经历千辛万苦之后，终于达成目标——虽然这一天究竟会不会到来实在还是个未知数。
加油啊——李佳芊在心裡默默呐喊着。
要不是她现在是男生，她大概早就被许庭苇奋斗的身姿给深深打动而哭了出来。
在又维持了击球后的姿势好一会儿后，许庭苇才放下球棒、脱掉头盔，摇摇晃晃的推开了安全门。
李佳芊连忙走过去扶住她，以免她因为力气用尽而跌倒在地。
也许是真的累坏了吧，许庭苇也顺从的把身子靠到了李佳芊身上，在她的搀扶下坐到了角落的长椅上。
“应…应该差一点就可以打到了吧？”
许庭苇讲话会喘，手更是微微发抖。
“对…对啊！真的只差一点点了。”
“骗子。”
“诶？”
“你刚刚也这么说。”
“呃……”
“谢谢你。”
“……”
李佳芊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过了好一阵子后，许庭苇又说：“我会不会永远都打不到球啊？就好像林明峰永远都不会喜欢我一样。”
“妳不要这么说啦，学长他明明就很喜欢妳。”
“有吗？我想他现在八成是在跟哪个女生约会吧。”
“不可能吧！他昨天喝了那么多，现在一定在家裡睡死了啦！”
“会这样吗？”
“一定是啦！”
“那就好……”
许庭苇嘴巴上这么说，但情绪看起来还是很低落。
“我明明就练习那么久了，为什么怎样就是打不到球啊？”
“妳只是运气不好啦！就算是职棒选手，打击率也不可能是百分之百啊！”
“但我已经打了上百颗了吧？如果只是运气的问题，那我应该可以说是地狱倒霉鬼了？”
“这个嘛……”
“只不过我倒是很希望我跟林明峰到现在都没办法在一起都是运气的问题呢。”
许庭苇有气无力地说：“也不是我没别人漂亮、没有别人聪明，就单纯是我遇到他的时机不对而已。可能是他还没有想定下来啊、还没从上一段恋情走出来啊，或刚好遇到更需要花心力的事之类的。”
“……”
李佳芊越来越搞不懂，只不过是打个棒球而已，为什么气氛可以凝重成这样。
“你觉得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
“我还该努力下去吗？”
“当然要啊。”
“可是我都打不到球。”
许庭苇说：“而且林明峰也不爱我。”
“所以才要更努力啊。”
“努力会有用吗？”
“天知道。”
李佳芊说：“但不努力一定没救。”
“说的也是。”
许庭苇把运动饮料放到了长椅上，起身往打击区走去。
李佳芊默默的看着她离去，并觉得她的背影看起来实在有够悲壮。
“喂。”
在要推开通往打击区的铁丝门前，许庭苇突然转身叫了李佳芊。
“嗯？”
“我们的赌局还算数吗？”
“啊！”
李佳芊这才想起她们此时之所以会在这裡打棒球的原因。
“当…当然算数啊！”
“但这应该是我最后一局了吧。”
许庭苇抬起发抖着的手。
“我快没力气了。”
“好啦好啦！只要妳打到球就算妳赢好吗？”
“这可是你说的喔！不要食言啊！”
许庭苇说完就走进了打击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佳芊总觉得许庭苇的步伐稳了不少。
许庭苇戴上了头盔，拿起了球棒，投下了硬币，接着就站好等着发球机开始运作。
在暖机了一下子后，发球机射出了第一颗球。
等球一逼近，许庭苇轻鬆一挥，就这样把球击飞，还打得又高又远。
“……欸？”
李佳芊看得目瞪口呆，不太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许庭苇也不顾之后还有九颗球要打，直接就把头盔、球棒丢到一旁，然后离开了打击区。
她眉开眼笑地说：“好啦，我赢了，快打电话叫小凌下礼拜六不要来了吧。”
“等…等等等！不对吧？刚刚是怎么一回事？妳打到球了？”
“对啊。”
许庭苇甜甜一笑。
“跟你说的一样耶，原来我刚刚真的只差一点点就能打到球了。”
“这……”
在错愕的情绪慢慢褪去后，李佳芊开始怀疑一切会不会都是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可能是怕说再比下去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吧，许庭苇乾脆就在这局装弱，好利用李佳芊的同情心，让比赛规则变得对自己十分有利。
脑中一浮现这样的念头，李佳芊就越来越觉得许庭苇的笑容越看越奸诈，眉宇间流露出来的洋洋得意之情与其说是因为终于打到了球，不如说是因为成功骗到了李佳芊的承诺。
不…不会吧……许庭苇她才……啊，不对，她本来就是这么糟糕的心机婊子啊……李佳芊一度还想替许庭苇辩解，但仔细一想就才意识到许庭苇只不过是最近比较安分而已，不然她一直都是这样处处都在算计人。
“你还在等什么啊？快点打电话啊！不然传个Ｌｉｎｅ也可以啊！”
“不…不要。”
一想到之前自己竟然傻到会替许庭苇担心、希望她能成功，李佳芊就气到发抖。
“啊？”
许庭苇眯起了眼睛。
“你是要说话不算话是不是？你刚刚明明就答应我说只要我打到球就算我赢的。”
虽然要赖帐也不是不行，但李佳芊的自尊还是不允许她这么做。
她说：“我是有答应只要妳打到球就算妳赢没错，但指的是这局胜负而已。
我们现在不是平手吗？那就赶快进行第三场比赛啊！”
“呃……”
许庭苇愣了一下，但眼神很快又凶恶了起来。
“你这不是在佔我便宜吗？”
“欸？”
“我刚刚不是说我没力气了吗！我根本就没办法再比了啊！”
“那我们就来比动脑就可以的东西啊！”
“像什么？”
“这个嘛……”
“你想不到对吧？那我就不战而胜啦！万岁！”
搭配着话语，许庭苇还高高举起双手——要不是两人现在正对峙着，李佳芊可能还会觉得她这样很可爱。
“反正不能就这样结束啦！”
“那你快说要比什么啊！”
“妳突然叫我想，我怎么会想得到啊！但妳是不会帮忙想喔？”
“我干嘛要帮你想？你想不到就算我赢。”
“凭什么？”
“凭我正啦！怎样！”
“……”
李佳芊一时语塞，毕竟许庭苇真的很正。
“你快点叫小凌不要来啦！快点！”
“才不要！”
“你到底是在坚持什么啦！你应该不是这么难说话的人啊！”
“谁叫妳刚刚要用那么卑鄙的手段！”
“蛤？”
“妳是故意装弱的对吧？其实妳早就打得到球了吧？”
“是又怎样！在第一局的时候你不也故意说话干扰我！”
“我哪有！”
“哼，孬种。”
许庭苇一脸不屑的样子。
“反…反正如果小凌不来的话，我真的不知道我干嘛要弹吉他了！”
许庭苇眯起了眼睛说：“你认真的？”
“那…那当然啊！我本来就是为了要弹给他听才练吉他的啊！不然我把自己搞的那么累是为了什么？”
“这你的真心话？”
虽然觉得此时的气氛有点怪，但覆水难收，李佳芊还是说：“那…那当然。”
“很好。”
许庭苇点了点头，并拿出手机。
“妳是要打给谁？”
看着许庭苇把手机放到了耳边，李佳芊不免这样问。
许庭苇不但没有回答，连看都没有看向李佳芊这边。
等电话一接通，她噼头就说：“哥，帮我跟你们社团那边说一下，我们下礼拜不表演了，掰。”
“妳…妳这是在骗我吧？”
李佳芊实在无法相信许庭苇竟然会这么轻易就让她们这一个月来的努力付诸流水。
“你不是说只要小凌看不到那就不想表演了吗？”
“这……”
“还是你又觉得我在骗你？是不是觉得我会等你跟小凌说表演取消了在跟你讲我根本没有打电话给我哥？”
“我……”
不等李佳芊辩解，许庭苇就伸出手说：“手机拿出来！”
“干嘛？”
被许庭苇的气势给吓到的李佳芊把手机从口袋中掏出后才回神过来，没想到许庭苇却立刻把她的手机抢了过来。
“密码多少？”
“我的生日。”
“鬼才知道你的生日。”
“刚过，１２月２４日。”
“是喔，那生日快乐喔。”
许庭苇超没诚意地说完就迳自解锁了手机。
“妳到底要做什么？”
许庭苇先是快速的在李佳芊的手机上打了字，然后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开始打字。
接着，她把两隻手机一起拿给李佳芊看，那上面是分别打了要传给小凌跟林明峰学长的讯息。
抱歉，下礼拜的表演取消了——两封讯息都是这样说的。
“这样你就不会再怀疑了吧？”
许庭苇将两隻手机的讯息一起传送出去。
“喂！”
仅管为时已晚，但李佳芊还是伸出了手，而许庭苇则直接把手机丢了过来。
“再见。”
话一说完，许庭苇转身就走。
看着许庭苇离去的身影，李佳芊觉得这一幕的既视感实在有够浓。
只不过，这次她倒无法再把自己当作是无辜的被害人就是了。